第56章天色不早
花槿露離開了堂屋之後，老嬤嬤為了留給花夫人和花老爺獨處的機會也找了借口說是要到廚房看看點心和熱茶準備得怎麽樣了，生怕花夫人會阻攔著自己一樣，老嬤嬤急匆匆地就一溜煙小跑了出去，等到花夫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房內出了花老爺和自己之外就再也沒有旁人了。
沒有了花槿露的故作乖巧在一邊活躍氣氛，穿針引線，也沒有了老嬤嬤體貼細致的連連幫腔、左右逢源，原本熱熱鬧鬧的氣氛一下自己就變得異常地安靜，花夫人靠在貴妃榻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隻是定定地望著貴妃榻上鋪著的團花錦繡涼墊，仿佛是在研究那上麵的繡法，看得無比地出神，似乎沒有人能夠打擾到她一樣。
看到劉月琴靜靜地坐在榻上既不看自己，也不出聲說任何的話，花老爺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麽話來打破此時尷尬沉默的氣氛，畢竟當年的事情是因為自己偏聽偏信在先，如今又因為粗心忽略在後，於是隻能是一杯接著一杯的往肚子裏麵灌茶水，直到門外的貼身侍從李安吉說今晚歇在哪個院子裏的時候，花老爺才晃了晃手中已經倒空了的白瓷暗紋芙蓉話水壺，似乎在思考，也似乎在等待著什麽，隻是對著門外一直候著的李安吉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嗯！”然後便望著花夫人有些訕訕地開了腔：“嗯，那個，天色也不早了，你看……”
聽到花老爺有些不自然地開腔，一直坐在貴妃榻上神遊的花夫人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似得，轉過臉龐看著花老爺，一張豔若桃李的粉白色的臉蛋就這麽正正地對上了花老爺，看著花夫人那一雙水潤潤的大眼睛之中毫無任何地熱情，反而是一片的清冷之感，頓時原本還有些許期待的花老爺也慢慢地地感到一些失望，而那些打算砌詞留下的餘話便也下意識地憋在嗓子了，沒有在吐出來。
見到花老爺有些愣愣地望著自己，花夫人覺得此時自己應該再做些什麽，於是慢慢地從貴妃榻上緩緩地站了起來，而看到花夫人站了起來，後又一抬眼便朝著自己的方向望了過來，原本已經有些失望的心頓時仿佛又活了回來，滿臉欣喜又滿含期待地看著華夫人劉月琴。就在花老爺以為花夫人朝著自己這邊看，就一定會留自己今晚在這裏住宿的時候，花夫人卻走向了花老爺然後站直了身姿略略福了福身子，就朝著門口走去了，花老爺有些不解花夫人這到底是想要做什麽，下意識地開口問道：“月琴，你這是幹什麽啊？”
隨著花老爺的出聲，花夫人已經走到了堂屋門口的水晶珠簾下，垂著眼簾止住了腳步，微微又福了福身子，雙手交握著放於身側，然後規規矩矩地立在那裏，而後就在花老爺滿臉越發狐疑的時候，花夫人輕輕地開口說道：“既然天色也不早了，老爺就趕緊回去歇息吧，明日還要早朝呢，別耽誤了歇息時間！”
聽到花夫人竟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原本滿心熱切和欣喜地花老爺頓時心裏一涼，不敢置信地望著門口那個依舊規規矩矩站著的女人，說道：“你……”花老爺也不知道該什麽也什麽，看著這樣的劉月琴，他實在感到無奈，原本以為今晚的氣氛很好，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而自己也把她們，母女接出了大院安排住進了月槿齋，就算是劉月琴心中再有怨氣，也多少會因為自己的這些做法而稍微地釋懷一點，可是，現在看來，卻不是自己這麽想的，這個倔強的女人從始至終都有著自己的驕傲，根本不是自己這樣的一番舉動就能轉變的。
聽出了花老爺音調之中的微微顫意和不可置信，花夫人微微低垂著腦袋也不去看花老爺的表情究竟是如何，隻不過眼眸之中卻浮現出了無比的傷痛和譏諷，她是感謝花老爺今日所做的一切，但是那僅僅是代表自己的女兒處於對她的感謝，畢竟他今日之舉讓花槿露真正地嚐到了父愛的滋味，而對於自己來說，花老爺這樣的行為根本是毫無意義的，當初的傷害那一道深深的口子，仍然印在自己的心尖，她無法否認她對花老爺依然還有著情愫，但是她更是無法忘記當初的那些羞辱，所以此時她完全做不到一副感恩戴德，曲意逢迎的樣子。
“妾身恭送老爺，老爺還是早些回去安歇吧！”直接拒絕地話脫口而出，沒有任何想要留人的意思，一副規規矩矩，雲淡風輕的模樣，讓花老爺頓時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平複了心中地失望，花老爺深深地看了一眼眉眼低順的花夫人，暗想這樣的情況若是放在別的侍妾的身上，他定然會好好地發一通火氣，可是如今麵前的這個女人是自己心心念念記掛了十幾年都無法完全放下的女人，每當午夜夢回的時候，他總是會想起當初他們成婚時候的景象，可是這麽多年來，自己也就隻能來夢中與之相親相愛，看著花夫人清冷決絕的模樣，花老爺雖然為之氣結卻也莫可奈何，隻能再一次地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然後略帶尷尬地自己給自己找了台階下，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又急匆匆的模樣來，說道：“哎呀！我還真是忘記了，這事情一多就給忙忘記了，我書房中還有一些公務需要處理呢，怎麽就給忘記了呢！真是的，怕是年紀大了，不記事了啊！那些公務明日可是要去辦理的，還真是不能在耽誤了呢，這樣吧，月琴，你就早些休息了，也累了一天了，我就先回書房去了，等明日我再來看你啊！”說話的同時，花老爺就已經抬起了腳步衝著往門口走去，從花夫人的身邊經過的時候，看到這個女人有對自己行了行規規矩矩的禮之後，不由得神色黯然。
早已經就候在外麵的李安吉伸手撩起了水晶珠簾，隻見花老爺的臉上露出了訕訕的卻又勉強的哈哈大笑走了出來，當下也不敢多看一眼就直接慌忙地低下了頭，一雙眼睛更是恭敬地望向了腳尖處，雖然被趕出來的花老爺十分難得一件，可若是主子誤會了自己，以為他是在嘲笑他的話，那可就不妙了啊，到時候自己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不過李安吉心裏還是有些弄不明白了，這個花夫人怎麽就敢把花老爺給趕了出來呢，千萬別是仗著自己得寵了，就使著小性子，故意為之的啊，如果這一次兩次到還是好的，但要是次數多了的話，那就算是老爺的心在是熱乎的，最後也會涼透了，那麽這眼看著得寵，但時候可別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呢！
雖然知道李安吉不敢直視自己，可是花老爺卻是在心裏認定了這個家夥定然是聽到了自己被趕出來的話，要不然怎麽會擺出這麽一副心虛地模樣出來呢，頓時看向李安吉的眼神也不那麽友善了，想著這家夥定是在暗暗用著餘光偷瞄著自己呢，並且還在心裏偷偷的笑話！哼！看等會兒回去了，自己不揭了他一層皮的。於是一邊笑嗬嗬地向前邁著步子，一邊轉身想要衝著站在身後為自己送行的花夫人擺擺手，然後似乎又意識到了什麽似的，故意張開了嘴想要為自己找回幾分顏麵，有些不太自然地笑嗬嗬地說道：“好了好了，你就送到這裏吧，趕緊地回去休息吧，這夜深露重的，不要涼了身子，又要害病了，我這就走了，你也趕緊進屋去吧！”
這話剛剛說完，花老爺似乎覺得不對勁，好像並沒有人回應自己，於是回過頭一瞧，頓時覺得愕然，自己身後哪裏還有花夫人的影子啊，根本就是空空如也啊，花夫人竟然根本就沒有跟著出來送行！花老爺頓時嘴角微微地抽搐著，看了看一旁依然低著頭的李安吉，心裏越發的認定這家夥肯定是在笑話自己，想了想，為了給自己挽回一些顏麵，於是話鋒一轉，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身邊的李安吉說話，反正就開腔說道：“月琴啊，今日你也受到了不少的驚嚇，也實在是累得不輕了啊，哎……”聽到花老爺這故作誇張的長歎結尾，李安吉是從來都沒有看過自家的老爺有過這麽憋屈的時候，心裏頓時想笑，可是又想到萬一笑出了聲來，自己絕對會死得很難看的。隻好死死地咬住了下唇，不放任何的聲音從口中傾瀉而出，一副恭恭敬敬，規規矩矩的模樣跟在花老爺的身後。
“走吧，走吧，回竹鶴軒去！”見到李安吉仍然是臉不抬，目不斜的，明擺著就是一副避諱的模樣，花老爺頓時覺得自己剛才那扭扭捏捏的舉動和解釋是多麽的多餘而又可笑。
主仆二人一路上無話就回到了竹鶴軒，剛一進門花老爺就沉下了臉說道：“李安吉，剛才你可是在看本老爺的笑話？”
李安吉哪裏敢承認啊，再說了他還真沒有覺得剛才花老爺的被花夫人趕出來有什麽笑話可以看的，反而是無限地同情花老爺，竟然讓他碰上了這樣的事情，於是趕忙跪倒了地上，一臉忠誠地說道：“老爺明鑒啊，奴才絕對沒有這樣的心思，您就是借給奴才一萬個膽子，奴才都不敢做這樣的事情啊！”
花老爺重重地“哼”了一聲，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李安吉，過了好半天，才又自言自語地說道：“本老爺要怎麽做，才能讓夫人回心轉意呢，我都做到了這個份上了，難道她還看不出來，我真的想要從此以後真心地對她們母女好嘛？”說道這裏，花老爺又不禁地皺起了眉頭，萬分痛苦和苦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