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難以啟齒
丫鬟剛剛退下，堂屋外麵便傳來嘈雜的人聲，看到李存斯抬手揉著兩側太陽穴，一副不勝其擾的模樣，陳氏眉頭一皺快步走到堂屋門口，看也不看就揚聲對著外麵喝道，“不知道老爺在裏頭歇著嗎，都給我安分些！”
陳氏本以為自己平日在府中甚存積威，一句叱喝之後應該馬上就安靜下來，於是看對著外頭叱喝之後便要轉身返回，可是腳步還沒有邁出去，就聽到身後傳來低低的一聲呼喊，“母親。”
氏聽出這聲音是自己的嫡親女兒李蘭芝，於是抬眼看了看堂上閉眼安神的李存斯，見夫君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麽不悅的神色，這才匆匆轉身對著走進來的李蘭芝低聲嗔道，“怎麽你也這麽不懂事，不知道你父親身子不舒服嗎？剛吃過藥丸想要靜靜的歇會兒你們就在外頭吵吵嚷嚷的，像什麽樣子？”
“母親，您過來一下。”一直在外頭幫忙招呼著安頓上下的李蘭芝臉色不太好看，抬眼看了看閉目養神的李存斯，卻是含含糊糊的收了聲，然後又伸手扯了扯陳氏的衣袖，示意到外麵說話。
“怎麽了這是？”看到李蘭芝似是麵有難色，於是並不驚動李存斯，而是跟著走了出去，站在簾子外頭低聲問道，“總不會是又出了什麽天大的事情吧？”
陳氏知道自己的女兒雖然性格有些高傲，卻不是那種分不清輕重的嬌小姐，所以才會停下為李存斯按摩的功夫跟了出來。可是實際上在陳氏的心裏卻是有些不以為意的，如今府裏連起火這樣的事情都莫名其妙的燒了一場，還能再發生什麽事情是比起火更嚴重的呢？
“母親。”李蘭芝自是看出了陳氏的不以為意，臉上的神色越是難看了幾分，握著陳氏的手掌小聲說道，“玲瓏出事了。”
“玲瓏？玲瓏出了什麽事？”陳氏皺了皺眉，原本因為疲累而微微不耐的音調竟是多了幾分顫意。
玲瓏是跟在陳氏身邊服侍多年的大丫鬟，向來做事幹脆利落讓人放心，所以也算是陳氏心裏頗有些分量的丫頭，此刻聽到李蘭芝專門提起玲瓏，心頭莫名的生出些許不安。
“母親，玲瓏投河自盡了。”李蘭芝捏了捏陳氏的手指，抿抿嘴唇才開了口，口氣之中頗有些難以啟齒的感覺。
“什麽？”陳氏一驚，滿眼不可思議，“怎麽可能？”話語出口之後陳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於是趕緊壓低了聲音湊近到李蘭芝的跟前小聲問道，“蘭芝，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因為府裏突起大火實在透著蹊蹺，所以女兒和李管家商量了之後擔心是下麵有奴才蓄意縱火意圖將府中值錢的東西夾帶出去，所以李管家便出去傳了話，叫內外院的管事分別清點各院人數以及各院財物有無錯漏。正是因此才發現了母親房裏的玲瓏找不到了。”
李蘭芝拉著陳氏朝向牆根處靠了靠，低聲續道，“原本想著玲瓏向來性格穩重，想著或許她是忙著什麽事情去了所以才沒有過來點名，於是我和李管家也就沒有當回事。可就在剛才卻有小丫頭哭哭啼啼的過來通報，說是在小花園收拾整理的時候發現了玲瓏正吊在小花園的亭子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趁亂吊上去的。小丫頭發現了之後馬上叫了附近的奴才趕過去，立馬將人救了下來，可當時也隻是有氣出沒氣進，不多會兒功夫便沒了氣息。”
“這，這丫頭好端端的為什麽尋死啊？這可真是……”陳氏又急又怒，扶著額頭一副頭疼萬分的模樣。之前因為李存斯在府外養有外室的事情，陳氏已經是大鬧了一場，雖然尚書大人李存斯示了弱，默許陳氏將那養在外頭的外室賣了出去，可卻仍是搞得自己滿心窩火。
如今府裏又是接二連三的不順當，先是一場大火攪了壽宴，又壞了陳氏原本要和花府老夫人吳氏細說親事的打算，緊跟著這府裏又出了丫鬟上吊自盡的事情。這等倒黴事一出，還不知道府裏那本就等著看她笑話的青姨娘還不知道要怎麽趁著這件事情來算計她呢！
看著陳氏著急上火的模樣，李蘭芝張了張嘴卻是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一手握著陳氏的手，一手趕緊幫著陳氏拍拍胸口順順氣。
“玲瓏這個賤丫頭，平日裏我待她也算不薄，今日卻偏偏挑了這個時候讓我出醜！如今這事一出，內院的青姨娘還不知道要怎麽在你父親麵前給我扣帽子呢！”
陳氏緩過氣來，先是沒好氣的將玲瓏數落了一通，然後又皺著眉頭滿眼虔誠的雙手合十，道，“真是流年不利，回頭定要出去拜拜菩薩，看看到底是衝撞了什麽邪晦！”
“人死如燈滅，如今玲瓏已經不在了，母親就不要再多提了。還有青姨娘的事情也先不要去想了，還是多想想如今眼下的事情吧。”見陳氏自顧埋怨玲瓏，李蘭芝無奈的歎了口氣。
“如今眼下的事情？”聽出了李蘭芝話語之中的潛台詞，陳氏反應過來，瞪大眼睛望向李蘭芝道，“難不成除了玲瓏上吊之外，竟然還出了別的倒黴事情嗎？”看著陳氏氣哼哼的模樣，李蘭芝想了想，終於還是將之前擔心陳氏著急上火而咽回肚子裏的事情說了出來，“因為府裏突起大火，怕會傷到府裏做客的貴人，所以府裏早早便請了大夫候著。
如今出了玲瓏的事情之後，這大夫便派上了用場，本想著大夫來的及時或許能將玲瓏給救回來，卻不料，玲瓏傷的太重大夫沒有將她的小命給救回來，卻在診治的時候發現玲瓏竟然懷有身孕，而且已經足月有餘。”
“有孕？”陳氏先是腦子一懵，緊跟著便瞪大眼睛捏住了李蘭芝的手腕，粗聲吩咐道，“快快快，將消息封住，千萬不可讓這消息傳了出去！”
玲瓏是跟在陳氏身邊服侍的大丫鬟，並不曾許配婚事，可是如今卻發現身懷有孕，並且自縊身亡一屍兩命，但凡是讓某些有心人知道了此事定要大做文章，到時候別說陳氏這個當家主母要落下一個苛待家奴的罪名，甚至就連李存斯也要沾上一身騷。
畢竟玲瓏乃是陳氏身邊的大丫鬟，而李存斯則是最有機會接近玲瓏的男人，再加上李存斯最近因為外室的事情被人認作是貪戀女色之人，如今出了玲瓏的事，自然會讓人對號入座。
“母親別急。”陳氏的擔心李蘭芝當然也想到了，可是事情的發展卻已經失去了控製，於是李蘭芝隻能是神色無奈的點了點頭。
“你倒是快去吩咐啊，光點頭有什麽用啊？”陳氏急了，對著李蘭芝瞪起眼睛。
“母親。”李蘭芝長長的歎了口氣，眼神之中滿是黯然。
“怎麽了？”陳氏這才意識到事情或許有些失控，不由的心口一緊。看著陳氏眼巴巴的瞅著自己，李蘭芝閉了閉眼，咬牙將話說了下去。“當初發現玲瓏上吊的小丫頭不知道事情輕重，並不是先將事情報了上來，而是先請了大夫過去搶救玲瓏。等到女兒和李管家聞訊趕過去的時候，玲瓏已經斷氣，而玲瓏一屍兩命的事情也早已經在府中傳的紛紛揚揚。隻怕是……”說到這裏的時候，李蘭芝頓了頓，將眼前麵色隱隱發白的陳氏穩穩扶住之後，才又繼續說道，“隻怕是如今已有消息傳出了府外。女兒知道玲瓏的老家就在京中，她那哥嫂平日最愛貪小便宜，仗著玲瓏在府裏當大丫鬟最愛時不時的登門來打秋風，如今咱們府上起了大火必定更是惹人注目，就算府裏沒有人主動將消息傳給玲瓏家人知道，玲瓏這件事情隻怕也是捂不住的。所以女兒才想著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母親，還好早做打算以求應對。”
聽完了李蘭芝的話，陳氏靠在女兒身邊穩了穩神，默然片刻之後才涼涼說道，“她娘家哥嫂倘若不貪的話，我還要擔心一場，如今倒是放心了。大不了多賞些喪身銀子給他們就是了，也算是拿人手短，再加上咱們府上可不是普通的官宦人家，拿了銀子讓他們自己掂量去，就算是一屍兩命又如何？想必她娘家哥嫂也翻不出什麽風浪來。”
“母親！”聽見陳氏涼薄無情的話語，李蘭芝皺起眉頭低低喊了一聲。
“你叫我做什麽？”見李蘭芝皺眉看著自己，一副不認同的神情，陳氏瞪了瞪眼，又是委屈又是氣惱的說道，“要不是正好府外出了外室的事情，我又何必這般遮遮掩掩的不敢將事情調查清楚？還不是害怕有人將這無頭公案又扣到你父親頭上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你父親在外人眼中是個貪好女色的名頭？”
李蘭芝知道陳氏為人簡單沒有城府，所以才會沒有手段將李存斯隻籠絡在正院之中，平常為了對付幾乎和正妻平分秋色的青姨娘，李蘭芝也不少幫著陳氏出主意，可是如今她已經把話說的如此明白，陳氏卻依然糾纏在細枝末節上，不由的令得李蘭芝為之氣結，一時失言張口便道，“外室的事情倘若不是母親鬧上門去又怎麽會變得人盡皆知？”結果不但尋常百姓因為此事而將堂堂的刑部尚書拿來說笑，甚至連朝堂上的禦史也上了奏折彈劾李存斯是行為不端，雖然沒有觸怒龍顏，卻終究是令得李存斯接連幾日不敢上朝，隻得抱病留在家中做出一副反省狀。
“你這個丫頭，怎麽倒打一耙？”陳氏見女兒和自己不一心，先是柳眉一豎，緊跟著卻是雙眼一紅，似要流出淚來，“我可真是命苦，竟然生出你這麽個不知回報親恩的小混球來……”
聽到陳氏一番委屈的數落過來，李蘭芝忍著掉頭的衝動，開口說道，“母親若是不怕正妻之位可能不保，盡管數落女兒就是。”
“你說什麽？”聽到李蘭芝的威脅之語，陳氏一哽，頓時便收了聲，瞪著兩隻含淚的眼睛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