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屈尊降貴
之後花老夫人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花梅青。看著花老夫人一言不發的盯著自己，那雙明亮的眼睛之中仿佛藏有犀利的光芒，生生將自己的內心看透，花梅青緊張的捏住了衣袖的邊角，心中那絲不安漸漸擴大，“祖母這是怎麽了？怎麽，怎麽這麽看著梅青？”花梅青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平靜，花老夫人微微蹙眉，聽出了花梅青貌似鎮靜實則緊張的心思。
“祖母您，您怎麽了？”見花老夫人抬起眼簾，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卻仍是默不作聲，花梅青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氣再次出聲。
這一次花老夫人有了回應，卻是在花梅青出生之後半晌才緩緩的開了口，“你說呢？”
你說呢？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可是聽在花梅青的耳中卻仿佛千斤重擔，沉甸甸的壓在了心頭，望向花老夫人的眼神越發不安起來。
早就知道花梅青雖然行事囂張卻心思簡單，如果真的對花昭日的計劃知情，那麽不必多問隻需板起麵孔半真半假的詐她一詐就能讓她扛不住壓力將事情招認出來。所以此刻看到花梅青果然在自己的目光注視下變得緊張不安，花老夫人心中已有定論，可是臉上卻不露聲色，歎了口氣輕輕說道，“說說吧。”
“說？說什麽？”聽到花老夫人一開口就是這麽一句，而且望向自己的目光之中又是一片早已了然洞悉的聰慧之光，花梅青一驚，嘴裏便有些結巴起來。
“事到如今你還想要瞞我？”花老夫人皺了皺眉，眼睛之中透出無奈卻有憐憫的光，“自然是說說你和昭日暗中計劃著的那些事情。”
既然已經確認花梅青是知情的，花老夫人自然要想辦法讓花梅青不能在這件事情上反戈，隻有這件事情從花梅青的嘴裏徹底坐實才能讓伍姨娘一方的勢力再無翻身之力。畢竟花昭日已經跌落斷崖，照蕭衍之的說法，估計是有死無生，那麽如今也就隻有花梅青一人知情。
蕭衍之貴為皇族，雖然之前曾在花老夫人麵前指證花昭日的陰謀，可是畢竟身份貴重，自然不會為了花老爺府的家務事而一再的屈尊降貴。不日之後花老爺便要挾功而返，到時候如何處置伍姨娘這一方是個難題。
如果這件事情從輕發落，那麽憑伍姨娘的手段，重新複寵想必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到時候每每想起唯一愛子遇難身亡，伍姨娘心中除了嫉恨花夫人母女之外，肯定也會將她這個掌管府中大小事宜的花老夫人給一起恨上。
“我，我和昭日，我們並沒有暗中計劃什麽！”花梅青的臉色倏然蒼白，嘴上卻還在強辯。見花梅青還在硬撐，花老夫人垂了眼簾，手掌心中輕輕的摩挲著一串檀香佛珠，輕聲歎道，“槿露和花夫人已經回來了，雖然受了點驚嚇，卻並沒有大礙。是靖王府的三公子碰巧遇上給一路護送回來的，事已至此，你再瞞下去又有什麽意義？”
“什麽？”花梅青隻覺得腦袋裏嗡的一聲巨響，整個人的意念盡數崩潰。
蕭衍之之前為了花槿露曾經為難花昭日的事情，花梅青是知道的，而花昭日對於蕭衍之的恨意也從未在花梅青的麵前有所隱瞞，所以此刻聽到這裏，花梅青當即便明白事情已經敗露，而花昭日也肯定是落到了蕭衍之的手裏。
看到花梅青踉蹌著跌倒在地，花老夫人轉開眼光，角落中的知情和花老夫人目光略一碰觸便會意上前，將花梅青攙扶起來送到椅子上穩穩坐下，又奉了一杯溫熱的茶水塞進花梅青驟然冰涼的掌心之中。
“無論昭日在最開始的計劃的時候初衷如何，可是畢竟花夫人母女如今隻是有驚無險。”看到麵色蒼白的花梅青因為這一句話而浮起希冀之色，花老夫人頓了頓，直直的望著花梅青柔聲續道，“說吧，事到如今，昭日究竟如何定罪全憑你口。”
暮色四合，天光暗沉，靖親王的京城別院之中，一處樓閣卻是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林三和林小五從走廊盡頭的一間密室之中先後出來，身後精鋼所鑄的門板無聲合並。
雖然門裏門內都有護衛把守，可是出了門之後林小五卻還是細心的在這精鋼門板上仔細落了鎖。林三和林小五對著門口的護衛打了個招呼剛走出幾步，便有走廊上來回巡邏的護衛上前行禮，“公子爺已經洗漱清爽，如今正在書房裏等著傳見今日出門的幾位大哥。大哥二哥四哥已經在了，就缺三哥和五哥了。”
“知道了。”林三點了點頭，和林小五加快腳步。來到書房門外自有護衛通傳，聽到門內傳出蕭衍之的聲音，林三和林小五才恭恭敬敬的走了進去。
“你們這邊可問出了什麽沒有？”蕭衍之站在一張碩大的桌案之後，將原本望向林一林二林四的目光轉向門口新進來的林三和林小五。聽了蕭衍之的口氣，林三和林小五便知道林一他們三人那邊也是沒有收獲，於是帶著幾分愧色齊齊低頭。
不過林三因為輩分上略長於林小五，於是便上前一步對著蕭衍之回道，“屬下已將手段幾乎使盡，卻是半句有用的話都沒有，想來應該是真的並不知情。”
似乎已經習慣了聽到這樣的回答，所以蕭衍之點了點頭，臉上並沒有出現失望的神色，隻是嘴裏仿若自語一般輕輕的呢喃道，“已經是最後一個了……”然後便是默然的緩緩坐下，看著眼前桌案上擺放著的一盞燭光悄然出神。
書房之中一片靜默，看著蕭衍之緩緩坐下似乎陷入沉思，林一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林二上前一步，對著蕭衍之低聲說道，“公子爺，會不會是咱們尋找的方向錯了。”
“都先出去吧。”蕭衍之搖了搖頭，抬手輕輕揮了揮。
林一等人行禮退下，就在幾人即將推出房門的時候，林小五忽然抬手捅了捅林三，然後林三便會意上前一步，對著蕭衍之低聲說道，“公子爺，文大夫已經為花家那個小子看過傷勢，沒有大礙，隨時可以丟出去交給花老爺。”聽到林三的話，蕭衍之抬頭望來。
從聽到林三提起花家那個小子開始，到抬頭望向意欲開解自己的林三，不過短短的一瞬間而已，不過隻是輕抬眼簾的一個動作之間，蕭衍之的腦海中已有無數畫麵飛快閃過，最後定格在那樣一雙黑白分明卻滿含了堅持和倔強的眼睛上。
蕭衍之無聲一笑，抬手對著林三輕飄飄的揮了揮，“不必留著了。”
“公子爺是說，是說花家那個小子不必，不必再留著了？”林三像是懷疑自己的耳朵，當即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蕭衍之。
看著林三滿臉的質疑，蕭衍之的笑容卻是越發燦然，翹著唇角點了點頭，“你沒聽錯。”
“那，是！屬下遵命。”聽到蕭衍之再度肯定下令，林三本來還要勸說，可是看到蕭衍之眼眸之中分明發自內心的笑容時卻是收了回來，恭敬應下。看著林三等人帶著滿眼的不可置信退了出去，蕭衍之搖頭輕笑。蕭衍之笑著站起身來，撩起袍袖從筆架上拿起一管輕軟羊毫，蘸了墨汁頓在空中略想了想，然後便垂手抖腕。不過寥寥數筆而已，桌案上的白紙上便有一張畫像赫然成形。
畫中人是名女子，五官清妍目光清亮，眼神堅毅唇角緊抿，麵頰上有豆大汗珠似落非落，儼然一副奮力非常的模樣。看著眼前這幅和花槿露當時堅持要將他從斷崖之下拉上去的神情相比，應該有了四五分相似。蕭衍之放下羊毫，注視著紙上花槿露一臉的堅持和執著，單手撐著下頜，不期然的輕笑出聲。
書房之外，林一等人剛剛退了出去，臉上因為聽到蕭衍之下令除掉花昭日的命令而不可置信的神色還沒有消褪，就聽到了書房中傳出蕭衍之舒心的輕笑聲，兄弟幾人頓時大駭，一個個的麵麵相覷起來，最後還是林二伸手將兄弟幾人連拉帶拽的扯到了一邊去說悄悄話。
身為靖親王的嫡長子，蕭衍之養在暗中的護衛很是不少，可是能夠真正稱得上是蕭衍之的心腹，又身負絕技的，卻隻有九人。今日白天曾經在法華寺後山的斷崖處出現的隨身護衛以及那四名蒙麵人便隸屬於這九人之中。這九名護衛都是孤兒，從小被收養在靖親王府。
因為或是孤兒或是棄嬰，所以名姓都已不存，為了便於稱呼，便賜林姓，名字則是簡單的從一到九，等到一身功夫略有所成之後便由靖親王送給了蕭衍之。
因為自小生活在一起，所以這九個孤兒雖非親生，可是對待彼此的感情卻是更勝親生，也因為常年生活在一起而私下裏默契十足，奉命行事的時候也會因為彼此間的配合和默契而將每一次的任務都完成的十分漂亮，也因此而更得蕭衍之的看重。因是少年時期便跟在蕭衍之的身邊，如今數年鞍前馬後，主仆之間感情漸深，如今林一這九兄弟儼然就是蕭衍之身邊最為信任的近身護衛，而蕭衍之有事交辦的時候也是這九人最能讓他放心。
之前因為李翰林對花槿露有意，所以蕭衍之為了拉攏李翰林便屢屢對花槿露施以援手，這一次花槿露遇險之所以能夠安然度過也是因為蕭衍之早早就派人盯住了花昭日。
在發現花昭日暗中以高價籠絡住四名江湖大盜，意欲趁著花老爺府舉家出行而對花夫人母女不軌之後便派出了林一四人施以暗手，將那四名江湖大盜除掉而冒名頂替。在得到了花昭日的信任之後，林一等人更是主動建議花昭日將除掉花夫人母女的地點安排在法華寺的後山的斷崖處。按照之前的計劃，林一等人會故意配合著讓花夫人母女在最危險最關鍵的時刻被蕭衍之帶人救下，以便讓花老爺和李翰林同時欠下這份人情。
可是如今……林三瞪大眼睛，用力的揉著自己的耳朵，迭聲道，“我聽錯了吧？聽錯了吧？我居然聽到公子爺一個人在書房裏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