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偷聽」
這時,孤兒院里已經有了十五個孤兒。除了從勾欄院里救出的五個孤兒孤曉如、孤曉妍、孤曉妹、孤曉娥、孤曉婷以外,大多是接三岔五,鄰村的人們送來的,這其中也包括孤兒李家信。
只有一個起名叫孤曉門的,和孤曉夕的情況差不多,被放在了幸福苑大門口。
據說,一個月前,那天是個有風的天氣,小北風呼呼地刮著,冷得不行。一大清早,看門的梁大爺忽然聽到嬰兒的啼哭聲。忙起身去看,發現大門口放著一個包裹,裡面斷斷續續傳出嬰兒的哭聲。
梁大爺趕緊把包裹抱起來,送進了孤兒院。
原來是個女嬰,而且是個兔唇(齶裂)。
被遺棄的理由很明顯——殘疾!
由於被遺棄在了大門口,宏遠娘給她起名孤曉門,以每月五百文的費用,給她雇了一個奶母。孤曉門也就離開孤兒院,隨奶母一塊兒生活去了。
其餘的十四個孤兒(包括勾欄院救出的五個和孤曉夕),有一個五歲的啞巴男孩兒齊明明,一個患小兒麻痹症的三歲的女孩兒郭大妮,還有一個十四歲的什麼也不知道整天仰著臉「嘿嘿」傻樂的男性痴獃兒路新橋。
為此,宏遠娘安排了六個女工作人員。宏遠奶奶梁趙氏仍然任副院長,負責全面工作。
梁艷秋在這裡,是唯一一個沒有結婚的工作人員。由於是在母親手下,又是自己的哥嫂開的孤兒院,心情倒是很舒暢。和孤兒院里的孩子、同事。都有說有笑。梁曉樂每次來,看到的都是眉笑顏開的快樂的小三姑。
誰知她的心裡卻裝著如此多的苦水?!
看來,「望門寡」深深地傷害了她,讓她陷在裡面不能自拔。
梁曉樂見母女倆一個「心如止水」。一個「火燒眉毛」。尤其聽了梁艷秋是因為過去對宏遠娘不好,為了贖罪,才一門心思鋪在工作上的。不由心裡激動。對梁艷秋更加尊重和同情起來。
猛然想起自己對這個便宜三姑還有一個許諾:「我給你找個好人家」。這可是她當著大奶奶、三奶奶和梁趙氏等一大家子人說的。當時雖然是自己失口,但也是她的心裡話。
「三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梁曉樂心裡說著,悄悄飄飛出房間。
…………………………
梁曉樂心情不好,無心回房間睡覺,便駕著「氣泡」圍著孤兒院飄飛起來。
梁曉樂飛著飛著,忽然想起一個人——謝老先生的侄子解立君。
解立君去年秋試考上了秀才。因為不願意依靠別人的施捨求取功名,便在宏遠爹辦的學堂了當了教書先生。
梁曉樂通過撿耳朵了解到:解立君的母親在他小的時候,跟著相好的跑了。這在當時是大忌,惡名聲直接影響到孩子的婚事。解立君今年十八歲了,婚事一直還沒有定下來。
梁曉樂心裡一動。不由地就把「氣泡」飄飛到了學堂里。
學堂就在孤兒院的前面。宏遠爹娘怕人們過來過去地影響孩子們的注意力,給學堂單另壘砌了院牆。這樣,學堂就成了幸福苑裡獨門獨戶的一個小院落。
學堂里有南、北兩排房子。規格標準與幸福苑裡的所有房屋建築一樣,都是每排十間青磚瓦房。
南排是學生教室和學生宿舍,北排住著謝老先生和夫人、侄子解立君,以及一名外聘教員。房間還閑著幾間,儘管養老院那邊住房緊張,宏遠爹娘也沒捨得用,說是留著用於學堂發展。
梁曉樂雖然還不到上學年齡。因為干奶奶解老夫人的原因,經常出入學堂,對這裡一點兒也不陌生。
干奶奶解老夫人的屋裡亮著燈。梁曉樂湊過去一看,原來老兩口正守著炭火爐說話兒呢。梁曉樂又悄悄停下來,想聽聽老兩口說些什麼。
嘿,梁曉樂今天算是犯了「偷聽」癮了。
「我說老頭子。你說咱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呀?住著這寬敞明亮的屋子,一天三頓飯在食堂里吃,想吃什麼有什麼。你說,咱這不是一下子從黃連邁進了蜜罐兒里了?!」干奶奶解老夫人眉開眼笑地說。
「要不我千方百計地想著提高教學質量啊?!」謝老先生也一臉興奮:「人家對咱好,咱不能忘恩負義。多給人家培養出幾個有用的人才來。」
「成兒他們九個干兄弟團結的還很好。都親的跟一個爹娘生的似的。一天到晚不破膀兒。」
「哪個孩子也不傻,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看人家德福兩口子教育出來的孩子就是懂禮數。宏遠在孩子群里,一點兒也不搶上,不說拿著父母的功勞顯擺。」
「這孩子學習也很用功,將來一定有出息。」
「你可得好好地培養他。」
「那是,還用你囑咐。」
「我的干孫女樂樂對我親著呢。只要一見了面,『干奶奶』『干奶奶』叫的那個響!惹得養老院里的那些老人們對我也親熱起來了,老遠都給我打招呼。」
「那是,樂樂是誰呀?是養老院、孤兒院里的衣食父母的女兒呀!幸福苑裡的幸福生活,還不是人家梁德福兩口子給創造的嗎?人們都說看大人敬孩子,到了你這裡呀,就變成了看孩子敬大人啦!你呀,這光沾大發了!」
「氣泡」中的梁曉樂聞聽不由暗喜:看來,自己裝萌賣乖扮可愛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我也是這麼想。」解老夫人繼續說道:「哎,老頭子,等你不教書了,咱倆也去養老院養老,你說行不行?」
「我打聽了,把該拿的地和宅子合成錢繳了,就行。」
「那咱說好了,老了哪裡也不去了,就在這裡住養老院。」
「你還想上別處里去呀,告訴你吧,哪裡也沒這裡享福!」謝老先生語音肯定地說:「甭說別的,整個養老院里,一冬天一個生病的也沒有。就連帶著病進來的,往年的癆病腔子(老氣管炎),一點兒葯也沒用,就都好的好好的了。你說,哪裡能做到這些?!」
「你看的還挺細!」解老夫人羨慕地說。
「不是我看的細,是我一開始就擔這個心。把這麼多老弱人集中到一起,今天這個病了,明天那個不舒服了,再有個好呀歹的,還不把德福兩口子忙壞了啊?!結果是我多慮了。真是手裡有金鋼鑽,敢攬(鋦)大瓷缸。這兩口子辦事有絕招。」
梁曉樂聽到這裡,心生佩服:真不愧是有文化的人,考慮的就是深刻。
(其實,不僅僅是謝老先生,養老院里有頭腦的老人都有這個想法。尤其是有病的,每到冬天就犯癆病(氣管炎)的老人,感受最深。)
「確實是這麼回事。」解老夫人長出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要葉落歸根哩?」
「咳,哪裡的黃土不埋人?!你沒見野雀林村的孤寡老人都上這裡來了?!咱天地林雖然比野雀林離這裡遠幾里路,慢慢的,咱村裡的老人也會上這裡來的。」謝老先生自豪地看了老伴兒一眼,「不信,你看著,不出三年,准有人來。」
解老夫人點點頭:「嗯,我對這裡滿意的很,也十足得很。就是有時候想那些老鄰居們。要是他們能上這裡來,可就再好不過了。」
解老夫人說著,臉上立時爬上一絲兒憂愁:「就是一樣放不下來,老掛在心上,一想起來就發愁。覺得對不住孩子死去的爹,對不住天地林村裡的老少爺們。」
「你是說侄子的婚事吧?」
「是啊。都說了四、五個了,一開始說的挺好,後來打聽到他母親的情況,人家就不同意了。前幾天孤兒院里的一個工作人員,給說了她娘家的一個姑娘。家裡挺窮,人也長得很一般。滿以為這回准成了,誰知,今天來信兒說不願意了。」解老夫人嘆了一口氣:「說是老輩兒里不禁打聽,就是後代人說話也不仗義。」
「咳,弟媳婦這孽……造的……」
「你說,咱立君長得這麼魁梧,有文化,還有工作,哪裡配不上她一個莊稼閨女呀?」
「人家又沒見過本人?!再說了,婚姻大事,人們重視的是家庭聲譽。假如你有一個閨女,你願意讓你的閨女嫁給一個名聲不好的家庭?」
「說的也是。只可惜委屈了立君。」解老夫人表情暗淡下來:「現在已經影響到了這孩子的情緒。今天下午我給他一說,他擰著眉頭對我說:『大娘,別再托媒人給我說對象了,反正成不了,白讓人家倒扯咱家裡的腸子。』咳,我真怕孩子因為這個,再彆扭出點兒好歹來。?!」
「慢慢對付吧!」謝老先生搖了搖頭:「婚姻這東西,講究的是個緣分,緣分不到,強求也求不來。」
「嗯。但願在我們進養老院之前,把他的婚事給辦了,了卻了我們的心思。那樣,我們就能踏踏實實在養老院里養老了。」
咳,又是一個苦命的!
梁曉樂心裡想著,慢慢飄飛出謝老先生的住屋。
一晚上「串」了兩家門,「偷聽」了兩個苦命人的婚姻遭遇,梁曉樂的心情怎麼也平靜不下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