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風波初起
險些在睡夢裏窒息的天子十分鬱悶,隨著仙兒姐步入青春期,這種事故發生的可能性已經越來越大了,他可不想在史書上留在這樣羞恥的死亡記錄,是時候解決這個問題了。
所以他決定換個姿勢、繼續抱著仙兒姐睡覺,明天去一趟石渠閣,他記得那裏有一本叫《龜息功》的內功,應該能有效解決自己的困擾。
至於分床睡?這是一個正常男性該有的想法嗎?你聽不到自己荷爾蒙的哭泣嗎?
第二天,張居正照常來給自己授課。
幾年前、張居正借著湖廣事變中獲得的證據,對晉黨進行了強力的打壓和清理,晉黨的勢力在朝堂上幾乎全軍覆沒,已經掀不起什麽風浪。
至此、大明的黨爭告一段落,張居正給了幾個安分守己、又有些勢力的黨派麵子,允許他們保留自己在朝堂上的勢力,其他大小黨派則遭到了殘酷的清洗,朝政徹底被張居正握在手裏。
後來雖然有高拱和楚王的攪局,但宗室的手伸不進朝堂、他們動搖不了張居正的統治地位,高拱也隻在兩方談和時、得到了一個無足輕重的職位。
即便以張居正的聲勢,當改革推行到土地與賦稅製度時,也激起了可怕的反對浪潮。
民間,一個個以抨擊朝政為目的的書院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膽大者甚至襲擊了內閣派去清丈土地的官員。
在蘇州等地,朝廷派去的地方官已經喪失了對地方的掌控力,被迫與當地士紳狼狽為奸,在他們心照不宣的配合下,一起起“民變”發生。
官兵坐視所謂的“義士”們聚集起來,綁架、辱罵、毆打負責清丈土地的官員,蘇州尤其過分,他們直接當街打死了朝廷派去的官員。
內閣震怒,欽差帶著龍禁衛立即奔赴當地徹查,蘇州知府丟出幾個字都不認識的農民和屠夫、硬說他們就是民變的發起與指使者。
張居正自然不是傻子,但當地的官員已經高度腐化,龍禁衛和欽差都是外地人,沒有當地吏員的幫助、他們根本無法開展搜查。
在替死鬼們被處死後,所謂的“大儒”還寫了長文祭奠他們,說這些替死鬼雖然不識字、但做的事都是大大的仁義,抨擊朝廷對稅製和土地的改革是邪惡的、已經激起了民眾廣泛的憤怒。
那篇“紀五壯士文”最終被遞到了天子和首輔眼前,朱厚煜可以發誓,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麽氣急敗壞的張居正。
“混蛋、混蛋、混蛋!這幫人當我張居正是泥捏的嗎!”
張居正發現,盡管他已經足夠低估這幫士紳的節操了,但良心還是限製了他的想象力。
朱厚煜在一旁無聲地笑了笑,這才哪到哪啊,士紳們之後的操作會更加喪心病狂。
傳統意義上、大明以實物稅為主,朝廷會直接征收你的勞動成果,種地的交糧、種棉花的交棉花,以此類推。
實物稅的最大缺點在於,地方將稅收上繳中央時會承受嚴重的損耗。
想想看,每次收上來一堆糧食、棉花、魚幹,再把它們換成銀兩是多麽繁瑣的事情,更不用提它們的運輸與存儲成本,這讓大明後期的征稅成本高到離譜。
對農民來說、這也是一項並不友好的稅法,地方官隻負責把稅收押解到中央,繳稅是農民自己的事情,這個時代的運輸成本與運輸風險、嗬嗬。
張居正希望推行統一的稅法,即不管你是幹什麽的,繳稅的時候統一用銀兩結算。這樣既方便了農民繳稅,又降低了政府收稅的成本,一舉兩得。
隻是有一個小小的問題:中國的白銀很稀少,尋常百姓家裏是沒多少銀子的。
於是有些小天才們就有了這樣的操作:在農民賣糧時瘋狂壓價。
反正你要用白銀繳稅,除非你把自己的勞動成果、以一個極其離譜的低價出售給我,不然你肯定湊不齊繳稅的白銀,繳不上稅款就是造反,你就等著被抓去流放充軍,要罵、你去罵非要用白銀收稅的張居正啊?
什麽?按這個價格、你就是把明年的收成也賣掉都湊不齊稅銀?沒事啊親,年利率百分之一千的高利貸了解一下。
通過卡住白銀的流通,稅製改革成為了士紳們的又一次盛宴,無數底層人民在這個過程中破產、淪為士紳們的奴隸,大明的土地兼並進一步加重。
什麽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就是!
不過這是曆史上的走向,這個時空的張居正似乎更加激進、他的野心也更大,每次與他對視時,朱厚煜都能從他古井無波的眼眸中、看到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
“先生、你得跟朕說句實話,這次改革,你到底準備推行到什麽程度。”
張居正不緊不忙地品了一口茶,神情中流露出一絲回憶。
“陛下,臣給你講一個故事。
家父還健在的時候,臣有幸到京城來遊玩,臣那時還是個孩子、沒去過什麽大地方,一直以為燕京就是這世上最好的地方,沒有饑餓、沒有恐慌,所有人都是笑著活在陽光下的。
臣來京遊玩那年,北直隸大荒,數以萬計的災民逃到燕京來,他們是希望聖天子能給自己一口飯吃啊。”
說到這裏,張居正的神情突然變得冷硬。
“先帝聽聞了災民的事,親自登上宮門,要看看災情嚴重到了什麽程度。
五城兵馬司的人提著刀,把所有災民都趕到了燕京城外等死,他們殺了很多人,災民的血染紅了半個燕京城,他們騙先帝、說那是京城百姓放煙花後留下的紅紙。”
張居正的語氣已經徹底冷了下來,眼神變得有些空洞與木然、手緊緊攥住了杯子。
“天子腳下,百姓倒滿大雪之中,百官竟然不聞不問!那年的雪很大、可災民更多,凍餒至死的災民枕藉於城外,屍體鋪了數裏之長!
臣自問不是個聖人,但也是有心肝、有底線的,在那之前,臣從不知道苛政可以害民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