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張居正與內閣
小王子那邊放緩了對白羊口的攻勢，一心一意地通過小道搞偷渡；清兒雖然意識到了什麽，但自信於對摧陣營的掌控，召集了白蓮教的心腹仍然趕往黃州府。
徐錦標倒也沒有閑著，這幾日來回奔走、很是聚集了一批地方上對白蓮教不滿的江湖勢力，他們在本地有著不俗的名望和勢力，可以充當刀斧手的角色。
但就憑朱厚煜對徐錦標的了解，這幫江湖勢力的對策大概率是誰贏他們幫誰，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徐錦標賣給清兒當投名狀。
朱厚煜已經習慣了這種複雜的人際關係，這十年來，除了雨、清兒和龍葵，其他人都是出自各種各樣的目的來接近自己，太後大概有所不同，隻是長遠來看，自己遲早會與她站到對立麵。
這反而也是他希望的，大家不要講感情、隻談利益算計就好，這樣朱厚煜“使用”起他們來，才不會有心理負擔。
隻是，偶爾也會很想念她們，隻有和她們在一起時、朱厚煜才覺得自己是一個人。
“祝將軍，聖使大人三日後會趕回黃州府，不如我們那時誓師起義、順帶迎接聖使？”
摧陣營軍官的提議打斷了朱厚煜的感歎，對於在座的高級軍官而言，他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以及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的事實。
清兒一腳踢爆了山西的邊防、還準備帶著義軍二次反叛，對朝廷來說這是絕對無法容忍的背叛，即使赦免了底層軍官和士兵，他們這樣的高級軍官也一定會麵臨清洗。
“這樣嗎.……好啊，不過這種盛大的典禮、是不是應該把本地的重要人物都邀請過來呢？”
軍官們聽得麵麵相覷，趙風子眼神閃了閃、笑了出來。
“那是自然，義軍可是收到了朝廷的旨意、要北上勤王的，走之前自然要和鄉紳、地方官們見上一見了。”
好家夥，假傳聖旨、挾持鄉紳官員，直接把黃州府的大部分官方勢力一網打盡，真有你的。
朱厚煜意外地瞥一眼趙風子，讀書人就是讀書人，趙風子一肚子的壞水總能給他許多驚喜。
看來要想辦法把他家人的事情處理一下了，本來是想等自己親政了再過問，但他怕這期間趙風子再搞點什麽事出來。
眾人緩緩退出軍帳後，朱厚煜從懷裏掏出一封杏黃色的絹布，又仔細地端詳了一邊上麵的內容，以免出什麽差錯。
“茲委任朱含清為義軍統領，率軍北上勤王、對抗蒙古諸部，其過往諸事、令皆出自上。”
這篇詔書是朱厚煜親筆所寫，雖然語氣十分口語化、也沒有經過內閣票擬，但的的確確是聖旨無疑，在內閣有備份的那種。
在主動攬下了安撫義軍的任務後，朱厚煜便從張居正那要來了一張空白聖旨，聖旨的規格與模式都十分正規，拿到內閣閣老們也得認。
這張聖旨隻有中間是空的，無論朱厚煜之後在上麵寫了什麽，就算他在上麵寫“太陽不允許從大明的領土上落下”這種胡話，那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聖旨，沒人可以不當回事。
不過空白聖旨這種東西、是不可能事先通過內閣票擬的，因此這封聖旨隻能以“中旨”的形式發布，而中旨是有被內閣“封還”的危險的，因此朱厚煜必須事先與張居正達成一致。
正常來說，內閣是沒有資格駁回天子旨意的，因為終明一朝，內閣的本質都是皇帝的辦事機關和秘書處，它從誕生之處就是為了加強皇權的。
不要說決策權，內閣首輔和成員的任命都可以由皇帝的個人意誌決定，如果朱厚煜今天犯病了，要把清兒封為閣老、明天直接把張居正頂掉當首輔，理論上都是可以的。
一般來說，大明重要官員的任命由“廷推”產生，廷推由吏部尚書主持，九卿、六科十三道等人參與表決，這裏的“重要官員”包括但不限於總督、六部尚書和內閣成員。
大臣們通過表決推出兩到六名人選、由皇帝做出最後的決定，如果天子對廷推結果滿意，就在這幾人中選出自己心儀的大臣，皆大歡喜。
如果天子不滿意，就會一次又一次進行廷推、直到大臣們推選出自己心儀的人選；要是實在不滿意，還可以繞過廷推，直接特簡任命自己的親信。
對於決策流程，內閣大部分時候隻參與、而不能決策，天子如果不滿意內閣的決定，給麵子一點就“留中不發”、當沒看到；不給麵子就直接下中旨，或者讓那些混蛋滾回去重新商量。
最後的最後，大明的一切法律製度、天子都擁有最終解釋權，天下都是朱厚煜的私產，沒有任何個人和機構可以與他平行，就算是太後、君臣的關係都淩駕於母子，朱厚煜讓太後給他磕頭都是可以的。
嚴嵩、徐階這樣的權臣，都隻能“引導”著天子、做出符合他們期望的決定，你甚至可以認為他們是天子的工具人，當然反過來也是可以的。
但以上所有情況，朱厚煜都用了“一般來說”這個限定詞。
而張居正就是那個“不一般”的首輔。
縱覽中華五千年的曆史，張居正都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如果弄出一個名臣排行，憑張居正的才華與手腕一定位列其中，他是大熊貓般珍惜的“救世之臣”。
張居正不僅是托孤重臣，還與太後、馮保形成了大明鐵三角，又趕上了天子幼弱的契機，長期的執政更是鞏固了他的權威和聲望。
僅在曆史上、張居正的權力就大得不可思議，他是唯一一個真正擁有了決策權、可以繞開朱厚煜做決定的首輔，朱厚煜的中旨甚至要得到他的認可才能發揮效力。
更遑論在這個位麵，朱厚煜為了支持他的改革，有意無意地配合他鏟除了許多反對者，在外界也對張居正表現得極為信賴與倚重，朝野之間一時無人敢直麵他的鋒芒。
朱厚煜細細地撫摸著手中的聖旨、眼睛微眯起來。
他已經給了張居正前所未有的權力，未來、還會給他一個文臣能獲得的最高榮耀，但凡張居正還有點良心，都應該識相一點。
如果他不識相的話，自己也另有他法就是了。
軍帳外，義軍、京營的操練和呼喝聲不絕於耳，大地都在他們的腳下顫動，空氣中傳來火器特有的刺鼻的硝煙味。
真是令人安心的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