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兵不血刃
“滾！都給我滾出去！”
太原城內的總兵府裏，李比玉猛地把桌上一個白色瓷瓶摔碎在地上大聲怒吼著，他的親兵和探子們互相看了一眼、隻好唯唯退下，隻留李比玉一人在客廳裏來回踱步。
小王子敗了？他怎麽會敗呢？他怎麽能敗呢？那個草原蠻子打山西明軍的時候多豪橫啊，怎麽就能被一個十二歲的幼童擊敗呢？
時至今日、李比玉原本的謀劃已經徹底破產了，打死他都想不到朱厚煜居然敢禦駕親征，禦駕親征後還真就擊敗了小王子。
京營什麽德性他還不了解嗎？除了盔甲刀劍鮮亮一些、完全就是支二流軍隊，連他的邊軍都打不過，小王子居然被這種貨色攆得到處跑、他怎麽有臉自稱大元可汗的？
他派兵廣築堡壘、節節抵抗，固然是為了把小王子按死在關內來將功贖罪，但其中未必就沒有逼小王子回頭拚命的陰暗心理。
小王子再拉跨、那十幾萬蒙古鐵騎可是貨真價實的，就是一頭豬領兵反撲，都絕對有把京營打殘甚至戰而勝之的把握。
但凡小王子起過一次拚命的心思，朱厚煜都不可能如此從容地帶兵來到山西。
京營被打殘了、蒙古人完蛋了、外省的客軍也在大戰中損失慘重，那山西不就還得靠他李比玉手上的邊軍了嗎？到時候他擁兵數萬割據一方，有的是和朝廷談判的本錢。
可誰知道小王子他不爭氣啊、竟然是一次拚命的心思都沒起！現在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山西亂竄，尋找著邊防的薄弱處殺回草原，你這樣還有一點大元可汗的樣子嗎！
“報！城外探子來報，京營的大軍突然出現在了太原城郊，正在朝著太原城快速機動，預計兩個時辰內就會兵臨城下！”
“居然來得這樣快！”
李比玉心下駭然，連忙把親兵派出去動員太原城內的軍力，他已經收買了絕大多數邊軍軍官，少數不配合的也“恰巧”死在了蒙古人的襲擊中，對邊軍有絕對的掌控力。
太原城內的豪商士紳們也忌憚他的實力，不管心底想法如何、青壯和錢糧一定是能收上來。
如果他破釜沉舟，完全能動員出一支八萬人的軍隊死守太原城，糧餉補給半年之內都不會出現匱乏，這也是他敢擁兵自重的本錢。
他現在還有最後一絲機會，如果那位幼帝是一個性格懦弱，或者說、沒有那麽強勢的人，不會用雷霆手段解決問題，那他就依然還能憑著手裏的本錢跟天子討價還價。
這種事情他擅長啊，他倒賣軍械、與蒙古人私通，這是多大的一筆生意，他一個人怎麽可能吃得下！隻要拖到那些收了錢的文官開口……
懷著這種複雜的心態，李比玉還是命手下做好守城的準備，數萬邊軍在太原城頭嚴陣以待。
擺出一個盡可能強硬的姿態，然後……希望他的好外甥能有所退讓吧。
約莫兩個時辰以後，黑壓壓的大軍輪廓逐漸浮現在太原守軍眼前，那支龐大的軍隊似乎沒有邊際，源源不斷地、螞蟻一般密集地向前湧動著，守軍隻隱隱看得到那些在空中迎風招展的龍旗。
當他們看清京營的崢嶸時，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那是怎樣可怕的一支軍隊！
李成梁的遼東鐵騎居左、張維賢的三千營居右，數萬人的精騎呈錐形快速馳向太原城，又在即將到達守軍射程前精確止步，快速分列於兩側。
王元寶率領勳貴們的私兵走在中軍前方，他們身後是朱厚煜精心挑選的士兵，他們大都身材高壯、甲胄精良、士氣旺盛，雪亮的兵刃與盔甲在陽光下反射出令人膽寒的光芒。
山西邊軍一輩子都沒見過如此多精良的甲胄，在兩軍相接、尤其是城池的爭奪戰中，身上有沒有甲胄完全是兩個概念，一個甲胄精良的壯漢至少可以砍五個沒有甲胄的對手，如果是城下這種級別的老兵……太原守軍恐怕撐不過他們的第一輪重逢。
更加令人心驚的還在後頭，數十名淨軍抬著一座巨大的杏黃色王座，一名半大的少年於王座上正襟危坐，近百名手持大盾的甲士機警地拱衛著他，少年身旁是上百門大炮。
李比玉的見識最好，他一眼就認出了那些大炮的來曆，驚得雙手死死扣住一塊牆磚、冷汗止不住地從額頭上流下。
佛郎機炮……一水的佛郎機炮！他的好外甥是搬空了整個燕京嗎？這還打個屁啊！
李比玉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城頭，揮手招來自己的親信。
“開城門吧……趕在他們警告之前。”
據說三國時曹操與袁紹在官渡對峙，青州的世家都準備了兩封文書，一封文書向袁紹獻媚、痛罵曹操；另一封向曹操表忠心，並主動進獻青壯和錢糧。
李比玉就繼承了這個優良的傳統，他充分考慮到了自己嚇不住朱厚煜的可能，並提前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京營這邊還忙著擺軍陣、搭高台，朱厚煜還在默念自己準備好的腹稿，準備以一場史詩級的演說載入史冊、為他聖天子的光環增光添彩時，異變頓生。
太原城頭肅殺的氣氛陡然一變，所有士兵丟下手裏的武器，無數表示慶賀的旗幟在城頭升起，就在所有人錯愕之時，太原城門大開，太原的士紳和官員分列兩旁、恭敬地歡迎京營入城。
得了，這還演說個屁啊？進城吧。
朱厚煜索然無味地吩咐手下撤下搭到一半的高台，按既定陣型有序入城，雖然他有不小的把握壓服李比玉，但這家夥投降的速度還是讓他防不勝防。
這次的行動幾乎相當於是一個小閱兵了，所有守軍視野所及的部隊都經過他親自精挑細選，哪怕不是精銳、賣相也相當好，往那一站就顯得威風凜凜。
別看他軍勢如此之盛、真打起來瞬間就會露餡。
那些勳貴的私兵精銳固然精銳，但自古以來、攻城戰的傷亡就十分慘烈，而這些私兵又是勳貴們耗費了大量時間、金錢、甚至感情培養出來的，如果他們被大規模損耗在這種地方，勳貴們撕吧了朱厚煜的心都有。
大家第一次捧你的場、你就把大家的家產耗費成這個樣子，這讓我們勳貴很難再相信你啊。
清兒的義軍也不能動，這可是他計劃裏一顆插入山西的釘子，以後還要仰仗義軍抵禦外族、充當外援，必要時刻還能調進京城殊死一搏，這可是妥妥的家產、要精打細算著用。
除去這些，可不就剩下一群京營的臭魚爛蝦了嗎？他們原本的素質太低下了，缺少訓練、體質孱弱、戰鬥意誌差，軍隊整體素質的提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即便王元寶和朱厚煜已經竭盡全力了，京營現在的實力也相當有限。
對於這種硬仗，能靠嚇的、能取巧，就盡量不正麵剛。
就此，聖天子兵不血刃、壓服李比玉，吞並了城內的邊軍殘部後實力再次提升、穩操勝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