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江麵奇襲（一）
送走賞善罰惡之後，朱厚煜突然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侍劍和水笙貌似還在襄陽城裏。
嘖，最近在山西跟小王子打生打死，回來以後又被白萬劍和賞善罰惡拎著到處跑，過於豐富的生活差點就讓他把侍劍和水笙給忘了。
水笙估計是跟她爹跑了，但侍劍那丫頭心眼實、八成還在襄陽城裏等他。
罷了、那就先回一趟襄陽吧，接到侍劍了再一路北上去雪山派，就衝白萬劍那手瀟灑飄逸的劍法，他都得把石中玉這出戲給演完。
按朱厚煜的習慣、他本是很抗拒帶著一大堆侍衛出行的，所謂江湖行、就是應該帶著形形色色的小姑娘一路吃喝遊樂過去，偶爾再順路英雄救美幾次才是。
這種外出旅遊事件可是提升女主角好感度的絕好契機，如果操作得當、直接一波攻略了都是可能的，這麽神聖而重要的時刻，身後跟著一堆隨時準備掏刀砍人的小弟算怎麽回事？
但奈何前段時間的賞善、罰惡好好給他上了一課，不僅他自己陷了進去，連龍葵那孩子都險些被當場斬妖除魔。
說好的一流高手當世罕見、魔劍劍主縱橫江湖呢？俠客島隨便兩個使者就差點把他倆骨灰給揚了！這種大後期角色怎麽現在就在江湖上到處晃悠了？
這個小號折了就折了，龍葵要是出點什麽事，他就算事後在地圖上畫個圈、把圈裏的人都拿去給龍葵殉葬也無濟於事，他出於這個考慮沒有遣散一百餘義軍，而是將他們作為親衛留在身旁。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又生動形象地給他上了一課：光帶小型軍隊還不夠，丁典這種大殺器也得帶在身邊。
朱厚煜租來的三艘大船行至“鬼灘塗”附近、即之前飛魚幫的聚集地時，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陰雲密布、狂風大作，水底暗流湧動、江麵行船竟像在海麵一樣顛簸。
沒過多久、黃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直把一百多義軍淋得苦不堪言。
他們身上可是厚重的鐵甲和牛皮內襯，雨水透過鐵甲的縫隙流進去會打濕內襯，這樣內外交加的寒氣侵襲之下，神仙穿著這身站上一天都得害風寒。
這可是大明，風寒是會死人的重病！
朱厚煜走出船艙、皺著眉頭四下看了一圈，今天這場大雨來得實在是有些邪乎，站崗的義軍士兵腿肚子幾乎全在打顫，這要是還逼他們站崗，這些兵第二天就得廢掉三分之一。
朱厚煜伸手衝另一艘船揮了揮，之前那名白蓮教成員輕盈地躍了過來，半跪在他麵前聽命。
“傳令下去，讓所有士兵都進船艙生火休息吧，每艘船隻留幾人幫助船家即可、記得要一刻鍾輪換一次，還有……”
他將自己親手批的條子遞給那人，輕拍他的肩膀以示勉勵。
“你們今天辛苦了，回襄陽以後拿這張條子去找你們首領，每人領二兩銀子的傷寒補貼，要是有人敢拖欠甚至克扣就來找我。”
那人抬頭看看朱厚煜、又看看那張條子，臉上的恭敬終於真誠了幾分。
“小人還從未見過您這樣的貴人.……現在看來，也許聖女大人的決定是對的。”
朱厚煜自無不可地點點頭，那人朝他重重一頓首、風一般飛到其他兩艘大船上，不多時，兩艘大船上就傳來士兵們的歡呼聲。
凡帝位傳承自父輩的天子往往都有這樣的問題：脫離群眾。
他們不知道自己治下的人民是怎樣活著的、也不關心，天下人在他們眼中不是奴仆就是敵人，這是一種很危險的傾向。
後世光緒受製於慈禧時，光緒往往通過戲弄虐待身邊的近侍發泄怨氣，宮廷近衛們在酷暑之日大汗淋漓地為他抬轎子、好幾人當場昏死在地上，光緒仍然不管不顧地拍著轎子、催促他們快些前行。
而慈禧則顯得更平易近人，在皇宮中當值的侍衛大多受過她的恩惠，有時是解暑的湯藥、有時是一些瓜果點心，雖然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但侍衛們都是領她這份情的，兩人為人之高下立判。
眼看義軍們都在船艙內解下衣甲、圍坐在火堆旁歇息，朱厚煜衝仍在協助船家的十餘名士兵點點頭、就要回自己的船艙，江麵上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漁歌聲。
“爺爺生在天地間~不怕朝廷不怕官~水泊撒下羅天網~烏龜王八罩裏邊！”
這漁歌聽得朱厚煜寒毛倒豎，這可是標準地不能再標準的反歌，其反動程度跟在人民英雄紀念碑前唱舊日本國歌有的一拚，哪個人這麽大膽？
暴雨和陰雲極大地限製了他的視野，即便以朱厚煜的眼力也隻看得到十米之內的景物。
那陣悠長淒厲的漁歌越來越近，一豆昏黃的燈火從昏暗的水波中緩緩駛出，朱厚煜定眼看時，一個長得枯瘦如麻稈的漁家正立在小船船頭，鬼一樣地衝著他笑。
在戰場上培養出的直覺正在瘋狂預警，朱厚煜的心幾乎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他環視了一圈四周昏暗的水域，裏麵仿佛藏著千軍萬馬，隱隱的刀光照在那枯瘦船家的臉上，映得他白無常一樣驚悚。
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大聲呼喊。
“敵襲！全軍戒備！”
這聲灌注了內力的呼喊瞬間將放鬆下來的義軍們喚醒，卸下了甲胄的士兵在同伴的幫助下迅速著甲，身上甲胄完整的士兵組成小隊、提著刀跑到船頭巡視，平靜的水麵上頓時充滿殺機。
那船家見了殺氣騰騰的義軍士兵毫不驚慌，反而開心地朗聲大笑，那淒厲如夜梟般的笑聲甚至蓋下了隆隆的雨聲，聽得人心裏發顫。
“娘的！敢學那白麵鬼來嚇你爺爺！”
朱厚煜猛啐一聲，轉身回到船艙內取下長弓站在船頭、對準那枯瘦船家就是一箭，誰知風雨實在太大，羽箭隻飛了一半的距離就被拍到水麵上，連個水花都沒掀起就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