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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她呀!吉星高照

  她可真能編。


  他在間關鶯語待了這麽久,還沒見過哪個人一來便能登台的。


  隻怕又是上次雨中摔倒摔壞了腦子留下的後遺症。


  李相逢暗自撇撇嘴、搖搖頭,繼續去擦他的台柱子去了。


  她認認真真地跟他講,他卻把她當傻子?

  見到李相逢這副不羈的態度,白餌瞬間氣紅了臉,她跑到他麵前,“喂,李相逢!你這什麽態度呀,別瞧不起人好不好?”


  “姐,我沒有空陪你在這演戲。”李相逢繼續擦柱子,“來,您讓一讓,別妨礙我擦柱子。”


  “……”她被迫後退了幾步,然後像空氣一樣站在那裏,氣得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我真沒騙你呀!”


  可能是想圖個清靜,也可能是想要避嫌,這時候,李相逢回應了一句:“行行行,沒騙我,那你趕緊試練去,別在這像個監工似地盯著我,我怕……”


  他那是打心眼裏瞧不起她!

  “行!”白餌朝著那有眼無珠之人點了點頭,一臉的不屑一顧,“我現在就去練!我練瞎你的眼!”


  李相逢不說話了,但他不動的唇齒,仿佛在說:趕緊的吧,趕緊的吧,看你怎麽垮台……


  她抬起頭看了看,寂靜的歌台上空無處不飄蕩著李相逢取笑的聲音。


  她兩手叉腰,停在那裏,想了又想,“不是,我試練什麽啊,我需要試練嗎?”


  “演不下去了,開始給自己找台階下了吧,嗬嗬……”


  “李相逢你又在那嘀咕什麽?”


  “啊?幹什麽?我什麽也沒說啊?”李相逢一臉褦襶,摸了摸柱子,問:“柱子兄弟,我說話了嗎?沒有呀?”


  哎,某人就是喜歡他,跟蹤他,假裝在間關鶯語跟他邂逅,目的呢,就是想再看他一眼,想再套套近乎……


  哎,某人真是賊心不死呀……


  他躲在柱子後麵,一邊對著空氣擦呀擦,一邊碎碎念著,耳朵沒聲了還真有點不適應,兩眼一眯,冷不丁地往外瞄了瞄——


  呀,人都不見了……


  好尷尬啊……


  午後的第一場暖風吹來,這座錦繡歌台又是門庭若市,鼓樂喧天。


  待那暖場的曲調落下,間關鶯語的第二場演出便正式拉開了帷幕。


  她一個人著實無聊,便在附近瞎轉悠,轉著轉著,便來到了某條未知小巷。


  千般寂寥中,水準不一的歌喉聲吱吱呀呀地灌進了耳朵裏。


  “哎……”


  兩處輕歎,同時響起。


  他二人驀然抬頭——


  李相逢?

  怎麽又是她?

  “不是做短工麽?做到歌台一裏開外的地方來了?”她刻意揚起脖子,慢悠悠地走過去,不由得輕笑道:“別告訴我這也是你的職責範圍,若真是如此,那間關鶯語的服務範圍也忒廣了吧!”


  “的確不是我的職責範圍,也不是我的職責時間。”他兩手揣袖,踩著不著調的步伐,迎麵而去,陳述了一個事實:“我是晚班!下午的場都還沒散呢!我去幹啥?”


  去看木偶牽線嗎?去聽烏鴉亂啼嗎?

  她眼神一飄,自是不信,“我看你分明就是在偷懶!”


  “我偷懶?”他指了指自己,看著她不由得輕笑道:“我看某人才是偷懶吧!不是說自己是登台的歌女麽?現在在這幹啥呢?馬上就到第三場了,你要是再不去試練,待會上了台出了什麽岔子,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她散漫一笑,看了看他,“喲,某人不是不信麽?現在怎麽就信了呢?”


  見他眼神飛到天邊無話可接了,她繼續說:“新掛出來的牌子,可有亮傷你的眼睛?”


  他一副打死不認的樣子,說:“人家上頭寫的是白驚枝。又不是你……跟人家撞了個姓你還不知足,還得要人家的名啊?”


  “我就是白驚枝呀!”她不徐不疾道:“你既對歌女和樂師的服飾那麽熟悉,那麽這間關鶯語之前有無白驚枝這號人物也應該很清楚吧?莫不是說,服飾隻是道聽途說,短工的身份是假的!”


  被她說得無可辯駁,李相逢倒是有些站立不住了,他抿了抿嘴角,淡淡道:“你別得意,待會上了台有你哭得時候。梅海三大宅門聽說過嗎?三大宅門之首——百裏元亨百裏家,這第二大——裴笑笑裴家,今天可是齊聚間關鶯語。這豪門之間的爭奪,從來不隻是家業上的匹敵,而是細節上的較量!簡單來說,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有意無意地壓對方一頭,這才叫個開心!這不,為了悼念亡妻祭日的百裏元亨,前腳剛派人包下了第三場的第一座,為了慶祝迎娶十三房過門紀念日的裴笑笑,後腳便包下了第三場的第二座。今這一悲一喜,裴府的用意很明顯的呀!”


  白餌平淡地問了句:“講那麽多,是為了恐嚇我,還是裝好人關心我呢?”


  “誰恐嚇你誰關心你了?”李相逢一臉嫌棄,道:“我這是在提醒你好嗎!你要是演砸了,不僅你倒黴,整個間關鶯語都要跟著倒黴!那這梅老板還不得發飆啊!本來每日的酬勞就不怎麽高,每天就指望著賣座賣得好,座兒高興瘋狂撒錢打賞,我們這群下人也就能分到一點。若是砸了,別說領賞錢了,這份短工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你是不知道,這個梅老板隻要發起火來就喜歡叫人卷鋪蓋走,上至老藝人,下至掃地奴,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他的語氣漸漸低落,透著一絲絲擔憂。


  為了點錢,在她麵前裝可憐?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愛財沒有錯呀,可某些人不是君子呀!


  就他這種小混混,賺的錢到手還沒熱乎呢,下一刻便流進了賭場打水漂了。


  “笨的人才會倒黴,誰要倒黴誰倒黴去。”她兩隻手漫不經心地交到胸前,自在如風地,說道:“我呀!吉星高照!”


  哇靠。李相逢真是沒眼看了,她啊,就是個大笨豬,盲目自大!

  他轉著腔調,問:“你可知道,間關鶯語上一個像你這麽自負的歌女,演砸了以後,現在怎麽樣了嗎?”


  “怎麽樣了?”她好奇地問。


  “淪落到市井,替人縫補漿洗,原本一雙撫琴的纖纖玉手,如今爬滿了老繭,一入冬,滿手的水泡!嘖嘖嘖——”李相逢把自己說得瑟瑟發抖。


  看著他那副做作地樣子,她不由得嗤之以鼻。


  等等!


  拐彎抹角地咒她?

  她當即豎起脖子,滿臉皆是不悅之色,“你才演砸呢!”


  她那邊氣成了包子,李相逢卻是緊著唇齒,噗嗤噗嗤地笑著。


  還沒完沒了?她恨恨地跺了跺腳,這個李相逢怎麽這麽討厭啊!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現在笑累了,待會就沒力氣笑了……你還是抓緊去練吧!”他試著收斂。


  “你——”她提指直指他,氣得牙癢癢。


  今天——她還偏不練了!

  指頭彎曲成拳,攥得咯咯作響。


  “本歌女——不需要!”


  “誒!你這人怎麽——”


  於是,二人又是不歡而散。


  鑼鼓喧天,間關鶯語。


  台下人坐著的,正是梅海第一大宅門——百裏元亨一大家子,前前後後加起來約莫有三百餘人。


  在他們身後,正對歌台的那層閣樓,便是二座了。


  雖還未演到他們預定的曲目,天命之年的裴笑笑便攜著他那如花似玉的十三房坐上了二層雅座,丫鬟婆子家丁一字排開。


  一個是亭亭玉立初長成,躺在他懷裏,埋在他胸口,櫻桃小嘴好不安分,哂著一些模糊的語氣詞。


  一個是大腹便便寶刀未老,揉著她柔軟的地方,心肝心肝地叫著。


  那些蹭場子的閑散人,蹲的蹲,立的立,騙坐的騙坐,心思完全不在台子上,眼神時而台下時而樓上,這大宅門的戲,可比台上的精彩多了!


  對麵二層閣樓的某處坐欄上,李相逢抱著臂膀靠在一根柱子上睡意正濃……


  “怎麽還不出來呀!人呢?”


  “對呀,人呢!”


  他撓了撓腮,兩眼不睜,側了個身,繼續睡。


  後台,她攥著剛剛打開的曲目表,一首《願君歡》看得她膽戰心驚!


  這《願君歡》乃是用玉笛演奏的熱鬧曲目,是聚會時助興的曲目,百裏元亨是為了悼念亡妻而來,怎會選這樣一首曲目?

  她垂著頭,攥著手心往其裏吹了一口氣,思索了片刻,走到出場口,撩起簾幕朝台下看了看,古稀之年的百裏元亨正坐中央,她一眼便看出來了。


  她並不了解百裏元亨的心思,但從那襲素簡的衣著以及沉思的麵目來看,她敢確定,他一定很愛很愛他的亡妻。


  “白姑娘怎麽還不上場呀,再不上場就誤場了!”


  “對呀,白姑娘……”


  “白姑娘!別忘了!你演奏的玉笛。快去吧!”


  此時,她將手裏的曲目表藏到了身後,驀然回過身,此時,眼前齊聚了許多青藍色衣裙的歌女……


  他睡得正香,硬生生被那些呼喊鼓掌聲驚醒了。


  他醒了醒眼,不經意間往對麵的歌台上散漫地望了一眼,起初以為是幻覺,直到眼珠子睜得幾乎要掉出眼眶,才信了這個事實……


  湛藍色的台麵,綠油油的台壁,她著一襲白裳而出,宛若一朵水芙蓉綻出海麵,微風正好,裙擺輕舞,她絕世獨立,氣度從容,不妖不嬈,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哇靠!不是吧!這這這……


  全場都在驚呼,“白裳誒!居然是白裳!”


  她微微側鞠,淡淡一笑,繼而從身後取出了一支羌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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