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往事當年:沉冤昭雪
就在局麵最艱難的時候,公堂之外,忽然傳來稟報。
“啟稟大人,公堂之外有一名喚作段青史的中年男子,有一樁兩年前的冤案要告!”
衙役一報,堂下之人一個個跪立不安,阿祥最先反應過來,“段老板?”
王若秋忽然怔在那裏,臉色莫名。
眼下這麽大的案子還沒審完,搗什麽亂。刑慎司正要拍板命衙役將人轟了出去,燕北樓當即提醒,來者的名頭。
刑慎司轉了言辭,下令:“請鳴冤者改日再來!”
這邊,刑慎司準備繼續審問,一來一去之間,衙役又來報:“啟稟大人!鳴冤者道,他要告的這樁冤案與大人您眼下要審的案子息息相關!”
一聽,刑慎司不禁與師爺和燕北樓對視了一眼,正是一籌莫展之際,卻逢柳暗花明?
沒再遲疑,他旋即宣:“速將鳴冤者帶上堂來!”
下跪者,段青史,形體微胖,黑須飄飄,渾身透露著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的氣息,見到王若秋的那一刻,他還沒來及開口,王若秋眼神不停地逃避,嘴裏念著:“……走,走,快走,你不該出現,你不該出現……”
段青史當即握緊她的手,搖搖頭,滿臉皆是擔憂之色,二十年如一日:“若秋!醒醒吧!不要再錯下去了!”
“你走!你走!不關你的事!”王若秋言辭逼迫,想要從他手中掙脫。
“王若秋!公堂之上,本官希望你可以冷靜一些!”刑慎司拍了板,然後探究的目光移向段青史,“段老板,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要告的冤案,與此案有何聯係?”
段青史獨對公堂,正色道:“我與我身邊的這位婦人年少時有過一段際遇,隻是,後來她嫁給了自己心慕之人,成了賈府的大夫人。當年賈府二夫人刁氏,為奪嫡,暗中勾結梅海名算沈國良,一出龍落鳳飛,將她逼出了賈府,更害得她一雙兒女成了人們眼中的災星。危難之際,我將她收留在客棧之中,轉眼二十餘年。”
“二十餘年,當年的占卜早已成了一場天大的笑話,賈錦鳳名不成功不就,為人所恥笑,而賈錦龍卻意外蟾宮折桂,得知此事,刁氏心有不甘,便命一早安排在錦龍身邊的伺候的下人,在錦龍回鄉祭祖的途中,以藥作引,導致錦龍身子越來越差,錦龍在賈府寄人籬下一般十八年,從小便落下了一個體寒的毛病,由於下人的毒害,直接導致他暴斃途中。這才造成了當年新科狀元回鄉祭祖的途中因病而死的假象!十八年等待成了一場空,我身邊這位婦人,也因此飽受著精神上的傷害!”
此言一出,震驚眾人,特別是堂外,早已鬧得沸反盈天。
刑慎司又拍了板,嚴厲道:“段老板!此事關係重大,本官不可能聽你一麵之詞——”
話音未斷,段青史從容道:“稟大人,這兩年,為了查明錦龍的死因,我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地方,也委托了許多人相助,求的便是真相!可喜,功夫不負有心人,數月前,我們的人查到了當年在錦龍身邊伺候的下人的住處,經過一番波折,終於在數日前,將這名喚作熊三的下人找到了!”
“哦?”刑慎司當即問:“熊三此時在何處?”
“就在堂外!”
“速傳熊三!”
堂前熊三一開口,真相一如段青史所說的那般,一切皆是刁氏在背後做手腳,此外,熊三還透露:“除了對大公子下手,二夫人還曾對大小姐下手,將大小姐賣給了人販子,生死未卜……”
“我兒沒有死!我兒沒有死!你們胡說!”王若秋一旁不停地激動強調著。
見都大夫人的那一刻,熊三瘋狂朝其磕頭,仿佛要磕盡半生的罪惡。
王若秋滿目瘡痍,連連搖頭,耳邊卻總有人告訴她,“若秋!錦龍已經死了!今日沉冤得雪,錦龍的亡靈也該安息了!”
刑慎司再次肅清了公堂,對王若秋發起了審問:“王氏,你當真為了給自己的兒女報仇,在賈玉環新婚之夜,將之推下了如意台?”
一聽,賈玉環,簡嘉蘭頓時冷顫不止,“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我沒有……”
白餌趕忙一旁安撫。
“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她該死!她該死!”王若秋恨恨道:“老身隻想從她口中問出我女兒的下落,老身隻想問出我女兒的下落!”
“如此說來,新婚之夜,你去過賈府,還上了賈府的如意台?”刑慎司追問。
王若秋沉默不語。
刑慎司連連質問,王若秋言辭模糊,小采薇終於鼓起勇氣道:“那夜,是小姐自己掉下去的!”
刑慎司目光轉向小采薇:“賈玉環墜樓之時,你也在場?”
阿祥頓時不可思議地盯著小采薇,搖了搖頭,小采薇道:“當時,吉時將至,奴尋小姐拜花堂,卻未見小姐蹤影,轉到西樓之時,偶然聽見小姐的聲音,奴便逐層而上,上到如意台時,正好看見,小姐站在如意台邊緣,當時小姐穿的是及地的嫁衣,小姐剛好踩到了自己及地的裙擺,身子一偏,便掉下了樓。當時在場的有嘉蘭姑娘,和王大娘,不過,那時她們離小姐很遠。”
刑慎司當即質問:“大膽丫鬟!你既知道這一切,為何不提前上報!而是選擇隱瞞!”
小采薇平靜地說:“小姐死的那幾天,奴悲痛心切,隻想為小姐守靈,不願和別人提起此事。事後,王大娘也找了奴,要奴替她隱瞞她們去過如意台的真相,也是那個時候,奴才知道,她便是那日在雨巷中救奴的人。奴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不明白那日她們為何出現在如意台,為了報那日之恩,奴選擇隱瞞。總歸小姐是失足落下去的,奴這麽做,也沒有愧對小姐。”
“荒唐!”刑慎司當即一聲怒罵,“因為你的隱瞞,賈錦鳳與沈蒜子一案久久不破——”
“咳咳!”師爺一旁急忙提醒,“大人息怒……”
刑慎司皺著眉頭,朝堂下看了一眼,正襟危坐,道:“既然真相已浮出水麵,那麽有罪的,便得吃罪!王氏,王若秋,雖未直接造成賈錦鳳、賈玉環之死,但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他們的死亡,此外,蓄謀殺人,其心可誅!”
“大人!”段青史道:“稟大人,王氏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為當年喪子之痛,造成了她精神上的傷痕,許多事情皆因糊塗所致!若真要怪罪,那也是我的責任!這些年來,我將她藏於客棧之中,每日都在勸她放下當年之事,終究疏於防範,讓她差點釀成大錯,望大人網開一麵!”
經過與師爺一番商議,念及王若秋精神上的傷殘,特網開一麵,暫時留在府衙觀察,在未痊愈之前,不得擅自離開,需有衙役跟隨,直到狀態完全好轉,方可無罪釋放。
熊三聽命刁氏,直接造成賈錦龍之死,且隱瞞真相,收監處理;阿祥和小采薇因私通之事罰銀補過,無罪釋放;念及簡嘉蘭因韓世卿所傷一時衝動但並未蓄意殺人,又念及韓世卿對她造成的身心傷害,特許無罪釋放。
“韓世卿,入贅賈府,心思莫名,其誅心之罪,待歸案之時,再做定奪!買通殺手,殺害刁氏在前,謀殺未婚妻在後,罪無可赦!本官定會全力將韓世卿捉拿歸案,替嘉蘭姑娘,申冤做主!”
此時,堂外高聲齊呼,一片皆大歡喜的場麵。
白餌認真地看著嘉蘭,含淚相告:“嘉蘭!賈玉環的死與你無關,你無罪釋放了!韓世卿是死罪!他逃不掉的!”
那一刻,簡嘉蘭的耳邊轟然一響,她驀然抬起頭,看向公堂外,望著梅海湛藍的天空,她眼角忽然流下淚來……
那一刻,她記起了好多事,也忘記了好多事。
就在退堂之時,場外忽然來了一名布衣婦人。
第一眼見到她的是小采薇,她當即跑過去,將她抱住:“娘!你怎麽來了?”
“采薇,你沒事吧?”歲月在婦人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那雙眼睛的美麗,卻絲毫不改。
“我沒事啊!”小采薇眼裏滿是擔憂:“鬆林離梅海那麽長一段路,你怎麽來的呀?”
婦人憂鬱的眼神緩緩拉向了公堂裏那道蒼老的背影,看著看著,淚眼朦朧。
“娘,你怎麽了?”小采薇順著婦人的眼神望了過去。
見那道背影將被衙役帶走,婦人旋即上前,一聲嘶啞地叫喚聲中,雙膝已在地上。
“夫人!”
忽聽得身後熟悉的聲音響起,王若秋心中一顫,在段青史的攙扶下,回身一看,一張熟悉的麵容,瞬間勾起了當年的許多事……
見夫人神情恍惚,婦人心中一亂,急忙道:“我是清荷啊!夫人,您不記得清荷了嗎?”
一個名字頓時將她的心弦扣響,王若秋顫顫巍巍地扶住眼前之人,滿臉皆是不可置信之色,“……清荷,你是清荷?”
主仆相見,已是二十餘年之後,每個人的眼裏,都浸透著各種憂傷,而源頭,便是當年禍事。
“您離開賈府之後,我四處尋您,人人都說您死了,我且不信,便整整找了您二十年……”清荷將腦袋緊緊埋在夫人身下,激動得不能自已,“今日在街市上聽了消息,才知……”
“好清荷……”王若秋眼裏滿是愧疚。
“娘……”小采薇走過來,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跳跳得極快,隻見母親擦了眼淚,叫自己跪下……
清荷拉著夫人,看向地上之人,終是不辱使命,“夫人,您的玉昭沒有死!清荷冒死從二夫人手中救下了,小采薇便是玉昭!”
她母女四目相對,淚水模糊了彼此的模樣,時光宛若靜止,再也不會流逝了一般。
那句玉昭沒有死,一時間滿塵世回蕩,死在二十年前的王若秋,終於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