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119章 :迷迭
此事事出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還是石青少女最早反應過來,她青蔓一甩,重重地打向執劍的鬼面黑衣人。只是如何來得及!那暗黑無澤的劍依舊插入了平水諍謹的心窩。反倒是那黑衣人,只是身形略晃,卻趁此借力從另一邊破窗而去。
石青少女沒有追去,反而飛速上前,抓起瀕死的平水諍謹,急切地問道:「《迷迭刀法》在哪裡?」
「《迷迭刀法》?呵呵,原來那本是真的。」鮮血不斷地從心窩和嘴中流出,他卻面色紅潤,似恢復了些精神。這便是迴光返照了。
「自然。你傷及五臟只因心法未及,與刀法無關。」如是情形,石青少女也不再隱瞞,一切如實道出。
「原來如此,可惜了,可惜了……」
聽出他的聲音漸弱,石青少女的聲音更為急切:「可惜什麼?《迷迭刀法》究竟在哪?」
「主……主子……」語句破碎,氣若遊絲,也不知回答的是哪個問題。
「主子?誰是主子?」
回答她的是吐在她手上的一口鮮血和歪向一側的頭。
石青少女有些頹廢地放開手,轉身離開,帶著一個巨大的謎團,沉甸甸地,壓得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屍體重重地砸落地面,那些礙於石青少女在場而只能遠觀的人這才上前查看,或傷懷,或嘆息,也許,還有些人在心底暗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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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少爺……」
「哎呀,少爺,原來你在這裡睡覺啊,嚇死我們了!」
「怎麼了?天又沒塌,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司馬凌風懶懶地抱怨道,轉了個身打算繼續睡。
「這次真的是天塌了!真的!」李菲兒語氣焦急,伸手就去拉司馬凌風。
司馬凌風懶懶地被她拉著坐起,眼睛半合,先是看了這一對白衣璧人一眼,隨即轉向天空,直直地看了半晌:「沒有啊,天不是還在那兒嗎?」說著又想再次轉身倒下。
李菲兒急忙攔住:「真的真的,真的是天塌了!武林盟主剛剛被人殺了!」
「啊?平水諍謹被人殺了?那壽宴呢?」司馬凌風總算打回了點精神,問的卻是那一頓壽宴。
「盟主都死了,哪還有什麼壽宴啊!」
「啊?」司馬凌風非常抑鬱地喊了一聲。
「少爺!難道平水盟主還比不上一頓晚宴?」
「當然比不上了。平水盟主又不能吃,他是生是死關我什麼事?」他說得理所當然。
李菲兒聞言目瞪口呆,式微在一旁望天,假裝沒有聽到。
「對了,怎麼只有你們兩個?隨形呢?」
「沒看到。」這是李菲兒的回答。
「我好像剛剛看到一個黑衣服的女子在給錯薪和麥播療傷,好像是隨形。」這是式微的回答。
「什麼?她在給人療傷?不會是用我研製出來的那些葯吧?!」想到那些精心研製,療效一流,千金不換的藥品,司馬凌風「咻」地一下跳起身,沖了出去。速度之快,險些讓李菲兒和式微追趕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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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凌風與李菲兒、隨形、式微三人從盟山上下來時,比上山時少了兩顆治療內傷一葯千金的「百和丹」,多了兩塊令牌,一塊瑤嶙的,一塊鏵蘅的。那是錯薪和麥播兩人送給司馬凌風作為救命之恩的謝禮。憑藉令牌,可以要求兩派各做一件不違背良心與道義的事。
司馬凌風雙眼輕閉,掛在隨形身上,手中把玩著兩塊令牌,悠哉游哉地從盟山往下走。若非因為平水諍謹身死,壽宴取消,以至於他到現在還沒東西吃,他的心情可以說是相當不錯的了。
「少爺,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李菲兒靠近司馬凌風,睜著一雙大眼,問道,語氣充滿了不舍。
「當然不!少爺我難得可以得到蘋姨的同意光明正大地出來玩,哪能就這麼回去?」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聽到可以繼續玩,李菲兒高興得連忙詢問。
「就去……忘川!」
「忘川?是那個『人在忘川,忘記前川』的忘川嗎?」
「當然,不然還有哪個忘川?」
「那太好了!聽說忘川里的人大多都是易容過的耶,太棒了,一定很有趣!」
「那你準備易容成什麼樣呢?」
「不知道耶,我可要好好想想。」
……
日漸西落,斜陽長影,三千石階,四人淺談淺笑,漸行漸遠……
「少爺,我們為什麼要從霈星國繞道啊?直接去不好嗎?」李菲兒放下掀開的窗幔,奇怪地問。
司馬凌風雙眼輕閉,斜倚在軟榻旁,輕扯嘴角,似笑非笑,沒有回答。回答她的是隨形在她腦門上的重重一記和一大疊資料。「『消息』里有,自己看。」
李菲兒皺著眉看著那一疊厚得可以作兇器的「消息」,滿臉痛苦,「要我自己看啊?」
隨形對她那充滿暗示性的乞求眼神視而不見,「那不然呢?」
李菲兒眼睛一轉,伸手抱住司馬凌風的胳膊,開始搖晃,聲音嗲嗲:「少爺……」
司馬凌風略帶無奈任由她搖著,嘴唇微張,淡淡地喚了一聲:「隨形……」
「是!」隨形伸手在李菲兒腦門上敲了一記,不知是不滿還是寵溺,這才開始回答:「忘川形似三角,與霽明、霧辰兩國均憑水相望。水上有天然瘴氣,只有每年六月一日,蓮花最勝時才會消失。也就是說,要想從霽明、霧辰國進入忘川,就必須等到六月一日雞鳴日出之後。」
李菲兒噘著嘴,揉揉自己的額頭:「那樣豈不是還要等上一個月?」
「所以我們才要從霈星國繞道啊!忘川三面,除去臨水的兩面,這唯一剩餘的一面與霈星國接壤。這一面築有比普通城牆高出一倍有餘的城牆,而且,還沒有城門!」
「沒有城門?那怎麼進去啊?」李菲兒眨著迷糊的雙眼望著,讓隨形忍不住又在她的額頭敲下一記。「唔。」李菲兒不滿地抱怨,聽到隨形滿帶笑意地回答:「要從天上飛過去,要麼從地底鑽過去嘍。」她目瞪口呆:這樣也行?!
隨形伸手又是一記:「把嘴巴合上啦,口水都流出來了。」
李菲兒楞楞地合上嘴,看到隨形有些奸詐地笑了一笑,忽然間覺得一陣冷風吹過,全身的汗毛根根豎立。「城牆邊有一個叫『千面』的人,是個天下第一易容高手。在『千面』那裡易了容就能通過地道進入忘川了。」她平淡地說來,卻特別在「天下第一易容高手」這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果不其然,李菲兒馬上就跳了起來。
「天下第一易容高手?誰評的?還沒經過我的同意呢?」李菲兒不服氣地嘟囔。她可能不喜歡看書,武功不好,頭腦也簡單,但是說到易容,那可絕對是超一流的!見隨形只是哧哧地笑,不由噘嘴又去搖司馬凌風的手:「少爺,你說,那個叫什麼『千面』的易容功夫會有我好嗎?」
司馬凌風輕扯嘴角:「不知道啊。要不你們到時候比比?」
「是得好好比比!對了,少爺,這裡有『千面』的消息嗎?」李菲兒所指,正是隨形之前扔給她的那一疊厚厚的「消息」。
「當然有了。」隨形接過話,就見一向不喜愛看書的李菲兒埋到了「消息」中。
這個李菲兒啊,一提起易容,還真跟變了個人一樣。其實,李菲兒的易容,尤其是「易形」和「易音」,的確算得上是超一流的,只是在「易質」方面仍有所欠缺。可能是因為她本身的性格所致,對於那些心思深沉或是縝密的人的氣質,始終把握不了很到位。
兩個貼身侍女,一個喜歡易容變裝,一個愛好救死扶傷,都愛拿人當實驗品,還真是一對活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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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藏青色馬車從盟山腳下出發,也不曾回【雙一客棧】,直接從霈星國繞道行向忘川。半個月左右,馬車停在了一堵比普通高出一倍有餘,卻沒有城門的城牆前。
司馬凌風從馬車中出來時,恰好聽見李菲兒在感嘆:「好高的牆啊!」遂淡淡一笑,道:「還是先找『千面』吧。」
「沒錯沒錯,還是找『千面』要緊!找到了我一定要好好跟他比個高下!竟然敢號稱『天下第一』,過分!」李菲兒嘴中不停,四下找尋起來,其餘二侍也分散開來。
司馬凌風雙眼輕閉,斜靠在馬車旁,嗯,日暖和煦,微風涼麵,正是睡覺的好日子!
半睡半醒間,好像有人靠近,嗯?四個?司馬凌風輕掀眼角,眨了眨,的確是四個人:一個李菲兒,一個式微,兩個隨形!
他在四人身上來回逡巡了兩遍,嘴角浮起一抹瞭然的笑,懶懶地對李菲兒道:「李菲兒,人家找上門來了!你可要仔細看好了,哪個才是『千面』,不要連比試的對象都認不出來,那可就丟人嘍。你說是不是啊,式微?」
李菲兒顯然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她嘟囔著嘴,眉頭深鎖,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可就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突然,她眉腳一跳,笑嘻嘻地道:「我有辦法了!我來問你們,我最喜歡什麼?最討厭什麼?最喜歡做什麼?最討厭做是什麼?誰回答對了就是隨形!」
兩個隨形都沒有開口。李菲兒有些急了,把問題再次重複了一遍,然而依舊沒人回答。
司馬凌風在一旁,雙眼輕閉,淡淡地開口,略加提示:「不用問了,他們都被點了啞穴。你只能憑自己的觀察把『千面』找出來。」
李菲兒挫敗地垮了臉,又來回仔細地看了幾遍,依舊沒有頭緒。最後,她重重哼了一聲,一捲袖子,就這樣朝兩個隨形的手上摸去。
兩個人的手都是和她一樣的嬌小有力,虎口握劍處有一層薄繭。
李菲兒不死心地掀起兩人的衣袖,將清洗易容的復容水倒在兩人手腕上,搓搓又拉拉,竟還真給她搓出一層東西來。
李菲兒笑逐顏開地將那層易容物質揭去,露出的那隻手明顯要黑一些,繭子也厚了許多。不知為什麼,李菲兒總覺得這隻手似曾相識,可她明明之前沒有見過『千面』啊,怎麼會這樣呢?可能所有男人握劍的手都差不多吧。
將這一點小小的疑惑拋諸腦後,李菲兒得意洋洋地一邊將復容水沾到假隨形的臉上,雙手齊上使勁搓,一邊道:「還『千面』呢,到了我李菲兒面前,你就只有一面了!看我不把你的真實面貌給搓出來!」
司馬凌風看著洗去易容物質后漸漸露出的略黑透紅的皮膚,暗暗嘆了口氣,再次提示:「李菲兒,你確定他就是『千面』?不是別人?」
「那當然,不然還能有誰?」李菲兒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地回答道,手中不停。
司馬凌風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轉眼間對上一旁「式微」那雙充滿情緒的眼睛,不由地又輕扯嘴角,浮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來。
這時,李菲兒很是尖銳地叫了一聲,因為,假隨形已經露出了他的廬山真面目。「式微!」
這下可好,假隨形找出來了,結果出來兩個式微!所幸,這次不再需要李菲兒費心辨認,因為假式微決定自曝身份。
一直站在一旁沒有開口的那個式微抬手拂過臉龐,一層薄薄的透明麵皮被揭了下來,露出一張粉嫩粉嫩的俏臉,清脆的聲音響起:「我還當來挑戰的人有多大本事呢,就這麼點三腳貓的功夫也敢拿出來顯擺,跟你玩真是浪費時間。」說話間已解了隨形、式微二人的穴道。
「不行不行,這次是你偷襲,不算,我們再來比過!」自己的長處被打壓,李菲兒怎會善罷甘休,拉著千面就要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