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第418章 :神傷
漠塵哭笑不得地看著我,無奈於我的脅迫,只得照辦。
其實,我還有一句話沒讓他「聽」到——爺快崩潰了!
我坐在椅子上,一挪一挪地移到漠塵身邊坐定,一雙眼死死地盯著這冒牌貨不放。
漠塵清了清嗓子,看了他老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居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咦?還真是一模一樣……嘿,兄弟,你這易容術是跟誰學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想表演一出「血濺三尺」的戲碼給漠塵看,而且,都是從口中噴涌而出的鮮血!
混蛋!這是重點嗎?
可這冒牌貨,居然還在聽到他這問題之後,全然失了笑意,第一次以一種嚴肅的態容正視著我。
沒錯,是我,漠塵在問他話,他卻在看我……
他看著我說:「不是易容,這是一張切切實實的樣貌。與某人一模一樣的樣貌。也或者可以說成,是拜某人所賜,在下才得以擁有如此樣貌。」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我卻難以理解他言辭間的隱喻。是不是我的錯覺?為什麼我會覺得,漠塵這個不靠譜的問題,竟然換來了他對我莫名的……仇視?
我看著他的眼神,確定了這不是我的錯覺之後,冷笑著問道:「哦?那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說,你是我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弟弟或者哥哥?然後再來個淚如雨下的認親儀式?」
冒牌貨冷冷地看著我說道:「在下何德何能,不敢高攀。但是,如果你說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那我一定會立刻大義滅親!」
我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好大的口氣!來來來,讓本王見識見識你的能耐!」
說完,我便迅速起身,毫不吝嗇地靈力全開,不是在身周築成靈力防護牆,而是將所有的靈力都化為了無形的殺氣,壓迫著他的神經。
不過出乎意料地,這冒牌貨並未對我發起攻勢,甚至連防禦之勢都沒有,而是又恢復了之前的那種笑容,對我說道:「妖王大人息怒,在下哪是您的對手啊?若在下真有能置您於死地的能耐,何苦還需大費周章地在暗地裡搞這些小動作呢?」
我周身的殺氣,在聽到他這話的時候,頓時泄了氣……這小子也太沒挑戰性了吧?我都還沒動手,他居然就繳械投降了?!
我憤憤然地坐回到椅子上,漠塵看了我一眼后,又問他道:「你的意思是,你的目的,只是要讓他無法順利與秦雪鳶成親,然後,等著他自動『滅亡』的那一天?」
這傢伙打了個響指:「沒錯,就是這樣,漠塵兄弟不虧是聰明人。」
漠塵禮貌性地沖他回以一笑,我突然有種無力感,為什麼總覺得這兩個傢伙之間,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敢情他們都是聰明人,一個會算計,一個會推理,只有我,是個白痴到明知有套還非往裡鑽、一鑽進去還死活鑽不出來的傢伙?
我看了一眼還趴在桌上的秦雪鳶,嘴角不禁也開始微微上揚。
「你以為,本王會讓你如願嗎?或許你有你的一套周密計劃,但是你今天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本王面前,就是你的自大所犯下的最嚴重的錯誤。如你所言,你不會是本王的對手,別說本王欺負弱小,現在先在這兒支會你一聲,待會兒,本王會毫不留情地擒住你,將你交給秦雪鳶這倒霉丫頭,而這之後,你所謂的『計劃』,也會盡數泡湯。本王會逍遙自在地益壽延年,而你,只好乖乖做你的九泉亡魂!」
最後一個字脫口而出之後,我的手,已攀附上了他的咽喉,五指漸漸地開始發力,我不會一下子就置他於死地,而是要慢慢地、慢慢地將他送上黃泉,這就是他冒充我、陷害我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我眼睜睜地看著這傢伙的臉,在逐漸地變紅,之後變紫,我確信,再過不久,他那氣死人不償命的笑顏,就再也無法在爺的面前綻開。
然而令我始料不及的是,最這傢伙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居然還能如此氣定神閑地沖我露出微笑,還是那種夾雜了蔑視的勝利者的微笑。
我看到他的手微微抬起,費力地伸向了卧倒在桌上的小婉瀅。我不知道他對小婉瀅做了什麼,只是在我片刻的不解和愣神后,本該是沉睡中的小婉瀅,居然摸著自己的後頸醒了過來。
我驚懼地瞪大了眼,茫然失措地看著小婉瀅一點一點地抬起頭來,慢慢地、慢慢地朝著我們的方向轉過身來。
再一點兒……只要再轉過一點兒,她就能看到我,和我行兇的這一幕。
一個轉身的時間,轉瞬即逝,然而我的心卻在這短短的一瞬之間,被凌遲了不下百次。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恐慌,也許,是因為我的小婉瀅太過美好,所以我不想將我嗜血殘暴的一面展現在她面前。我害怕她接觸到這個世界的陰暗面,我心裡的那個她,應該永遠生活在陽光下。
若不是親眼所見,你們應該是無法想象,我在小婉瀅轉身的那個瞬間,表情是有多哀怨,心裡暗自碎碎念了不下千百遍的,也只有一句話:「千萬別回頭啊,千萬千萬,千千萬萬!」
我的手,還緊緊地箍在這該死的冒牌貨的脖子上,這一刻,完全忘了該如何動作,倍感手足無措。
恍惚間,我唯一還能清醒地感覺到的,只有一道一閃即逝的銀光。而下一刻,我的臉上,便猝不及防地迎來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感。
還好,這個世間,還有一個漠塵。
幾乎是在小婉瀅完全轉過身面朝我們的同時,漠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如破竹的速度和氣勢,將那枚被我遺棄的面具,狠狠地拍到了我的臉上。咳咳……請忽略我的形容詞!
「爹……爹爹……?!」
小婉瀅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即便是自己親眼所見,也沒辦法在當下立刻接受此情此景。她使勁揉了揉自己仍舊迷糊的雙眼,再次抬頭看向我們的時候,眼神中,已露出了明顯的驚喜之色,然而,也不過只有一瞬罷了,下一刻,當她意識到她最敬愛的「爹爹」,正處於一種性命堪憂的境地時,先前才露出的喜悅之情全然消散,滿眼、滿臉,剩下的,唯有驚懼和恐慌。
「小婉瀅……」
我低聲呢喃著,在見到她不自覺放大的瞳仁后,我便徹底失了魂,以至於當她驚慌失措地開始上前拉扯我的手臂時,我都只是維持著凝視她的這一動作。
「放手啊混蛋!趕緊放開!」
她邊罵著我「混蛋」,邊用力地扯我掐著那該死的冒牌貨的手。我一直一直地盯著她,手上的動作沒有繼續,亦沒有停下。
「快放開啊你!爹爹、爹爹!混蛋!爹爹都快透不過氣來了!放手啊!」
我依舊只是一味地看著她,看著她的怒不可遏,看著她的手足無措。她這是該有多惶恐無助,才會忘了自己其實可以動用靈力來迫使我放手。不僅如此,她甚至還用上了許多人類女子在情急之下都會使出的「招數」、也可能算是最爛的「招數」——她張開嘴,一口,狠狠地咬上了我的手腕。
我有些吃痛地稍稍鬆了鬆手。見她如此這般的崩潰,我的心裡,五味陳雜,真的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
這十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扮演著一個無恥的偷窺者角色,暗地裡關注著小婉瀅的一舉一動。即便是在她杳無音訊的那三年間,她的一顰一笑,也會不時地在我腦海中浮現出來,如此清晰,仿若咫尺。我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我明明在尋找的是秦雪鳶,可心裡想的,卻一直都是我的小婉瀅……
就在前幾日,她終於又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雖然性情已大變,但這種失而復得的滿足感,讓我仍不禁暗自感謝上蒼,總算又讓她回到了我的身邊。
她現在罵我、咬我,卻也只是因為想救她的爹爹,只是她不知道,其實她口中的這個混蛋,才是她真正想要找的人。
我抬起另一隻手,摸了一下自己臉上的面具。如果不是它,小婉瀅會不會相信我才是真的幻月?但如果不是它,小婉瀅也就會看到,她一心記掛著的「爹爹」,其實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魔。
我黯然收了手,手腕上,是一個清晰的帶血牙印。
「咳咳……」
重獲新生的冒牌貨再不可遏制地咳了起來,貪婪地呼吸著周遭的空氣。
「爹爹,爹爹,你有沒有怎麼樣?」
那傢伙喘得厲害,連氣都還沒喘勻,只得揮了揮手,沒有回答小婉瀅的話。
「呵——」
我冷冷地笑了一聲:「你就真的這麼確定,他是你的爹爹?」
「廢話,他不是,難道你是啊?」
小婉瀅斬釘截鐵的回答,讓我無言以對。
看她焦急而又溫柔地輕撫著冒牌貨的後背,我的心裡,升騰起一股無名之火。不,有名,它的名字,叫做嫉妒。
我的雙手,藏在袖裡緊握成拳,幾乎是咬著牙問出了這樣一句話:「如果是我又如何?我……不行嗎?」
「呸!就你?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殺人狂,你也配做我爹爹?」
我看向漠塵,感謝地沖他微微一笑——幸好,有他在;幸好,有他的面具在……
漠塵踱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湊到我耳邊,低聲對我說了句「節哀」之後,便走到一邊,幫著小婉瀅將那冒牌貨扶起,並將他安置到了椅子上重新坐好。
冒牌貨基本也已經把氣喘勻了,他輕輕推開小婉瀅拍著他後背的手,一雙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我。
小婉瀅顯然還是很擔心,滿心的憂慮全寫在了她那雙墨黑色的眸子里。她對他的關心,幾乎讓我嫉妒到抓狂!
「爹爹,你怎麼樣了?」
該死的冒牌貨,才剛死裡逃生,那欠湊的笑容就又爬了上來。他笑著對小婉瀅說:「我沒事,放心吧。」
然而,他的一雙眼,卻始終盯著我,說完這話之後,還不忘加上一句對之前那場景的解釋:「他不過就是想殺我而已。」
不出我所料,幾乎是沒有任何的遲疑,小婉瀅當即拍案而起,操起桌上的杯子就朝我砸來。我相信,要是此時她的桃木劍還在,她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拔劍朝我刺來。
我微微一側頭,輕而易舉地躲開了她的突襲。
漠塵連忙起身,按住小婉瀅欲圖再次發動「攻擊」的手,說道:「姑娘先別衝動,一場誤會而已。」
「誤會?」
是,小婉瀅在我心裡一直都是單純的,但這並不表示她是真傻。對於漠塵的這番話,她當然不可能會信,更何況是要她質疑她「爹爹」所說的話……
小婉瀅看著我,我知道,她是在等我的解釋,但是我卻什麼都沒有說,任由漠塵向我使勁使眼色,我只是兀自倒了杯茶,悠閑地喝著。
我唯一的朋友、我未來的妻子、我最憐惜的「女兒」,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都到齊了,這一刻,我還要什麼不滿足的?
唯一要說美中不足的,或許就是——茶涼了。但也總好過心涼。
漠塵家的茶杯都很小,用他的話來說:「茶是用來品的,不是用來牛飲的。不過對於你這種粗人來說,似乎是沒什麼區別,所以啊,我也懶得跟你說太多關於品茶之事,即使說了也無疑是對牛彈琴。」
這世間確實有著太多我所不能理解的事。譬如說,我當初是以何種心情面對死亡的?譬如說,冥主那老不死的跟我打下這個賭的真正目的是什麼?譬如說,為什麼我要娶的人竟會是她秦雪鳶?再譬如說,我的小婉瀅,為何要用這種仇視地目光看我……
「喂,姑奶奶在問你話呢!」
許是太久沒等到我的回答吧——也是,雖說漠塵的茶杯確實小,不過我似乎也喝太多杯了,以至於連自己腦中的思緒似乎都已經被茶水衝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