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第469章 :母親
「沒關係的,你每天都那麼忙,這點小事不用記得的。晚上早些回來,好嗎?」
妻子的寬容大度,讓關起遠心中更加的慚愧,
「嗯,好的。」
關起遠用力的點了點頭,「今天晚上,我和玲玲好好的為你過個生日。」
玉珀甜甜的,溫柔的笑了。望著丈夫的背影,玉珀在心裡對自己說,
「現在,開始了!」
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玉珀覺得很幸運,自己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歲月痕迹,比起同齡人都要顯得年輕幾分。
「母親,您真好看。」
玉珀回身,看著女兒,「那你說是母親好看,還是姑母好看呢?」
關玲玲搖了搖頭,「不能比的,母親和姑母是完全不同的。只是,姑母比母親要年輕一些。」
玉珀伸出手,把女兒輕輕的攬在懷中,「玲玲是喜歡母親還是喜歡姑母呢?」
「都喜歡!」
「哪個多一些呢?」
關玲玲歪著小腦袋想了一會兒,甜甜的笑了,用甜甜膩膩的聲音,對母親說,
「當然是喜歡母親多一些了!」
玉珀把女兒緊緊的抱入懷中,女兒,女兒,為了你,母親也不能輸啊!
京城大柵欄商業街,玉家玉器行。
二樓寬敞的經理室里,我和關起遠正在核對承祖大哥送來的,這個季度的賬目收支。
「起遠,有話就說吧,悶在肚子里會生病的。」
從早晨到現在,關起遠已經無數次的欲言又止了,我故意沒理他,但最後,還是我的耐力不夠,先問出了口。
「小的,小的有一事請姑奶奶示下。」
「起遠,這兒沒有外人,你不必如此拘謹。什麼事兒?說吧!」
「我想告假,早些回府。」
關起遠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麼一句。
「你有事就先回去吧,不用請示的。」
「不是公事。」
「哦!」我挑了一下眉毛,眯著眼睛看他,「那是什麼事情?」
「是,是小的答應玉珀回家為她過生日。」
關起遠的聲音很輕、很輕,唯恐引起我的不快。但是,聽到我的耳朵里依舊無比的刺耳。
「啊!關總管,可真是伉儷情深啊!代我向玉珀姐表達我的祝福吧!」
「玲瓏,我……,」關起遠直視著我的臉,眼睛里有無奈和抱歉。
「你可以走了。」我不願意看到他這個樣子,似乎欠了我上輩子的債了一般。
「小的謝姑奶奶。」
「不必了,你走吧!」
我又聽到了自己,客氣而冷漠的聲音,很陌生的聲音。關起遠這個笨蛋,這種事情不必直說也是可以的啊!可是,他偏偏要說的如此明白。唉……
關起遠走後,我一直站在窗邊,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心裡想起了祖父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為了一個『利』,人可以把自己變成瘋子,然後,再從瘋子變成狗。」
怎麼會突然想起這句話來,真是驢唇不對馬嘴。我心裡暗暗的嘲笑著自己。剛才,對關起遠怎麼能如此失態呢!整件事情,他沒錯,玉珀姐沒錯,錯的是我啊!我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是不道德的,是會被人所不齒的。可是,關起遠是我在這個冰冷無情的世界里,唯一的一點溫暖,我如何能捨得放手啊!
身後,響起了敲門聲,我回到座位上,收拾了一下情緒。
「進來吧。」
開門進來的是越女,「玲瓏小姐,三爺帶了一位客人,想見您。」
「哦,請。」
承德三哥帶來了一位客人,說是他在日本留學期間的同窗好友。我對此人的全部印象,只是,很有禮貌很客氣,戴了一副金絲邊的眼睛,很斯文。
「玲瓏小姐,您好,我是宮崎純一郎。今後,請多多關照。」
關照?他真會說笑話,我有什麼可以關照他的,「宮崎先生客氣了,您請坐!」
宮崎純一郎打量著,眼前有些神不守舍,心不在焉的玉玲瓏。五官秀氣精緻,皮膚白皙透明,舉止典雅高貴,一條烏黑油亮的髮辮垂著身後。淺綠色的襯衫,墨綠色的西褲,腰間一條鵝黃色的絲綢腰帶,足下是一雙深綠色的皮鞋。在這個有些悶熱的夏日裡,從她的身上似乎能透出,沁人心脾的絲絲涼意。
宮崎純一郎的嘴邊掛著謙遜的微笑,心裡默默的想著,
「難怪,難怪啊!那小子寧願被抄家滅族,都不肯合作,就是為了眼前的這位可人兒吧!」
送走了客人,我有些累了,一臉的倦意,提不起精神來。
「小姐,咱回嗎?」
「我不想回,可是也不知道能去哪?」
「小姐,您就是累了。太操心,想得太多了。」
我無力的看向越女,神情是獃獃的。
「小姐,您要是不想回,咱就住店裡吧!反正,樓上的房間都是現成的。」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
「奴婢去收拾一下。」
「越女,」我揚聲叫住了已經打開門的越女,「還是不要了,不回去,姑母會擔心的。咱……還是回吧!」
我無可奈何的聲音,在夏日黃昏籠罩下的屋子裡無力的響起。
玉珀今晚精心的裝扮過,一件合體的硃紅色絲綢高領無袖旗袍,包裹著瘦弱修長的身體,旗袍的扣子被盤成的蝴蝶的形狀,一串手工刺繡的黃色小花,從襟口到腰際,從腰際到下擺。腳下穿著一雙暗紅色的軟底繡花鞋,頭髮沒有如平時般規矩的盤著,而是把滿頭的青絲,仔細的挽成蝴蝶髻,用翡翠發箍固定住。垂絲般的劉海,柔柔的垂掛在眉心;臉上淡淡的施了脂粉,沒有佩戴任何的首飾。這樣的打扮,讓玉珀整個人看起來,優雅高貴,比實際的年齡要年輕五、六歲。
關起遠對著這樣的妻子,有些愣神,他一向知道妻子是美麗的,卻從來沒注意過,妻子竟然可以如此的光彩照人,柔美可愛。
「起遠,你別這麼看著我,又不是沒見過。」
關起遠直視的目光,讓玉珀羞得滿臉通紅,在燈光下,越發的顯得美麗動人了。
「哦。」關起遠趕忙收回目光,垂下眼瞼。
「父親,您可有為母親準備禮物啊?」今天,同樣是一身紅色裝束的關玲玲,美麗得像個小天使。
「有,這個送你。」
經關玲玲的提醒,關起遠才想起,自己為妻子準備的禮物。玉珀接過關起遠遞過來的絨面小包,欣喜的打開,裡面是一對翡翠的滴水耳墜。
「起遠,為我戴上,好嗎?」
「還是你自己戴上吧,我粗手笨腳的,會弄疼你的。」
玉珀不語,把耳墜放在手心裡,舉到丈夫的面前,大眼睛如一汪春水般,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好吧!」
關起遠站起身來,下意識的把雙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接過妻子手中的耳環。然後,似乎是花費了天長地久的時間,關起遠好不容易把那對耳墜,戴在了妻子的耳垂兒上。
其實,關起遠的笨手笨腳,弄疼了玉珀好幾次,但是,她都沒有吱聲,因為,玉珀的心裡是甜的,比蜜還要甜上好幾倍。
「父親對母親真好,母親好漂亮啊!」
關玲玲高興的繞著關起遠和玉珀,不停的蹦跳著。看著如此乖巧快樂的女兒,夫妻相對而笑。
多完美,多溫馨的一幅家庭畫卷啊!妻賢女孝。我悄悄的從門口退開了,裡面沒有我的位置,我是被排斥的。
不論對於關起遠的小家,還是對於玉府這個大家來說,我始終是個外人,是個闖入者。只是,我要去哪兒?我能去哪兒呢?平生第一次有了,世界雖大,竟無我一席容身之地的感觸。
夜晚,我不停的遊走在府中的假山長廊之中,遊走於庭院花園之間,遊走於現實與夢境之間,遊走於幸福和悲哀之間,遊走於舍與不舍之間。走、走,不停的走著,不斷的走著。我想讓自己累,想讓自己累得能倒頭便睡,想讓自己累得連做夢的力氣都沒有。走、走,不停的走著,不斷的走著。
我的身邊只有越女陪伴,她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裡,可是,她一直沒有說過。她只是默默的跟隨著我,從亭台樓閣,到迴廊庭院。從花木扶疏,到古柏參天。從高牆深宅,到秀麗樓台。從和風細雨,到巨浪滔天。
「越女,你願意永遠跟著我嗎?」
「小姐,奴婢願意。」
「你可真是個傻丫頭。」
「只要能在小姐身邊,就是傻,越女也認了。」
我無聲的笑了起來,唉,我何其幸,也何其不幸啊!
用過晚膳,關起遠與女兒對弈,玉珀在一邊為父女倆助威。之後,玉珀與關起遠也對弈一局,結果,輸給了女兒,卻贏了妻子。
天色漸濃的時候,關起遠小心翼翼的把睡在懷裡的女兒,抱上床。夫妻輕手輕腳的為女兒換好了睡衣,蓋上被子。然後,一同站在床前,看著睡態可掬的女兒。關起遠在女兒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便隨妻子退出女兒的房間。
「起遠,你一定累了吧!用熱水燙燙腳,解解乏吧。」
關起遠準備就寢的時候,玉珀端來了一盆洗腳水,輕輕的放在他的腳下。
「好,謝謝你。」
關起遠脫下鞋襪,把腳放入水盆中,水溫正合適,不涼不熱,很是舒服。關起遠很享受的慢慢閉上了眼睛。
「起遠,咱們是夫妻,你不用總是對我如此客氣。」
妻子柔和甜美的聲音,響在耳邊,隨後,關起遠感到自己的腳,被一雙柔軟的小手輕輕的握著。他一驚,連忙睜開眼睛,看見玉珀蹲在他的腳邊,正在為他洗腳。
「這,這可使不得啊!」
「有什麼使不得的,我是你的妻子啊!」
關起遠想把腳抬起來,玉珀卻輕輕的抓著,「你別動,水都濺出來了。」
關起遠只好直直的,愣愣的坐著,渾身上下的不對勁,都快要不會呼吸了。好不容易洗完了腳,兩個人都躺在床上準備安寢。
「起遠,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呀!」
「你這話從何說起啊!」
「就從你總是很晚回家說起,就從你經常睡在書房裡說起,就從你總是對我客客氣氣說起……。」
玉珀忽然放大了聲音,激動的哭了起來。迷迷糊糊的關起遠聽到了妻子哭泣的聲音,慌忙坐了起來,不知所措的呆愣著。玉珀面對著牆壁,用手帕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兒來,只是,不停抖動的肩膀,證明了她真的在哭。
「你別這樣,你別哭啊!」
關起遠一向笨嘴拙舌,面對這種狀況,他簡直是束手無措的。屋內一時沉默,玉珀慢慢的坐起身來,擦乾了眼淚,面對丈夫。
「起遠,我不是在怪你。可是,我是你的妻子,我需要丈夫的疼愛啊!」
「我知道,我對你不夠好,不夠關心。可是,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你。」
玉珀輕輕的依偎進丈夫的懷抱中里,「沒有,你對我很好,你是天下最好的丈夫,也是天下最好的父親。」
聽著妻子對自己的讚揚,關起遠感到滿心的內疚和慚愧,是他愧對妻子啊!
「起遠,咱們要個兒子好嗎?」
「啊!兒子?」
「是啊,我一直想為你生個兒子。」
「玉珀,不行,你的身體。我……。」
玉珀毫無徵兆的用自己的嘴唇封住了關起遠還沒說完的話。夏日的風從開著的窗子,飛進了溫馨的屋裡,調皮的掀開了罩在床上的青紗,滿屋子的綺麗風光,溫暖而迷人。
「姑母,我有個秘密,您想不想聽?」
今天,無痕姑母的身體不適,所以由我來監督玉芳菲和關玲玲的課業。帶著一夜無眠的疲憊,在午後的閑暇里,我有些昏昏欲睡。
「姑母,人家和您說話呢!」
我拚命的搖了搖頭,看著面前嘟著嘴的關玲玲,「哦,玲玲,你要和姑母說什麼?」
我抬眼看了一下玉芳菲,她好像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認真的在寫她的小楷。
「我有個秘密,姑母,您想不想聽。」
看著她興奮的發紅的小臉,我怎麼忍心不聽啊!我努力的聚集起渙散的精神,認真的說,「姑母當然想聽了。」
關玲玲走過來,踮著腳尖,在我的耳邊輕輕的,奶聲奶氣的說著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