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靈堂前的暗潮洶湧
隨後,季筱悠翻了一個身,後背衝著他的方向,毫無任何的聲響,狀似沉沉睡去。
隻不過,樊逸痕沒有看見的是,沒有任何的征兆,季筱悠猛然睜開雙眼,銳利的精芒橫掃而出,寒芒幽幽閃爍,殺氣彌漫。
而這副模樣,簡直與先前判若兩人。痛不欲生的極致淬煉之後,便是脫胎換骨,宛若重生。
在昏迷之前,她清楚的看到了吳映璿和季美娥這二人的身影,鬼鬼祟祟,一臉的意得誌滿。
是她們……是她們逼死了自己的父親。
這仇比天高,比海深,一定要報。此生季筱悠活下去的唯一執念,就是要為季昌盛討一個公道,手刃仇人,讓她們也好好地嚐一嚐,生不如死的滋味兒。
在接下來的三天裏,樊逸痕寸步不離,無時無刻不守護在季筱悠的身邊。
細心照顧她的一切飲食起居,事無巨細,全都親力親為,寵溺而又體貼。
如果換做是以前,麵對著這種情況,恐怕季筱悠早就陷入了溫柔鄉裏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情難自控了。
隻可惜,如今的她,令人疼惜的倔強小臉上,卻依稀多了一絲冷銳之色。顧盼之間,似動人心魄,又似繞人心魂。
一顆心,隨著季昌盛的亡故一同死了,唯剩下冷如磐石的狠辣與無情。
第三日是季昌盛的追悼會。這天還沒亮,睫毛顫了顫之後,季筱悠便直接睜開了雙眼。
這幾天她的睡眠情況一直很糟糕,所以導致日漸憔悴,原本就弱柳扶風的身子,如今越加的清瘦了幾許。
轉頭,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旁邊仍在熟睡著的樊逸痕之後,她輕手輕腳下了床。徑直走到了梳妝台的跟前,坐下。
在幽暗壁燈的印襯之下,開始慢慢塗粉,動作很是仔細,一點一點遮住了所有的憔悴與慘白。
不一會兒的功夫過後,便又漸漸恢複了往日裏的那種紅潤可人的模樣。
原本她就長得非常的漂亮,如今在冷銳的加持之下,更是美豔得叫人無法移目。
定定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季筱悠非常的滿意。唇角向上一勾,抿出一道清淺的弧度。
隻不過,似笑非笑間,卻沒有著落到任何一點的溫度。
她相信,今天吳映璿與季美娥二人,是一定會出現在父親的追悼會上的。
一是為了避嫌而來,同時也為了做給樊逸痕看,故意表現出自己的賢良淑德,溫婉善良的樣子。
嗬嗬,來得正好!那就先讓這兩個貝戔人好好地在自己父親靈前懺悔一下吧。
準備妥當之後,季筱悠一身黑色的孝服,眼含淚光,神情悲戚地站在棺木旁。
而樊逸痕也是同樣的穿著打扮,當著眾人的麵沒有任何的避嫌之舉,與季筱悠並肩站在一起,寬厚的手掌扶在了她的腰間,緊緊的擁著她。
而季筱悠像是傷心過度,體力不支,嬌柔的身子似有似無地往樊逸痕的方向靠去,半依進了他懷裏。
二人舉止親昵,郎才女貌,看上去非常的般配。
而當吳映璿與季美娥二人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情景。
當即,她腳下步伐一滯,死死地咬著牙根兒,心中醋海翻騰,恨不得將季筱悠這個狐狸精給剝皮抽骨,挫骨揚灰,方能以消自己心中的恨意。
而乍然間由於情緒過於激動,導致她刻意拿捏出來的端莊又持重的狀態不穩,戾氣外泄,表情也變得有些猙獰了起來。
有所察覺的季美俄眉頭微皺,趕忙偷偷伸出手來,在底下拽了拽吳映璿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
見狀,吳映璿這才打落牙齒活血吞,接連深吸了好幾口冷氣之後,神色終於恢複如常,母女二人走了近前。
來到季筱悠與樊逸痕的麵前,剛剛站定之際,吳映璿便趕忙伸出了手,一把,佯裝親昵地握住了季筱悠的手腕。
重重歎了一口氣之後,哽咽地道:“筱悠,你一定要節哀順變呀!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小舅舅一定是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所以這才會做了傻事。如果他在天有靈的話,肯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的難過,你不要太悲痛了,一定要顧著點自己的身子呀!”
表情做作,使勁兒擠了擠那雙不懷好意的眼,妄圖擠出幾抹虛偽的淚光出來。
任由著她拉著自己,季筱悠紅著眼眶,鎮定地望著她,看似傷心欲絕的呆滯神色之下,一絲凜冽的殺意,以極快的速度一閃而過。
隻不過下一個瞬息,便消失不見,沒有半點的蹤跡。
“是呀!筱悠,人死不能複生,可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好好地生活下去。現在首要的當務之急,是先要照顧好你自己才行。”
這時,季美俄也幽幽地開了口,說話間,全然是一副語重心長的慈祥長輩的模樣。
並且,她所努力刻畫出來的悲傷,看上去明顯要比吳映璿的更加自然一些。
“哎!好孩子,你真是讓姑姑心疼呀!”
頓了頓之後,還不忘虛情假意地哽咽歎了一句,同時,抬起了手,佯裝親昵地將粘在季筱悠臉頰一側的碎發給撥了下去。
“你們來的正好!”
這時,季筱悠這才終於開了口,隻不過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配上低沉而又嘶啞的嗓音,竟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詭異之感。
見狀,吳映璿與季美俄二人頓時心生警惕,彼此不留痕跡的對望了一眼之後,馬上就提高了注意力。
“在咱們老家,有一種說法就是人死之後,除了兒女以外的至親,要跪在死者的靈前一天,為其燒紙送行。姑姑也是知道的,我和父親除了你和表姐以外,便再也沒有其他的親人了。這個時候,恐怕就要勞煩你和表姐了。不過,就是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
一字一頓,清緩地落下,即便是過於悲傷,但條理卻是異常的清楚。
聞言,季美俄與吳映璿二人立馬就愣住了,就連臉上虛情假意的表情都來不及收斂,看上去非常的滑稽。
一來,她們根本就沒聽說過,老家還有這種什麽狗屁的習俗。二來,要她們跪在季昌盛的靈前一天,這般的折辱,就他也配?
下一刻,季美俄率先反應過來了,隻見她一臉為難的神色,正在腦海裏快速思考著,合理的拒絕借口。
可是,就在這時,樊逸痕不冷不熱地打量了她二人一眼之後,突然低沉地開了口,道:"筱悠,你放心吧,小璿又怎麽會不同意呢,她出身名門,高貴大方,善良又念及親情,在這種重要的場合,自然會懂事又懂分寸的。"
幾句看似褒揚的話,不動聲色,輕飄飄落地之際,直接將吳映璿給駕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
見狀,季筱悠感激地望了樊逸痕一眼之後,卻是不由地在心中冷笑了一聲。今天無論如何,她也要讓這卑鄙的母女倆,跪在季昌盛的靈前好好地懺悔一下。
“是……是呀!”
頓時,吳映璿眼角跳動,表情變得尷尬又不自然了起來,吞吞吐吐地應道。
“還有季阿姨,能教出這麽優秀的女兒來,自身的素養肯定也差不了。又怎麽會不念及親情,不送自己親弟弟最後一程呢?”
隨後,樊逸痕轉頭,又將注意力落到了季美俄的身上,似笑非笑地道。
聞言,季美俄斂著眸光,怒意一閃而過,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迅速又再度恢複了那副慈愛又悲戚的模樣。
當著眾人的麵,她清了清嗓子,故意大度地道:“逸痕說的對,今天我們來除了安慰筱悠以外,就是為了送我弟弟最後一程的。哎!我這個弟弟呀……”
一聲哀歎,無奈地搖了搖頭,頓了頓之後,季美俄這才又繼續道:“一生那可真是太苦太苦了,早些年又當爹又當媽的,辛辛苦苦地拉扯筱悠長大成人。還沒享福呢,誰知又得了那個病,受盡了折磨。最後,居然還跳樓自殺了。一想到這些,我的心這個疼呀!”
說話間,她不動聲色地挑起了眼簾,偷偷地打量了季筱悠幾眼。
故意提起季昌盛各種的不幸,以及那悲慘的遭遇,目光就是要刺激她,好讓她痛不欲生。即便是不追隨季昌盛而去,在今後的日子裏,也要讓她喪失所有的希望與鬥誌苟活於世,再無與自己女兒相爭的能力。
可誰知,季筱悠除了已知的悲傷之外,那張令人心疼的小臉上,便再無其他任何多餘的情愫了。
反倒是一轉頭,對身後的人吩咐道:“地上涼,去拿兩個墊子來。”
聞言,傭人去而反複,眨眼間,就將那個淡青色,繡著花紋,四四方方的小墊恭敬地放到了季昌盛的靈前。
做好這些之後,又趕忙不動聲色,迅速退到了後麵。
見狀,無奈之下,季美俄隻好拉著吳映璿一起跪在了墊子上,低著頭,佯裝出一副在虔誠燒紙的模樣。
實則低著頭,一臉陰鷙與憤恨的神色,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直響,憤恨地將紙扔進火盆裏,劈裏啪啦,火星子爆了開,呲呲作響。
冷冷地盯視著這二人,季筱悠唇角似有似無地向上挑起,勾起了一抹無歇的寒意,隨後眸光饒有深意的下移,徑直落到了那兩個淡青色的小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