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慷慨葉芷
那小夥子急了,說你這人咋恁扯球蛋哩,說恁多木用的幹球,俺再說一遍,你們的車撞到俺娘了,把她腿撞壞了,你們不能拍拍屁股就走是不是?
這時候又有幾個人圍上來幫腔,說哪能撞了人就跑,看著人模人樣的咋不做人事哩。看來越是坐好車越是沒好人-——很顯然是這個小夥子的同夥。
江風看沒法脫身,隻好又上了車,對尹紅妹說,尹書記,可以肯定是遇到碰瓷的了。要不要通知派出所明所長,讓他帶人過來?
不等尹紅妹說什麽,葉芷搶著說,用不著,我讓我的人下來收拾他們。說著拿出手機就要撥號碼。尹紅妹說先等等,我們下去看看。
尹紅妹走到車前,問騎摩托那小夥子,說老鄉,幹嘛攔我們的車?
那小夥子還是那句話,你們的車撞到人了。
尹紅妹說人在哪?
那小夥子往河裏一指,說就在河道裏。
尹紅妹說那好,你帶我們去看看吧。
那小夥子就在前麵帶路,幾個人往河道裏下。江風一看葉芷和尹紅妹都跟去了,也下車跟了上來。
河道裏的一塊大石頭上,坐著一個頭發花白,身體瘦弱的老太太。她一條褲腿高高挽起到膝蓋以上,裸露著枯枝一般的小腿。小腿的迎麵骨上,果然破了皮,出了血。那小夥子把三個人領到那老太太麵前,甕聲甕氣地說,你們自己看吧。
尹紅妹俯下身來關切地說大娘,疼嗎?老太太滿臉是刀刻似的皺紋,癟著沒牙的嘴說,破了點皮,不礙事,不疼。
江風看她傷在小腿上,顯然不是車撞的,就湊上來說大娘,你說說,我們的車撞到你沒?
那老太說木有木有,是我自己摔倒的。不過您那車開的也太燒毛了,過河也不慢點,水一濺大高的,我正趟著水過河哩,怕衣服被濺濕了,往邊上一躲,踩著塊石頭就栽倒了。也不怨你們,怨河裏的石頭太滑。
江風轉向那小夥子說,聽見了吧?我們的車根本就沒挨著老太太。
尹紅妹瞪了江風一眼,意思是讓他閉嘴。然後攙著老太太的胳膊,說大娘,雖然是你自己滑倒的,但畢竟跟我們的車有關係。我送你去醫院吧,好好檢查一下,處理一下傷口。
老太太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說不去不去,我不礙事的,我們農村人沒那麽嬌貴。
尹紅妹說怕傷著骨頭呢,還是去檢查一下好。
老太太說傷沒傷著骨頭,我自己心裏清楚。說著,站起來走了幾步,說你看你看,骨頭一點事都木有。回去讓俺孩兒給我抹點紅汞就好了。
尹紅妹還要堅持送她去醫院,但老太太說什麽也不去。江風知道那小夥子是想敲詐他們一筆錢的,就說小夥子,你說吧,要多少錢?
那小夥子脖子一背,說,一瓶紅汞少說也得10元8元的,你們留下10元錢得了。
一句話說得三個人都有點愣怔。這哪裏是什麽碰瓷啊,費這麽大勁碰這10元錢,還不夠功夫錢呢。特別是江風,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覺得還是自己心理太齷齪了。再看這個小夥子,一臉的憨厚,哪裏像個歹人?
葉芷也做好了被敲詐一筆的準備,沒想到對方隻提出了區區10元錢的要求,一時間有點感動,掏出皮夾子,抽出一疊錢就往小夥子手裏塞。說拿上吧,給大娘買點營養品。
那小夥子像被馬蜂蜇了似的縮了手,說可不敢,俺可不能要那沒良心錢!
葉芷好說歹說,那小夥子堅決不收,最後還是隻收了10元錢。
這時候有個在旁邊看熱鬧的中年男人看江風背了個相機,就問他,你們是不是記者?
江風撒了個謊,說是啊,我們是記者,你有什麽事?
那人說你們能不能在報紙上喊喊,讓鄉裏給我們把這座橋修起來?這橋是我們金寨村民去城裏的唯一出路,橋垮後,我們不得不天天趟水。上個月那場暴雨,一家夥衝走了兩個學生娃,幸虧沒衝出多遠被大樹給絆住了,要不早就出人命了。再說現在是夏天,到了冬天河水刺骨的很,我們還怎麽趟水?
立即又上來一個老漢,指頭指點著河水說,我們趟水也沒什麽,最可恨的這水是毒水,你們看——說著他卷起褲腿,兩條小腿上都是膿瘡,說,我這瘡就是趟這河水趟的了!
尹紅妹和葉芷看到老漢流著膿的雙腿,不由得緊皺了眉頭。
江風說,你們村長不管嗎?村裏也應該有錢修橋的啊。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村長不當家,俺村是會計金來一手遮天。別說讓他修橋了,我們的退耕還林款他還截留呢。多少年了,村裏的賬目從不公布,聽說高速路占了金寨的地,補償了100多萬,我們群眾一分錢都沒見著。
有人手指著村口一座白牆紅瓦的小洋房說,看吧,那就是會計金來的家,村裏的錢都被他拿去蓋樓了。又有人說,聽說他還在雲湖買的有房子呢,還請的有小保姆。
一群人把江風當做了救苦救難的菩薩,圍著他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開現場會似的。尹紅妹和葉芷在一旁聽著,默不作聲。江風看這群情激奮的樣子,提高聲音說,請老鄉們放心,你們提供的情況我一定會如實向鄉裏反映的,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
又想露露能,就故意說,你們鄉裏的尹書記是我的朋友,她是一個一心為群眾利益著想的好書記,修橋的事情她絕對不會不管的。
就有人說,哈,尹書記啊,我們不指望她。她不像其他當官的那麽壞不假,但她是眼睛向上看的,要的是政績,好為自己做更大的官兒撈資本。像我們這偏遠的小村,她是不往眼裏放的。
也有人提出反對意見,說尹書記是個好書記,主要是鄉裏窮,沒錢。剛才那個人就說,不說別的,就說這個礦廠汙染的事吧,我們去鄉裏向她反映了幾次,她一次都不來看!
江風想說,你們的尹書記這不是已經來了嗎?又想到這話說出來,必定引起村民更大的反應,不好收場;又擔心村民們都是直腸子,一會不定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怕尹紅妹臉上掛不住,就趕緊撤了出來。
三個人回到車上,心情比剛才更沉重了。尹紅妹沉默了半晌,問江風,江書記,你是住建局管工程的,你估計重建清水河橋需要多少錢?
江風想了想,說,如果按照最簡單的結構,最少得80萬。
尹紅妹說,你明天起草個申請報告,我去縣財政要錢去。
葉芷笑著說我的尹書記啊,這個事情你就不要和我爭了,剛才沒過河之前,我就打定了修這座橋的主意,我一個月之內就能開工。
尹紅妹說那不行,“村村通”你就拿出了100萬,現在怎麽好意思再讓你拿錢呢,你的錢雖多,也是自己辛苦賺來的啊。
葉芷說你上午不是還說要我想辦法挽回民心嗎?這就是最好的辦法。這橋修好了,就是一座民心橋啊。
尹紅妹想了想,說,既然葉總堅持要修這座橋,我也隻有在心裏感謝你了。橋修好後,可以在橋頭立塊碑,刻上銀河公司愛心橋什麽的。
葉芷說,我正是這個打算。
車子從村會計金來的小別墅前經過,尹紅妹讓停了車,幾個人隔著玻璃看稀奇。江風看那別墅是歐洲風格,清一色的落地大窗戶,甚至還有玻璃屋頂,設計的不錯。隻是露天的陽台上,扯著一根繩子,上麵曬著烏黑的被子和女人的大褲衩,大胸衣(顯然是在車上遇到的那個母夜叉的),顯得很不協調。
尹紅妹說江書記,這棟別墅造價得多少?江風說,農村的各種費用少些,但起碼也得50萬靠上。
尹紅妹點點頭,說,一個村會計,又沒有其它收入,拿出50萬元蓋別墅,這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江風下車剛拍了幾張照片,就見母夜叉出現在了鏡頭裏,驚得相機差點掉地上,趕緊上車逃跑了。
村子裏的路坑窪不平,很難走。尹紅妹說江書記,咱們現在走的路,就是你將來的任務,“村村通”都是要覆蓋的。
江風說,幸虧葉總把清水河橋給承包了,要不這路修了也是白搭啊。
尹紅妹這會心情已經好起來了,說,這樣說來,你我都得感謝葉總,晚上咱好好請她一次。
江風說嗯,晚上咱請葉總一條龍。
葉芷在後麵向江風肩上搗了一拳,說去你的,你們請我吃頓飯,給我找個住的地方就好啦。
說話間,迎麵過來兩輛牛車,車上是大水罐。江風心想這天也不旱啊,還需要從山裏拉水澆地?就下車問那趕車的老漢。老漢說這水是吃的,不是澆地的。
江風說你們家家都有壓井,還需要費這勁?老漢說,有壓井不假,但村子裏的地下水都被礦廠排出的廢水汙染了,聽說含有氰什麽的,毒性大的很,已經有人為此生了怪病,誰還敢吃地下水?除非是活膩歪了,想去找無常。江風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