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我要結婚了
說笑幾句,江風說,這個龐部長,收起錢來從容的很,像是搓垃圾似的。我進書房的時候,看到茶幾上的那個大信封,應該是你孝敬的吧?挺鼓囊的,至少有五萬吧?
尹紅妹說,錯,是四萬八。
江風說哈,你湊個整數多好,少那麽兩千幹嘛?又不是結婚送紅包,需要個吉利數字。
尹紅妹說,這你就欠考慮了。我的心裏話對你說說吧。這個龐部長呢,太貪太膽大了,如果我猜不錯的話,他終究是要出事的。這種人,一旦被抓,交待的比誰都清楚,說不定記得還有帳呢,某年某月某日某人送多少錢,很可能今晚你我也都會被他載入史冊。
江風一聽慌了,說那怎麽辦?我還狠狠心給他送了兩萬呢,本來這兩萬是要給崔書記的。
尹紅妹嗤了一聲說,你那兩萬根本就是毛毛雨,放心吧,安全的很。據我所知,像他這種大貪官,一旦出事,涉及領導幹部至少得幾百個。如果都抓都處理,雲湖的官場就沒人了。怎麽辦呢?上麵往往會畫杠杠,比如10萬以上是個杠,五萬至十萬是個杠,五萬以下的,就算做最最廉潔的,不會受到任何處理。所以你我今晚都在安全範圍之內。
看來尹紅妹果然對這些深層次的東西有研究啊,並且是未雨綢繆,走一步看三步,江風聽得心服口服,說紅妹,回頭你出本書,就叫做《做官指南》好了,肯定暢銷的很。
尹紅妹嗬嗬笑道,出書的事情,交給你這個文人好了。你的經曆也夠豐富的了,可以寫個半自傳體的,記得不要把我描寫的太壞就行。
江風說,怎麽會呢,你本來就不壞嘛。
尹紅妹說,可我感覺自己挺壞的。
說完這句話,兩人好像都想到了什麽,都沉默了。過了一會,尹紅妹歎口氣說,那些在槐河的日子,真是終身難忘。我做夢都回去過好多次呢。
江風說,都一樣。蔡小菲現在怎麽樣?好久都沒聯係了。
尹紅妹說,哈哈,你倆怎麽都這樣問我啊,你們自己不會聯係嗎?感覺你們真有意思。
江風嘿嘿傻笑了兩聲。尹紅妹說,她呀,現在做了鄉長了,比我當年的勁頭還大呢。鄉裏和深圳的一家旅遊公司聯合搞開發,要在大壩南頭建大型生態溫泉度假村,鄉裏投資300多萬,蔡小菲也是忙的腳不沾地。
江風說,大壩南頭沒溫泉啊?
尹紅妹說,引湯莊的水啊。
江風說,離槐河十幾公裏呢,怎麽引?
尹紅妹說,鋪設管道啊。所以說是大手筆。
江風嘖嘖歎道,我看啊,蔡小菲她就是第二個尹紅妹。
尹紅妹也笑著說,她比我來的猛,你慢慢看吧。
江風很想問問尹紅妹有沒有孟佳蔭的消息,但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很多個夜晚,仰頭望月,他總會想起在楓林晚賞月的那個夜晚。和孟佳蔭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就像山穀中歡快流淌著的小溪,時不時就會侵入到夢裏。有天晚上在咖啡廳,一個白裙曳地長發披肩的女孩彈了一首《夢中的婚禮》,雖然彈的非常生澀,還是讓江風深深沉醉了。他很衝動地給孟佳蔭打電話,但她的號碼依然是空號。
正這樣想著,聽見尹紅妹輕聲說,江風,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但今晚剛好碰到了你,還是給你說一聲吧。我要結婚了。
結婚?和誰?江風表現得有些反常,脫口而出。不過旋即他就為自己的失態感到不好意思,接著說,是和武國定吧?他是個好人……會對你好的,祝賀你們。
尹紅妹好半天都沒說話,車內很安靜。安靜的氛圍下,兩顆心都在掀起波瀾。在槐河的兩年時間裏,兩人不但有了身體的交交集,更重要的是彼此早已把對方嵌在了心裏,雖然歲月流失,但那份真摯的感情並沒有褪色,隻是隱藏著罷了。
尹紅妹結婚,將宣告他們要徹底雪藏那份回憶了。這無論怎麽要輕描淡寫,都注定要有一陣心靈的陣痛。世間的感情,並不是每段都注定要有完美的結局,有時候,缺憾更值得讓人珍惜和回味。
尹紅妹歎了口氣說,有什麽辦法呢,我已經快四十歲啦,再不結婚就成剩女了。江風,你想過沒有,我們都不再年輕了,雖然你我心理上都認為自己還很年輕。其實,我對結婚生孩子並不感興趣,和你的那些回憶,就足夠我下半生慢慢咀嚼和回味了。但我畢竟還是個凡人,我還要自己的事業,自己的仕途,所以我不想讓別人把我當做怪物。再說,國定他也確實不錯,在豪爽的性格上和你類似。
江風說,可他在外地呢,你們一結婚就要過兩地分居的生活了。
尹紅妹說,我不認為這有什麽不好。隻要我結婚,大家都知道我已經結婚了,有丈夫了,這就足夠了。這樣我們彼此都能有時間和精力去為自己的事業拚搏,多好。
不知道為什麽,江風的心裏一陣酸楚。他很想說,紅妹,不要太努力了,對自己好點,生活除了工作,除了事業,除了仕途,還有很多樂趣可以去享受呢。但這話他說不出口,因為他知道,即使說了,尹紅妹也不同意他這種說法。沒辦法,這個女人,生來注定就是要做官的,並且是永無止境。
江風問,日子定下來了嗎?
尹紅妹說,定下來了,就在這個國慶節。
江風說,呀,還有三天時間啊,你怎麽不早對我說?
尹紅妹笑了下說,我本來就不打算告訴你的。我不讓你去參加我的婚禮。
江風問,為什麽?
尹紅妹沒有立即回答,過了好一會才說,這還用問嗎。我害怕你出現在婚禮現場,我會突然改變主意。
尹紅妹的聲音很傷感,像一陣秋風吹進江風的心裏,江風感覺渾身冰涼。他真想張開雙臂,像曾經有過的那樣抱她一下,但他們之間隔著車座,他抱不到她。
尹紅妹的聲音幾乎是歎息了:江風,還記得那次我生病嗎?那晚我病的迷迷糊糊,一個人躺在宿舍,當我睜開眼看到床前的你,當你緊緊握住我冰涼的手時,我就決定,隻要你要我,我會把一切都給你,自己的一生,包括自己的全部生命。可好多事情都是陰差陽錯的,我遇見你太晚了。我總在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即使我少活二十年,我也要早點遇見你。
尹紅妹的眼睛裏淚光閃動,江風的鼻子也酸酸的,嗓子一陣陣發緊。尹紅妹探身過來,握了他的手,看著他說,江風,如果有來生,如果你願意,我會早點在你必經的路上等你。
江風感動的說不出話來,隻是用力點了點頭。
一陣手機鈴聲,把他們從兒女情長中拉回了現實。縣委劉書記給尹紅妹打電話,要她馬上趕到他辦公室,有緊急事情要商議。
尹紅妹剛才還淚水連連的,這會立馬兩眼放光精神抖擻起來,對著話筒說,劉書記,我三十分鍾後到!
放下電話,尹紅妹對江風說,不好意思,我得趕回去了,我們以後再聊。
江風說,好的,你路上慢點。
下車的時候,尹紅妹說,江風,你很想知道孟經理的消息吧?
江風下車的動作定格了一下,說,你有她的消息嗎?
尹紅妹說,當然有。
江風說,她手機換號了,她現在在哪裏?
尹紅妹嘻嘻笑著說,不能告訴你的,孟經理反複交待過的。
崔定家樓下停了不少車,都是豪車。不斷有衣著光鮮的人物從車上下來,夾著包徑直上樓;也不斷有人從樓上下來,滿麵春風地鑽進小車開走。這一切雖然沒有人指揮,但井然有序,甚至是悄無聲響的。大家在樓下碰麵,並沒有平日官場裏的握手寒暄,而隻是相互點一下頭就過去了,好像所有人之間在今晚都有了默契。
江風雖然心裏痛恨這種媚俗,但身在官場,他還是不得不隨波逐流。早在上周,市紀委就下發了《關於加強雙節期間黨風廉政建設的通知》,明確規定領導幹部之間不準請客送禮,但很顯然,那些規定就是幾聲閑屁,不響也不臭。
江風總覺得,類似這樣的通知所起的唯一作用就是在提醒大家,雙節到了,該給領導們意思意思了。至於通知上所說的“禮品、禮金、有價證券、公款旅遊”什麽的,很顯然就是在告知大家意思的方式有很多,你選擇一個就好了。
把車在樓下停了,江風並未立即下車,而是坐在車裏等,想等人稍微稀少了點再上樓。不過等了半個小時,也不見有少下來的跡象,相反來人更多了些。土地局的單局長、房管局的田局長、規劃局的劉局長都一一上樓又從樓上下來了,江風就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送禮這種事情也得搶占先機啊,早來和晚來的效果肯定會不一樣的。想到這裏,就有點後悔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