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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場春夢了無痕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怎麽沒聽說過有哪家用我來嚇唬小孩子啊?”粉衣少女一臉的不相信。


  “出去燒個香都聽得到街頭巷尾有人對小孩子講:誰誰誰,你再不聽話雪家大小姐就要來了,到時候把你搶去當小相公,再調皮的小孩子聽到這句話都被嚇得老老實實的。你的名字都能讓小兒止啼了,你說你的名聲有多好聽?”雪夫人沒好氣的說道。


  隨後又補了一句:“這次去往青鹿山的學子中有一些不是鳳歌城的本地學子,是從外地過來的,趁著有些人不了解你的底細你趕緊裝成一副溫良賢惠的樣子把自己給嫁了。不然估計你也就真的嫁不出去了,算是栽在手裏了。”


  “什麽叫栽在手裏了啊?我又不是櫃台上的次品貨物。”女孩撇著嘴。


  雪夫人又看了看那張歪歪扭扭的大凰,伸手在雪遲遲耳朵上輕輕的捏了捏,微微向上提了提,引得雪遲遲一陣鬼哭狼嚎的喊疼,雪夫人沒理會她的浮誇演技,瞪了她一眼扭頭就往門外走去。


  一見雪夫人出了房門,雪遲遲瞬間滿血複活,扭過頭仰著腦袋對寧小溪吩咐道:“你去給我查查,到底是誰這麽膨脹,敢在娘親麵前如此敗壞我的名聲,我要他好看,還有讓侍衛去查查到底那家敢消遣我,拿我嚇孩子,到時候我……”


  雪遲遲話還沒說完雪夫人的聲音就從外麵傳進小書房:“沒人在我麵前敗壞你的名聲,至於我為什麽知道,你遮住你的臉出去轉一圈就知道了,誰不講雪家大小姐帶著她的小跟班寧小溪一天到晚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還有,要是讓我知道你又去哪找人麻煩,不把百鳥朝鳳繡完你就一直在繡樓待著吧。”


  雪夫人的聲音傳進小書房的時候,雪遲遲和寧小溪嚇了一跳,等到雪夫人的話一講完,寧小溪刷的一聲竄到門口,伸頭望了望,見到雪夫人確實走遠,將門一關,轉過頭怒氣衝衝的對雪遲遲說道:“到底是誰在外麵亂講,不要讓我遇到他,明明就是小姐你一個人燒殺搶掠,怎麽就栽倒我的頭上了。”


  “哎,寧小溪你這個小賤人,我怎麽就燒殺搶掠了啊?再說我幹什麽事情你沒在我邊上,我要燒殺搶掠,你也算是無惡不作,喪盡天良。”


  “切,我的名聲可沒你臭,不要把我和你混為一談。”寧小溪說完轉身就走,跨過朱紅色的門檻,鵝黃色的繡花小鞋踩著青石板路,發出小小的摩擦聲,與初春萬物生長的聲音混成一曲清幽的陽春曲。


  “幹嘛去啊?”雪遲遲探出頭抱著門框喊道。


  三月的陽光照在書房門前的一顆海棠上,開的正盛的海棠在驕陽下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火,照的三月明媚,不知是三月紅了海棠還是海棠豔了三月。


  “居然有人敢敗壞我的名聲,這種事情要是能忍,我就不是鳳歌城小霸王最優秀的小跟班。”寧小溪一臉的我是狗腿我驕傲,邁著大步沿著小徑向外走去。


  “不錯,這氣勢,有那麽一點點意思,不愧是我雪雲裳最優秀的小跟班。”雪遲遲微微點頭,一臉的欣慰,隨即對著另一個方向喊道:“那邊的小弟,抄家夥,跟上小溪。”


  “是,小姐。”一個個侍衛領命而去。


  等到寧小溪和那些侍衛走遠,小名叫雪遲遲,大名叫雪雲裳的姑娘輕輕地將秀美的臉頰貼在朱紅的門框上,朱紅的漆模糊映著美人粉色的腮,雪白的肌膚,細長的黛眉,最後照亮了佳人鮮豔的唇,一切相映成畫,相映成趣。


  看著門前的那棵鮮豔的海棠,紅嫩的花朵開的妖嬈,似一個個衣著紅裝的舞女,順著三月的春曲舞動,不知不覺間想到剛剛娘親說的讓自己去找一個夫婿,心中不免有些埋怨與羞澀。


  再看那開在驕陽下的海棠,很像深閨的女子新婚時的嫁衣,那鮮豔灼眼的紅嫁衣,似乎帶著無窮的魔力,將懷春少女的思緒帶入那香豔的十裏紅綢,旖旎的洞房花燭夜。


  哪個少女不懷春?


  哪個未嫁女子不想著自己有一天也會穿上鳳冠霞帔,嫁給一個騎著高頭大馬胸戴大紅花的少年郎。


  陽光暖暖的,雪遲遲感到渾身有些燥熱,暗暗想或許是這天氣漸漸回暖了吧,卻不知自己早已麵如粉霞,耳朵紅的滴血。


  “我在想什麽呢?我才不要嫁人呢。”


  搖了搖頭,抬起雙眸,不知為何,雪遲遲忽地感覺再看這一樹海棠雖然豔了些,但卻有些單調,看著陽光穿過海棠的縫隙照耀在海棠下已經茂盛的草地上,突然間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感覺這海棠單調了,眼前的一切雖然美好,但大紅大綠的卻有些豔俗了。


  一樹梨花壓海棠,對了,就是一樹梨花壓海棠,若是這海棠邊上豎著一顆梨樹估計一切就不一樣了吧,雖說這一樹梨花壓海棠乃是古時一位大詩人調侃友人之詞,但如若不將那梨花比作白發,而是看成一位清新脫俗的少年郎。


  他有著修長的身姿,細長的眉,一舉一動散發著高貴,在他的邊上一個穿著紅色紗裙的少女翩翩起舞,舞畢之時男子倚著一樹盛開的梨花,輕輕地鼓掌。


  一樹的梨花隨著男子輕輕拍動的雙手一片片的飄落,緩緩地在男子四周飛舞旋轉,最終落在了地上,將泥土的顏色遮去。


  男子如同冰雪玉樹中誕生的精靈,高貴典雅,冰清玉潔的一塵不染,而那女子似一朵盛放的海棠,熱烈如火,卻又帶著不曉世事的單純。


  “墓生,我跳的好看不好看?”少女嬌跳著一步步蹦到男子身邊,微微歪著頭問道。


  “不好看,男子輕輕蹙眉,你四肢不協調,習武還行,若是習舞,連木偶跳的都比你跳的好看。”男子微薄的唇傾吐出刺耳的話語。


  “雲墓生,你這個臭沒良心的,虧我還心心念念的想要練好這支舞,想要跳給你看。”女子瞪著大眼睛微嗔的看著白衣男子,一副受委屈的表情。


  “和你開玩笑的,雲裳,你很美,每時每刻,無論做什麽。”男子一把將少女撈入懷中,低下頭,對著少女鮮豔欲滴的唇吻了下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梨花的飛舞,兩人的身影越來越低,少女緩緩地躺倒在了滿地的梨花上,如瀑的青絲間參雜了些許白色的花瓣,一襲白衣的男子輕身壓在紅衣少女的身上,低頭去吻身下少女如雪的脖頸,在他低下頭的時候,紅衣女子順著男子的衣領看到了他鎖骨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嘩,嘩嘩。”


  “嘩啦啦……”


  雪遲遲緩緩地睜開雙眼,窗外有些微弱的燈光透進來,在白牆上留下些許斑駁的影子,今天下午沒畫好畫被娘親嘲諷了一頓,又曬了一下午的太陽,早早地就有些乏了,便隨意吃了些東西早早地睡下了。


  沒想到半夜居然下起了雨,聽這雨聲估計雨也不是很大,就是落在了樹葉上的聲音比較響,也不知那棵海棠怎麽樣了,花瓣是否被這場雨淋落,還有小溪回來沒有。


  有心出去看看,卻又不想起床,雖說天氣回暖,但這一場春雨倒是讓溫度降下來不少,半夜還有些微涼,於是開始回味起剛剛旖旎的夢境來了,由於剛剛睡醒,所以夢還是記得不少的。


  在夢中自己好像在一顆梨樹下為一個男人起舞,後來那個男人還吻了自己的唇,雪遲遲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唇,似乎唇上還殘留著那個白衣翩翩的少年郎的溫潤氣息。


  其實雪遲遲知道自己悄悄地喜歡上了一個少年,是不是那些小說故事上的情情愛愛她不知道,但確實是有歡喜的,那是自己一次去書院找堂哥的時候見到的少年。


  那時那個少年正倚在一棵有些歪了的竹子上讀書,炎炎的夏日,那個倚在竹上的少年帶來了一個夏天都不曾有的清涼,後來自己就經常悄悄地打聽那個少年的消息。


  知道了少年叫做李雲斌,是當朝禮部尚書家的七公子,生的好相貌,出身好,學識也很好,是個有名的才子,而且他也不像其他少年一樣會躲著自己,也不會在背後取笑自己嫁不出去。


  隻不過恰恰因為李雲斌的好,雪遲遲就更不敢將此事告訴別人,也絲毫不敢露出自己的想法,因為這個鳳歌城對李尚書家的七公子芳心暗許的深閨少女有許多。


  而自己從小和一群堂哥表哥的在一起瘋慣了,慢慢的性格也就像個男孩子一樣,那些大家閨秀伸手就來的女工刺繡,詩歌詞賦自己一樣不會,可能是玩慣了,根本就靜不下心來做一件事,所以無論在外表上多麽強橫,內心其實是有些自卑的。


  尤其看著別人家的小姐們輕移蓮步,笑不露齒,聚在一起討論詩歌詞畫的時候,自己都會悄悄地避開,這種情緒在遇見李家七公子的時候達到了頂峰,生怕李雲斌露出半點的鄙視與瞧不上,好在李七公子不是世俗的那些男人,對自己沒有任何的輕視。


  可是剛剛的夢中那個讓自己為之習舞的男子卻不是他,雪遲遲清楚地記得自己的那一句帶著渴望與嬌羞的話語。


  “墓生,我跳的好看不好看。”


  是的,夢裏的那個男人叫做墓生。


  墓生,墓生,好奇怪的名字,怎麽會有人給子女取這樣的名字,不過這個墓是為生命的終結,而生卻又是一個開始,兩字連起來就是向死而生,生而死,死轉生,組成一個輪回。


  雪遲遲不知道這一次僅僅是一場被下午的那朵海棠勾起的春夢還是一個對未來的預測,胡思亂想了一陣子,女孩隻感覺上下眼皮似乎又要合一塊去了。


  “墓生,墓生……”雪遲遲一遍遍輕聲的念叨著,緩緩的再次進入了夢鄉。


  一場春夢了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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