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與君長訣

  謝長情愣了幾秒，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要再去長歌坊找你？你的意思是說你願意跟我回將軍府了嗎？”


  “不是，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心狠狠地揪疼了一下。


  “為什麽？！”謝長情雙手激動地握住我的兩邊肩膀。


  “沒有為什麽……”


  許是我這無所謂的態度惹惱了他，他雙手的力度更重了。


  謝長情語氣強硬地說道：“到底為什麽？你看著我說話！”


  我還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強忍著剜心之痛，冷靜地說道：

  “因為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你給我個解釋。”謝長情的語氣忽然凝上了一層冰霜，有些冷。


  我垂下眼簾，心意難平地說道：

  “你曾經說過，我不懂得患得患失的感覺，其實我一直都懂。包括以前我女扮男裝的時候，以為你是龍陽之好，我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會遭你厭煩。而這一次，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更深刻了，深刻到令我害怕。”


  說完，我終於敢抬起頭直視謝長情，他緊緊地抓著我的肩膀，目中帶光地看著我。


  “對不起……我這不是平安歸來了嗎？”


  “是……沒錯，所以我才決定了，不要有下次，下次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的心。”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我以後都不想再有了。


  “怎麽會呢……”謝長情紅了雙眼。


  “謝長情，我不知道你在邊關遭到伏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我不知道你領著那些個傷兵殘將在狼牙山躲避敵軍的追擊的時候，有沒有想起我；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說不下去了，聲音也開始哽咽。


  謝長情一把將我摟入懷中，他緊緊地將我抱住。


  “我想過！我怎麽會沒有想過？！”謝長情溫熱的呼吸在我耳邊繚亂。


  “你知道嗎？我以前出征從不畏懼死亡。那時候總覺得，即使是戰死沙場，我也雖敗猶榮。但是這一次，我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種牽掛，那就是你，你就是我想要生存下去的信念，你知道嗎？九兒……”


  “那又如何？即使知道前方生死未卜，你也會義無反顧……”我一動不動，垂著雙臂任由他抱著。


  他的這個懷抱，應該是最後給我的擁抱了。


  “九兒……對不起……是我讓你擔心了，對不起對不起……不要哭。”謝長情放開我，雙手托著我的臉蛋，俯下身子替我擦幹淚水。


  我吸了吸鼻子，認真地說道：


  “我承認我喜歡你，我曾想過為你紅妝十裏，卻難敵你要保這江山河清海晏的決心。我不會問你是選擇兒女情長，還是甘願為江山社稷鞠躬盡瘁。因為，我知道你謝長情天生就是沙場上的一匹戰狼，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我不可能是羈絆你的理由。”


  謝長情目光如炬地看著我，問道：


  “所以你決然不能接受我是個南征北戰橫刀立馬的將軍，對嗎？”


  我搖搖頭，說道：

  “我不是不能接受你是個朝不保夕的大將軍，我是我不能接受我心裏的那個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舍身取義的大英雄！我不想要英雄，英雄太危險了……”


  英雄不屬於我一個人，英雄是大家的。我隻想要他好好的，他即使隻是一介草夫，我也樂得其所。


  謝長情放開我，他痛心疾首地看著我，說道：

  “對不起……”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太自私了，我接受不了那種患得患失提心吊膽的日子……”我知道我的思想很狹隘，沒有他這般寬廣大義，我隻不過是一個想要跟自己的愛人慢慢度完這一生的小女人。


  謝長情神情呆滯地，繼而又痛苦地皺起眉頭。


  “試都不試一下嗎？如果你真的想過要跟我在一起……”


  “我害怕……”


  我以後怎麽受得了每次送他出征，就做好要迎他忠魂的準備？


  謝長情似乎是明了了，卻又帶著不甘心的情緒看我，他用盡全力皺眉，然後又心灰意冷地點點頭。


  “九兒……你沒有錯，錯在我。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沙場戰士，但是我不是什麽大英雄……我隻是想保我國土護我民安，我既有保衛山河的使命，就不該招惹你這一方兒女情長……”說著，謝長情泛紅的眼眶滴落一滴滾燙的液體。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淚，我的眼淚也在撲簌簌地往下掉。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原來就是心痛。


  謝長情又故作隱忍地看著我，微顫著聲帶說道：


  “自私的人是我不是你，我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隻知道一味的占據你的心，卻給不了你心安的感覺……對不起……是我不配擁有兒女情長。”


  “所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皺眉。“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謝長情一聲不吭地目視著我，眼裏有怒也有哀，有無奈有心痛……更多的是不甘……他的眼神是複雜的，眼眶也一直紅著。


  “好。”他說出這個字的時候，閉上了雙眼，兩行清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下來。


  而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彼此難過，卻不敢上前給他一個擁抱。我跟他，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至於清瑤……”


  “清瑤還是會繼續待在你身邊，雇傭她的是麗娘，與我無關。”他冷冷地說道。


  “好。”我看著謝長情，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後會無期，保重。”


  說完我立刻轉身背對謝長情，一步步往回走。每走一步，心髒就像被刀子紮一下。一步一下，疼得我快要窒息，我快走不動了，我好想蹲下來放聲大哭。


  一直以來他們都騙我，說愛情是加了蜜的糖，會甜得令人發齁。可是為什麽，我的愛情如此苦不堪言？


  我一次也沒回過頭看謝長情，我怕我回頭看一眼，看到那個站在原地的謝長情，我就會動搖自己的決心。我既然已經決定忘記他，我就要對自己狠一點，哪怕痛，我相信也隻是一時的。


  我甚至也在害怕，萬一我回頭，萬一我已經看不到謝長情了，我的心會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