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小翟
“大人可以盡興的查。”穆清歌不悅的將自己的手腕扯出來冷漠道。
“穆清歌,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陶元城有些不能接受,她害死兩條人命,竟還是這般的風輕雲淡嗎?
“變成怎樣?”穆清歌揉了揉手腕再次離陶元城遠了些:“每次大人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偏袒李欣兒,民女真的受夠了,一個字都不想解釋。”
看著眼前女子鎮定的樣子,陶元城隻感覺心裏堵的慌。“總歸你還好好活著,用得著對欣兒趕盡殺絕?”
“嗬~”穆清歌被這說法氣笑:“陶大人這話說的有意思,莫非您是要民女等民女死後才能找李欣兒索命?”
“可民女不信鬼神,也很惜命,恐怕做不到大人說的那般。”
“強詞奪理。”陶元城眼裏陡然升起憤怒,靠過去一把捏住穆清歌的脖子道:“殺人償命,你該死!”
“那大人就殺了民女吧。”穆清歌閉上眼睛,平靜如水。
“你以為本大人不敢?”手上的力度加了三分。
穆清歌喉頭窒了窒,冷笑一下諷刺道:“如今太子都沒說什麽,大人卻忙著來出頭還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被穆清歌一提醒,陶元城眸子縮了縮,陰冷的甩開掐住她脖子的手:“像你這種惡毒的女人,真不知道顧子衿看上你哪點了。”
“大人若實在想不通可以親自去問問。”穆清歌一派坦然的建議道,語氣懇切極了。
陶元城眉頭擰在一起,定定的看向穆清歌,末了一揮袖:“穆清歌,你最好祈禱別叫本大人查出什麽。”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穆清歌望著陶元城離去的方向嗤笑一聲,這件事她完完全全沒有出麵,要查,就去查好了。
收回視線,穆清歌不悅的看了看滿地的狼藉和自己弄髒的衣裙,喚來聽若將這些收拾幹淨,再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才好受一些。
李府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
屋外,天空中不時的還會飄著小雪,空氣有些沉悶。
一連這樣過了幾天,日子平靜無比。
期間顧子衿來穆府看過穆清歌幾次,不過每次都隻是小坐了會兒便離開了。
搜查林安啟的事還沒有下文,他需想個法子完全的把這件事蓋過去。
而對於穆清歌來說,人一閑下來,許多之前擱置下來的事就得提上日程。
比如楚懷生搶走的穆家財產也該拿回來了,再比如陶元城是怎麽害死爹爹的也該好好查上一查。
穆清歌衡量再三,最後決定還是先將自家的東西拿回來。
陶元城眼下權勢滔天,還不是跟他對著幹的時機。
穆府之前能成為天齊第一大商會,那是傾注了爹爹一生的心血的。
如今不明不白的落到別人手裏,恐怕爹爹泉下有知不會瞑目。
緊了緊纖長的手指,穆清歌目光沉沉,自己的東西攥在別人手裏,果然令人不舒服的很。
楚懷生這兩年也算是因為從穆府順走的財富狠狠的翻身體麵了一把,是時候將這筆賬好好的算一算了。
捋清思緒,穆清歌便帶著聽若出了門,兩旁的積雪很厚,街道上濕漉漉的。
徑直來到邑都最大的錢莊,穆清歌抬頭,就看見門頭上掛著楚家錢莊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在幾年前,這上邊寫的是穆府錢莊。
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穆清歌頓了頓,忽然聽到裏邊傳來了一陣訓斥聲。
“混小子,你怎麽回事,知道這椅子多值錢嗎,毛手毛腳的,還想不想幹啦!”
“對不起對不起,林管事,我下次再也不會了。”緊接著,一個稚嫩的聲音戰戰兢兢傳出。
穆清歌抬腳邁了進去,看見鋪子裏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中年人麵色紅潤,眯著眼睛市儈極了。
另一個是個男孩兒,不過十一二的樣子。
此時男孩兒低著頭站在那裏,手裏拿著一塊浸濕的抹布有些不知所措。
見有人進來,那被稱為林管事的中年男人立馬堆起一張笑臉道:“喲,姑娘請進,請問存銀還是取銀?”
說完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麵前的男孩兒:“沒看到有客人來了,還不趕緊把這裏收拾好滾下去,下次再敢用水亂擦梨花木就直接滾蛋,不讓人省心。”
男孩兒生的濃眉大眼,一對烏黑的眸子清亮極了,就是穿的有些單薄,甚至是破舊,在寒冬裏有些瑟瑟發抖。
聽著林管事的吩咐,男孩兒趕緊拿著抹布端著髒水離開了。
穆清歌略略皺眉,終是沒有多說什麽回答道:“存銀。”
林管事一聽存銀二字,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在看了看穆清歌所穿的衣物料子上好,忙諂媚的將穆清歌請了坐下道:“請問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準備存多少啊?”
穆清歌心底詫異一下,轉而不經意道:“你不認識我?”
明明是好笑的語氣,林管事卻覺得眼前女子許是有什麽尊貴的身份,在暗暗的諷刺他有眼不識泰山。
怕得罪了這個潛在的財神爺,趕緊討好道:“是這樣的,我剛從別的小城調升到邑都,所以對邑都還不甚熟悉,姑娘可千萬別見怪。”
剛調升過來,且一上來就是管理邑都最大的錢莊,看來楚懷生很信任這個人。
穆清歌暗暗記下,不動聲色的點點頭:“無妨,不認識便算了,你隻管做你的生意,我是誰倒不重要。”
不認識她,很多事遠比認識她容易得多,穆清歌自然不會傻到再去主動自報家門。
“這………這倒也說的是。”林管事認同道:“隻是姑娘要存銀,很多東西需要登記在冊,所以難免會問的細一些。”
“雲胡。”
穆清歌麵不改色,定定的吐出這麽兩個字來算是回答。
“原來是雲姑娘。”林管事笑了笑:“雲姑娘打算存多少?”
剛問完,方才那男孩兒端著兩杯茶又走了出來,往桌上放茶的時候,可以很清楚的看見他的手已經被凍的青紫青紫的。
穆清歌沒有回答林管事的問題疑惑的反問道:“這麽大的錢莊,就隻有你們兩個人嗎?”
這一點,她自進門就發現了,偌大的一個錢莊,清冷的不像樣子,連個算賬的先生都沒有。
林管事聽到這話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結結巴巴的解釋道:“夥計們都罷工不幹了,我這不是正在招人嘛。”
“不幹了?”穆清歌更為疑惑的將目光放到了小男孩兒身上,他在這裏的日子看起來並不好過,想來是新招來的。
其實說到這裏,穆清歌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心裏還是愧對很多人的。
以前這些鋪子都是穆府的產業,裏邊的夥計大多也對穆府衷心耿耿。
可後來鋪子落到楚懷生手裏,楚懷生便找各種理由將這些夥計辭退,導致很多人失了營生的來源。
連帶著也對沒有任何作為的哥哥和自己怨聲載道,但終究還是無濟於事。
這些事,仿佛還曆曆在目,那些夥計,也不知道如今怎麽樣了。
而現在這些鋪子裏的人,都是後來楚懷生自己換上的,不知為何會罷工不幹。
不過想著楚懷生那摳搜的性子,穆清歌倒是也能大概的猜出來一些,對手底下的人太苛刻,人家不罷工才怪。
穆清歌看破懶得說破,繼續跟林管事討論起存銀的事:“我手裏現銀不多,先存五千兩吧。”
“五千兩……也行吧。”林管事重複一句,撚了撚胡子勉強接受了這個數字。
對於普通人來說五千兩自然已經是很多,可在他眼裏穆清歌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怎麽著出手也該是幾萬兩的。
不過好歹是塊肉,且做生意嘛,講究的是來日方長,便也沒有多說什麽。
穆清歌看出林管事的意思心裏冷笑。
這人倒也是個胃口大的,穆府的賬都是哥哥在管,她並不想去動。
而她自己現在有的自然的也不能全部放進來存著,總得留個手裏頭用的不是。
所以這五千兩都是從老鴇給她的相思苑盈利的分成裏省出來的呢,沒想到人家還嫌少。
“那麽便開始做賬吧。”想著,穆清歌倒也沒有計較而是淡淡的說道。
“好,請。”林管事再次堆起笑容,起身站了起來。
聽若便跟著走了進去交銀子,穆清歌坐在原地喝茶。
“蠢女人,你若不想你的銀子打水漂,就趕緊離開這裏。”
忽然,稚嫩的聲音傳來。
穆清歌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是麵前站著的小男孩兒在說話。
此時他整個人已經由唯唯諾諾的樣子變成了不可取代的堅毅,就像換了一個似的。
穆清歌詫異,難道這小鬼之前那可憐勁兒竟然是裝的!
“你……”
“別多問。”
穆清歌剛想問一句,小鬼立馬冷漠的打斷了。
真有性格。
不過他心倒是好的,還知道提醒她別往火坑跳,隻是這個火坑暫時她還非跳不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想著,穆清歌笑了笑:“你叫什麽名字啊?”
“切。”小鬼別扭的別過臉:“反正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不信就算了。”說完,拿著茶盤從一旁走了進去。
穆清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這小鬼還真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聽若跟著林管事走了出來。
“雲姑娘,都辦妥了。”林管事說著,遞過來一張字據。
穆清歌看也不看的接過來放進袖中,問道:“方才那個小孩兒叫什麽名字啊?”
“雲姑娘可是指小翟?”林管事思量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莫不是他衝撞了姑娘?!”
說完也不等穆清歌接話,大聲朝著後邊喊道:“小翟!小翟!你過來。”
語罷,隻見剛才那小鬼拿著掃帚又走了出來,這時,儼然又恢複了逆來順受的樣子。
“林管事,怎麽了?”
“你說,你是不是衝撞客人了?”林管事語氣不善。
“我沒有。”小翟眨了眨大眼睛,委屈道。
這小鬼果然隱藏的深,穆清歌勾起唇角:“好了,我並未說他衝撞我,我隻是想誇他這茶泡的不錯。”
“原來是這樣啊。”林管事臉上浮起一絲尷尬之色。
“小翟是吧。”穆清歌看了看他滿是補丁的單薄衣服,從懷裏掏出一些碎銀子放到他手心:“天冷,莫凍壞了。”
說完站起身,帶著聽若就要離開。
“我不要。”
衣袖忽然被扯住,穆清歌回過頭,撞進小翟清澈又孤傲的眸子。
“這並不是賞給你的。”穆清歌知道他在堅持什麽,便換了個說法。
“這兩天這麽冷,你若是凍壞了,想做的任何事都不會再有可能實現,你權當是我借給你的好了,先拿去買件衣服保重自己的身體,日後別忘了不還賴賬就行。”
“我……”小翟目光閃了閃,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單衣,終究是將捏著碎銀子的手收了回來:“好,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是個好苗子。
看見小翟這個樣子,穆清歌心底讚賞道。
從楚家錢莊出來,聽若有些不明白道:“小姐,你與那小孩兒非親非故,不過是一麵之緣,為何要幫他?”
穆清歌目光放了極遠,淡淡道:“他有故事。”
小翟的所有表現,完全不是他那麽大的孩子應該表現出來的。
“好吧。”聽若將身體耷拉一下,有些氣餒,反正她是沒看出來。
兩人不緊不慢的走在街上,周圍的雪又化了一些,鞋底一片黏濕。
不知不覺走到李府門前,穆清歌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望了望昔日裏風光無限的府邸,此時已經蒼涼無比。
它的大門敞開著,不時的有邑都的百姓進進出出。
昨夜的時候,李府裏的丫鬟下人聽說自家的主子遇難,於是連夜將李府的金銀珠寶哄搶瓜分完後跑路了,但凡絲絲值錢的東西也沒留下。
現在這些進進出出的邑都百姓,也是想要來找找還有沒有什麽遺漏的值錢東西可撿。
至於那些不甚值錢鍋碗瓢盆更不用說,早被大嬸們搶了回去。
曾經風光無限的李府,吃穿用度哪怕是最不起眼的東西,那也比常人家的不知好到哪裏去,引起爭搶倒也在情理之中。
穆清歌佇立良久,末了忽然看見前邊一道紫色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閃而過。
穆清歌心裏一驚,那個背影怎麽看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