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慧智心闌(上)
來人一出聲音,我便認了出來,又是那個假「沖虛真人」,這傢伙真是陰魂不散,十處打落九處都能遇到他。不過這次他總算講究了下排場,我聽聲判斷出這次他們來的人數應該在八到九個人之間。
胡鐵花、崔玉、李紅袖、宋甜兒等人均緩緩地和我聚集在了一起,並開始全神戒備起來。
衣袂聲過,九個身影出現於我們面前,當頭的一個正是虯髯漢子假「沖虛真人」,他身後站著的是八個蒙著黑色面紗,衣著夜行服的男子,每人背後背著兩把不長不短的銀搶,看上去甚是整齊。
待他們剛一落地后,三狼忙恭聲道:「宗主……」
虯髯漢子忙一揚手打住他們後面的話語,含笑對我道:「香帥,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今晚不如看在在下幾分薄面上,放過杜傑他們三兄弟如何?改日,我定會帶上他們登門謝罪的。」他表面上好象是在徵詢我的意見,不過立即頭也不回地對三狼,道:「還不快滾,難道真要楚香帥留你們下來喝早茶么?」
三狼被他罵做是狗,完全沒有一點不悅的神色,聞聽自己可以走了,面上反到大喜,忙向他微一恭身後,轉身便拔腿而去。
胡鐵花怒吼一聲:「哪裡跑!」點足而起,正待追趕上去,虯髯漢子右後邊兩個黑衣人已經向他迎了上來,四把銀槍無不精妙地攻向胡鐵花身體必救之處,立時間三人便鬥了起來。
崔玉見狀忙玉笛一揮,沖胡鐵花叫道:「胡兄,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左手衣袖帶起一股勁浪朝著當先一個黑衣人飛卷而去。那黑衣人識得厲害,忙一側閃拔身而起,銀槍一左一右地反攻向崔玉。
四人一動上手,我便看出這兩名黑衣人著實武功非同一般,即使以胡鐵花和崔玉身手,想要勝出他們也非在百招之後了。而他們此時還有六個人正靜立一旁,虯髯漢子的武功目前更是連我也非其敵手,再這麼繼續打下去對我們這邊的確是毫無意義的。
於是我抬手虛彈兩指,分開他們的打鬥后,對胡鐵花他們二人,道:「小胡、小崔,今晚就暫且放過那三個垃圾。反正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相信善惡到是頭終有報的。」
胡鐵花氣哼一聲,走了回來,不過嘴巴卻一直嘀咕個不停,想來是氣我阻止了他的「好事」。
崔玉也是一收玉笛,神態瀟洒地緩步踱了回來,不過他眼睛卻一直沒放過對虯髯漢子的掃視。
虯髯漢子哈哈一笑道:「香帥果然宅心仁厚,在下實在是佩服之至。好在咱們如今都是在替主公辦事,也算得上是自己人了,我就不再那麼客套了。望香帥早日馬到功成,就此告辭!」
我不管他的冷嘲熱諷,含笑抱拳,道:「沒臉見人你也要一路小心,千萬別操勞過度、嗚呼哀哉了,楚某著實還有很多話語要找機會對你傾訴呢!」
虯髯漢子先是一愣,道:「沒臉見人?」轉機一想后,哈哈大笑道:「香帥果然風趣得很,沒臉見人這個名字在下十分喜歡。」言畢轉身帶著八名黑衣人揚長而去。
李紅袖在我旁邊嬌叱,道:「這傢伙好囂張啊!真是越看越不順眼。」
宋甜兒幫腔,道:「早晚叫他知道咱們的厲害。哼!」
我們一行人走到蘇蓉蓉那邊,只見她已經把那少女弄醒了過來。不過當那少女一看見自己爺爺慘死的情形時,立即又暈了過去。
蘇蓉蓉輕搖著頭,嘆道:「她真是可憐!」
李紅袖似有所感后,道:「我們以前遭遇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可憐,若非當時有了楚大哥的及時出現,我想如今也不會再有李紅袖這個人的存在了。」言畢她深深地注視了我一眼,而這一眼所包含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宋甜兒原本躲在我背後,此時也忙拉著我的手臂,嬌聲道:「所以我決定要永遠留在大哥的身邊,除非大哥他有天討厭我了,不要我了。」說著她美眸中還淚水汪汪的,著實讓人感動。
我摸著她的小腦袋,慰聲道:「傻丫頭,看你都說些什麼傻話呢,大哥又怎麼會討厭你們,不要你們呢,反過來還差不多。」
蘇蓉蓉深有感觸地看了她們一下,又深情地凝視了我一眼,黯然的垂下美首,沉默不語起來。
至從與蘇蓉蓉她們一起生活以來,我慢慢的已從她們口中知道了她們的往昔。
蘇蓉蓉是三女中最先到楚留香船上的,當時她只有十三歲左右。蘇蓉蓉祖籍為浙江杭州,其父蘇通明原是當時江湖第一易容高手,膝下一子一女,長子蘇方進盡得其父衣缽真傳,次女蘇蓉蓉更是從小聰穎過人,極得蘇通明喜愛。不過在蘇蓉蓉剛滿十二歲生日的時候,蘇家突遭禍變,一夜之間全家上下三十餘口人盡遭屠殺,最後只剩下蘇方進保護著妹妹蘇蓉蓉死裡逃生出來。
後來在逃亡路上偶遇剛剛出道的楚留香及胡鐵花,於是四人結伴為友,並通過的艱辛努力終於查出事實真相,原來當時蘇通明因不滿「冥王教」教主張德海陰險狡詐、手段毒辣,斷然拒絕了其邀請他加入冥王教的請求,導致張德海心生憤恨,於是命其手下夜襲了蘇府,並屠盡其全家三十餘口人。
在了解清楚事情真相后,楚留香及胡鐵花更是大展身手,連同武林正義之士用計誘出張德海,在其慘敗於楚留香之手后,終讓蘇方進和蘇蓉蓉一道將其誅殺,為先父報得了大仇。最後楚留香他們乘勝追擊成功地瓦解掉了冥王教,藉以此戰楚留香及胡鐵花的名字便開始遠播武林。
事後沒多久蘇方進和蘇蓉蓉均先後忽生怪病,結果蘇方進因救治無效而追隨其先父而去。楚留香心下焦急連忙帶著蘇蓉蓉遍尋天下名醫未果,就在快要絕望的時候,深沼神木卻意外地挽救了蘇蓉蓉性命,並將起病根根除。經歷這麼多事後,蘇蓉蓉對楚留香已是情根深種,視其為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李紅袖小蘇蓉蓉一歲多點,她是第二個來到楚留香船上的女孩子。當時的楚留香憑藉著蘇蓉蓉精湛無比的易容之術,外加上蘇大美人替他選中的鬱金花香作為身份標識,已經在江湖上闖出了「盜帥」、「香帥」等美名。
李紅袖出生於官宦之家,其父李嚴乃是湖南長沙府知府,李紅袖也是其膝下唯一的獨女。從小衣食無憂的她生性好靜,特別愛看各類書籍,對奇聞逸事也是興趣斐然,外加其從小聰慧過人,有著過目不忘的超強本領,其父更是視其為掌上明珠,愛不釋手。
在李紅袖十四歲那年,由於官場黑暗,而李嚴又潔身自愛,不屑與某些高官同流合污,從而引起了那些人的暗中不滿。終於在一次無中生有的事件中,強行栽贓重罪於李家,結果造成李府沒收家產、滿門抄斬的悲慘下場。
當時正逢楚留香和蘇蓉蓉遊歷於此,在了解到事情真相后,楚留香忙找蘇蓉蓉易容改裝獨闖法場,結果還是晚了一步,好在劊子手正要把他那罪惡的兇刀砍向李紅袖頭顱的時候,楚留香趕來了……
事後李紅袖在楚留香和蘇蓉蓉全力幫助下,終於手刃仇人,並找出罪證,還了李家上下一個清白。同年天順皇帝為表功績,追封李嚴為忠義侯,李紅袖為南廣郡主,並償還當日所有被收繳的家產。
最後李紅袖還是婉言拒絕了郡主的冊封,變賣所有家產後,一心一意追隨楚留香來到了船上。
宋甜兒是最後個到來的小女生,她比李紅袖小兩歲,比蘇蓉蓉小上三歲多。她出生於廣東佛山,也是家中唯一獨女,其父宋廉乃是宮廷中的御廚副總管。由於她從小就在美食家庭之中熏陶長大,所以至懂事起,便時不時地跟著父親跑到宮中學藝。
而皇宮原本就是一個天下頂級廚師彙集的大染缸,外加上宋甜兒生相甜美可人,小嘴也乖巧,於是深得各位御廚的喜愛,在她不到十二歲的時候便已把眾位大廚的技藝掏得一乾二淨。
誰知好景不長,在為一次嬪妃配膳之中,由於廚卒的疏忽大意,造成了食物與食物之間的療膳衝突,嬪妃吃后當場中毒死亡。天順皇帝知道後龍顏大怒,立即下令當日執事的所有御廚一律處死,並沒收其所有家產,家中成員全部發配邊疆永不歸還。而宋甜兒的父親宋廉,當天正好在宮中執事……
宋甜兒全家還未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就已被一隊官兵押卸進囚車,發配邊疆而去。在押送隊伍快至西寧的時候,突然遇到一幫山賊伏擊,結果官兵全部陣亡無一倖免。而宋甜兒家人在逃命過程中也相繼倒下,最後宋甜兒在其母親的保護中,剛跑出沒多遠,便被幾個山賊攔下。
這幾個山賊見宋甜兒母親生相嬌美,而小甜兒又甜美可人,頓時間色心大起,其母為保其清白掙扎中咬舌自盡,就在小甜兒也快要遭到毒手的時候,楚留香出現了……他是剛從西寧辦完事情,正準備趕回船上的途中。
宋甜兒雖然得救了,不過她卻因為這樣血腥的場面,嚇得整個人完全傻住了。楚留香見狀,忙把她帶回船上讓蘇蓉蓉給醫治,結果用了將近兩個月時間,蘇蓉蓉才令其神智恢復過來,不過她卻因此而再怕見血腥之物了。
為了更好的保護好三女,楚留香更以「盜帥」的超強技藝、摧毀了一次又一次的天大陰謀,同時間取得了不少的武學奇書,並讓三女好好地選著來練習。因為他知道,只有她們自己懂得保護自己了,那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安全了。
她們的言行勾動了我的思緒,我心中暗自一嘆,道:「我們還是把她爺爺給掩埋好了,免得等下她一會兒醒來,再一看見還會受不了的。」
於是眾人齊動手,挖出來一個深坑,把老者草草掩埋。待弄得差不多的時候,那少女又醒了過來,雖哭得個死去活來,不過已沒再暈倒了。
在蘇蓉蓉三女溫言細語的耐心勸慰開導之下,看得出來那少女已基本接受了這個現實。這時我又不得不由衷地感嘆著,蘇蓉蓉三女開導人思想的本事也著實不可小視。
經過這麼一折騰眾人哪還有什麼睡意,略微休息后,便起程繼續往前趕路。至於這個少女只也有等我們去到下個有城鎮的地方,再給她做個妥善點的安排了。
不過也因為如此,我們速度不得不緩慢下來,畢竟這個小姑娘是不會什麼武功的普通人。
蘇蓉蓉三女一路上仍然不停地開導著她,並不時地給她講些小笑話,讓她原本凄楚的嬌面上偶爾也能閃現過一絲歡愉之色。
她姓許,名慧心,原河南懷慶人氏,因父母早亡家境貧,而自己爺爺身體又不太好,於是只好靠她從小出來賣藝而繼續相依為命生活著。直到最近段時間才巡藝到了太原,不過沒想到就接連發生了這許多事情,令他們祖孫二人終陰陽相隔。
原來兩天前他們祖孫二人照我的吩咐,天還未亮城門一開,就出得了太原府。因怕趙利等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於是他們祖孫二人就專揀小路來走,心道走得越遠自己二人也就越發安全,所以他們這兩天下來幾乎是日夜都在拚命地趕路,結果沒想到昨晚便遇到了「雪山三餓狼」杜傑等人。
說到這裡許慧心不禁又是淚如雨下,我見狀怕她又再傷心過度,忙岔開話題說著她這個名字起得很好「慧智心闌」,想必其父母應該都是很有學識之人。
許慧心見我稱讚其父母,偷偷地瞄過眼來,對我會心一笑,不過立即又很害羞地別過臉去,不敢再看我。這女孩家的心思確實是「深不可測」,遠比我們這些武林高手來說,其深厚的「內功」基礎更是強出我們千百倍來。
晚間我們一行七人,終於來到了一個名叫「臨玉」的城鎮,這時天空已經是飄飛起了點點雪花,蘇蓉蓉拿出了買給她自己的皮草大衣,讓許慧心穿上。而我自然就把我的讓給了蘇蓉蓉,雖然均是推遲一番,不過再崔玉「你們別再推攘了,進城后我再買就是!」的響亮口號中,一切便宣告結束。
用完晚膳后,崔玉果然帶著蘇蓉蓉四女去城中唯一的一家皮草行,又添購了些衣物。雖然質地比起太原府那兒買來的略微差上了一成,不過也算得上是毛料光鮮的上層之品了。而我則被胡鐵花強留在客棧陪著他喝著小酒,順便我也和他商量了下對於許慧心這個女孩子的安置處理情況。
鑒於她不過是個普通尋常的女子,若再讓她隨我們同行,一來不便於我們繼續趕路,二來此次前去還不知道會遇到些什麼未知的兇險情況,所以我們兩個一致同意今日過後就把她留在這個「臨玉」城中了。
待他們採購回來后,我便把我和胡鐵花商定的意思給大家說了。眾人均覺得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稍微可行一點,於是紛紛表示了贊同。接著蘇蓉蓉三女又是把許慧心拉到一旁講述了好一些話語,不過她們聲音很低,想來也是女兒家的一些小話,既然她們不想讓大家聽到,我自然沒必要再去刻意的傾聽。
不過我留意到許慧心至從我說過讓她留在此地暫時生活后,便一直不再說過一句話,只是一個勁的微低著美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臨睡前,我讓蘇蓉蓉又給了她一些銀兩,她雖仍舊推遲不要,不過在我們曉之以理后,還是感激地收了下來。
因為我們一行要在明日一大早便起身趕路,為了便於不影響到許慧心休息,我們是單獨給她定了間客房的,並且崔玉還一次性給了客棧掌柜一個月的房錢,好讓她在這段時間內不至於因為住宿的問題而犯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