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東瀛來客(上)
寒風咧咧地呼嘯著,卷帶著漫天的飛霜,仿若向世人們宣告著它們的威不可擋。瀋陽城內家家戶戶都已早早地關門閉戶躲避在屋裡,祈禱著這該死的風雪儘快結束。有錢的人家尚可暖爐溫香地閑情自得,三五一群地圍坐在一起酒聲鶯語。窮苦的人家就只有找來藤粟之物了裹於身,相互擠擁,希望通過彼此間的體溫傳遞,能夠抗衡過這次的突來大風雪。
此刻離瀋陽城數裡外的小路上,一騎紅棕色的駿馬正行如電馳地往瀋陽城方向奔來。馬上馱負著一男一女,女的面色淡白雙眸無神,象是長期帶病身體報恙狀。男的面色嚴峻,不過卻眼泛精光,想來其乃是習武之人,而且身手應該非同一般。在他腰際別著一長一短兩柄似劍非劍、似刀非刀之物,並且從他們的裝束看來,應該不是中土人士才對。他們均年約二十來歲模樣,女子坐於馬前,男子坐於其身後,一手緊摟著她,另一隻手催帶著韁繩。
此時那男子對身前的女子柔聲道:「あや絹,最後まで頑張ってね!」(譯:綾子,一定要堅持住!)原來這一男一女竟是東瀛人,看來這女子的確需要儘快找人來醫治了,否則可能過不了今晚。
可是世間的事哪有盡如人意的,突然前方一道寒芒飛奪而至,那東瀛男子一驚,忙丟開韁繩,伸手一按前面女子的頭部,一同伏下身去。「嗖」一隻羽箭擦耳而過,著實兇險異常,只要他剛才稍微反應慢上半拍,至少一隻耳朵便會這樣沒了。
那東瀛男子大怒,吼叫一聲:「ばがゃろぅ!」(譯:混帳東西!)抬眼便往前方看去。
只見人影閃動間,十幾個勁裝漢子分從道路兩邊竄出,很快便攔住了其繼續前進的步伐。
這時一虯面漢子單刀沖他一指,道:「就是這個王八羔子的傷了咱們總把子!兄弟們,今日便要這個目中無人的倭奴人好好識得咱們『青龍幫』的厲害,替總把子雪恥!」眾人聞言附庸著吆喝起來,立時便把這對東瀛男女圍困在了中央。
東瀛男子怒目道:「你們中華人便是這樣依多欺少的無恥之徒么?」原來他竟說得來中國話,雖然語詞較為生硬,但也能叫人聽得明白。
另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叫道:「對付你們這種下等種族之人,何必跟你們講客氣。更何況是你先挑釁咱們『青龍幫』在先,傷咱們總把子在後,狗日的才同你講甚江湖道義!」
此時那東瀛女子突然低聲道:「藤齊の君,私の心の中はとてもたまりません!」(譯:藤齊君,我心裡好難受啊!)
東瀛男子原本怒不可抑的一張虎臉,聞言后頓時面現憂色,低聲道:「更にしばらく(して)堅持して,私はきっと醫者を探し當ててあなたのを治すことができます。」(譯:再堅持一會兒,我一定能找到大夫醫治好你的。)他轉向那帶頭虯面漢子,沉聲道:「我去你們『青龍幫』拜會的時候就說得很清楚了,我不過是名東瀛浪客,如今遠赴重洋來到你們中土上國,就是為了印證自己所學武藝。素聞華夏武功博大精深,奇人異士更是多如牛毛,但你們總把子……哼,著實讓在下失望得很!」
虯面漢子單刀一指,喝道:「瞧你那副囂張樣,老子見了就討厭,識相的就自己砍下只胳膊過來,我們兄弟便不再為難於你,否則今日此地便是這個倭奴人的葬身之處。」
東瀛男子大聲道:「今日若非我妻子身體不適,少不得要陪上各位一趟的……」他低頭又看了一眼懷中病情危危的東瀛女子,突改聲道:「在下同『青龍幫』的過節,可否待我妻子進城看過大夫之後再說?」
那尖嘴猴腮之人剛才一直留意著馬背上的那位東瀛女子,此時接話道:「我看你那個妻子什麼的,是活不成的了。既然如此還不如把她送給我們兄弟樂上一樂,我嚴四敢保證,一定讓你妻子在****中痛快死去的。哇哈哈哈哈……」
他這麼一說完,立即引來周邊同夥們的猥瑣笑聲,有的還邊笑邊罵道:「你他媽這個嚴老四,就是狗改不了吃屎,那娘們都病成這個樣了,你都不肯放過。操!」
嚴老四「嗟嗟」一陣淫笑之後,道:「這倭奴娘們倒還長得頗有幾分姿色,老子就不信你狗日的烏凡就一丁點不想玩玩看。」話聲一落,立即又引來一陣詭笑與喧鬧。
他們鬧得不亦樂乎,這邊的東瀛男子可受不住了。只見他一手扶住東瀛女子,一手拔出東瀛長刀,喝道:「在下此時實在沒那閑功夫與諸位磨蹭,否則就憑諸位適才所言,若換著平時非叫爾等留下點東西下來不可!」
嚴老四「唷喝」一聲,道:「你他媽倒還真囂張起來了。老子這便告訴你,此刻即便是你願意留下馬上那娘們給我們兄弟享用,你也休想全身而退了。兄弟們,上啦!」他最後一句是對同伴說的,立時眾人呼啦一聲,沖著馬上二人圍攻而去。
那東瀛男子說完剛才的話,立即便有點後悔了,因為他清楚知道此時不該是逞一氣之勇的時候,不過話已出口,想後悔已是來不及了。果然立即便見眾人圍攻過來,他哪還敢怠慢,雙腿一夾馬腹,那馬頓時雙蹄飛揚,當先衝過來的三名『青龍幫』弟子立即便給突來兩蹄彈飛了出去。
東瀛男子長刀舞轉,護衛住自己同身邊東瀛女子的身體要害之處,促馬便想向前衝去。突聞身下駿馬一陣嘶鳴,他們整個身體便隨馬往一側猛倒。他心中大驚,忙單手操起東瀛女子,借力一個飛縱,長刀在空中立即劃出數道白虹的刀芒。果聽「叮叮」數聲,仿若來襲的數枚暗器,已被自己即使的反應給應對了過去。
待他們剛一落定身體,便見那匹駿馬已是倒地不起,口鼻直吐著白氣,馬身上染滿了紅色的鮮血。看來這些人第一進攻目標倒是這匹駿馬,沒了坐騎再加上自己病重的妻子,再要想從這群人中脫難而去,恐怕已是件很麻煩的事了。
東瀛女子低聲道:「藤齊の君,私を気にする必要がありませんでした。あなたはすぐにいくらかが逃げるようにしましょう,遅くなってただ恐らく二度と落ちないことを歩きます。」(譯:藤齊君,別管我了。你快些逃走吧,遲了只怕就再也走不掉了。)
東瀛男子怒道:「ばか!もしあなたはこのような話をもう1度言うならば,私は直ちにあなたの前に首をつります!」(譯:混帳!你若再說這樣的話,我便立即自縊在你面前!)
東瀛女子聞言后,眼中淚水直涌,不過卻也不再說些什麼了,只把自己腦袋深深地埋藏在了身邊這個自己深愛著的男子懷中。
那名叫烏凡的漢子對虯髯漢子道:「他媽的!他們嘰里呱啦都在說些什麼鳥語啊?」
虯髯漢子還未來得及回答,那嚴老四便搶言道:「總是說些臨終遺言吧,管他這些的!兄弟們,上了,女的留活口,男的剁肉醬!」說完當先一刀,便向東瀛男子身上招呼而去。
東瀛男子猛一抬眼,眼中那熊熊怒焰仿若能燃盡世間一切萬物。嚴老四不禁呆上一呆,心中大寒,手下動作居然停頓了下來。這時突然一道白芒過去,他只覺自己左臉濕碌碌的,不由得伸手一摸,放到自己眼前一看,尖叫道:「我的耳朵!他媽的,這狗日的切下了老子的耳朵!」
原來東瀛男子乘嚴老四被自己眼神所攝之際,用出自己的「快刀斬」,一刀削下了嚴老四的耳朵。由於其動作迅捷、刀鋒鋒利,所以一刀削過去,居然耳朵還未立時掉落,只是鮮血順耳而下,染濕了半邊臉龐而已。
那嚴老四痛得過了頭,反倒麻木了起來,此時尤見其耳,那股鑽心的刺痛感立即便傳遍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經。
餘下的「青龍幫」弟子均是一呆,眼見這個東洋人居然出手如此的鬼魅迅捷,心下均不由大為駭然。個個只拿捏著手中的武器,腳步卻都一起停頓了下來。
還是那虯髯漢子當先一喝,道:「點子硬不起來的。兄弟們!傢伙全都往那娘們身上放,我倒要看看這個倭奴人如何個強硬法!」他倒看事透徹,知道東瀛女子此時是那東瀛男子的軟肋,如此避重就輕,那東瀛男子必定不能久撐。
眾人聞言均自大悟,立即呼嘯一聲,先後不一地攻擊向那東瀛女子。東瀛男子忙側刀連劈帶斬地擋開攻擊向東瀛女子的武器,心中不由得暗自叫苦不迭。他知道若照此下去,今日勢必非命喪於諸人之手不可。
回想起自己從小在日本四處拜藝修行,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成為整個日本的第一武士。不想在前些年便聽來過中土上國的日本友人大談中土武功是如何如何的出神入化,他心下不服,與友爭論一番之後,便立即改變自己的初衷,決意待自己學藝有成之後,當先就來中土進行武學應證,好叫日本友人相信,中土武功也絕非天下唯一。
去年年中時日,自己終於博眾家之所長,藝滿出師。當先便婉言拒絕了來自幕府、列強的招攬,領同自己心愛的妻子,一道飄洋過海,來到了中土上國。為了卻自己的心愿,這數月來他接連挑戰所到各處的武林豪傑,結果竟無一是其敵手,心下不由得大為失望。
在挑戰完「青龍幫」總把子之後,自己妻子由於水土不服的原因,一病不起,自己四處多方探得只有在大城市裡方能找到較好的大夫,於是便立即日夜兼程地趕往離自己最近的瀋陽城而來。結果不料在快要達到目的地的時候,「青龍幫」復仇的弟子出現了……
幾輪拼殺過去,東瀛女子雖在東瀛男子的庇佑下暫時毫髮無損,不過東瀛男子身上卻已是挂彩幾處的了。有好幾次是他反手救援不及,只有用自己身體護衛住東瀛女子,如此一來自是受創連連。
就在形勢越見危險的時候,東瀛男子突地大吼一聲,橫刀劈開身前攻來的「青龍幫」弟子,對東瀛女子道:「直ちに私まで(へ)背負って上がって,あなたはしっかり抱くかもしれませんか?」(譯:立即到我背上來,你可能抱穩?)
東瀛女子一咬牙,點了點頭,立即伏身於東瀛男子背上。這下東瀛男子總算騰出了另外一隻手來,只見他怒吼道:「是你們這群無恥之徒逼我的,等下可別怪在下長刀無情!」
嚴老四最是眼紅,叫囂道:「狗日的,死道臨頭還叫個屁……」他屁字剛出得口來,頓感頭頂一涼,心中恐懼暗道:「完了,這次不是老子頭頂都給這狗日的切下來了吧?」他想歸想,手腳卻不見慢,待伸手一摸頭頂之後,心下不由一寬:「還好還好,吃飯的傢伙還在!」這傢伙倒也想得開,適才若非他自然反應來得及時,如今被一刀削去的,又豈會是頭頂發、冠而已。不過丟面子事小,丟小命卻為最大,所以情不自禁的反倒樂了起來。
虯髯漢子見狀早已一刀劈上,口中叫道:「兄弟們,這狗日的已是強弩之末了,咱們一鼓作氣便要了他的性命!」
東瀛男子隨手拔出另一柄短刀,口中不發一語,雙目也居然緩緩地緊閉了起來,不過一種壓迫似的氣勢卻已從他身上開始往四周漫漫地擴散開來。
虯髯漢子中途愣上一愣,不過遞出的大刀還是毫不遲疑地直劈向東瀛男子的肩頭。就在快要觸及其身體的一剎那,虯髯漢子定住了,他雙目瞪得老大地注視著自己的身體。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東瀛男子的長刀已經穿進了他的心口,實在是太快了,完全讓人在無知無覺之中受上致命的一擊。
正待攻擊而來的「青龍幫」弟子也都被眼前的一切所驚呆,在東瀛男子拔出長刀之後,虯髯漢子卻並未就勢倒下,身體中也未有鮮血流出,其原因只有一個:他此時已經成了一個冰人!仿若一件生動的冰雕,正靜立一旁,待過往的人群促足。
突然一名「青龍幫」弟子恐懼地叫道:「他…他會妖法!」
烏凡痛斥道:「妖你媽!你若再在這裡妖言禍眾,老子這便立即宰了你。」轉機又道:「這狗日的居然殺了大師兄,弟兄們,布陣!」他一語提醒眾弟子,立時間,四排整齊的刀陣,已把這對東瀛男女困在了核心。
此時東瀛男子的雙刀上又有了明顯的變化,長刀上已罩上了一層薄薄的雪霜,短刀上卻發出了耀目的紅色光芒,仿若一道來自地獄的火焰,正肆無忌憚地吞噬著四周靠近的一切物質。他突地睜開雙眼,冷冷道:「這是我來中土所殺的第一個人,我本意只為切磋中土武技,並不想與中土任何武林人士為敵,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們給逼出來的。」他突地嘆了口氣道:「我曾答應過我恩師絕不用此技藝屠殺任何中土人士,可如今我……罷了,你們這便收了你們師兄屍體去吧!我絕不再屠害於你們任何人就是。」
他的氣焰其實早已震懾住「青龍幫」諸人,不過礙於名聲、礙於面子,任誰都不敢先開出怯懦的言語出來,不然以後也別想再在江湖同門上有所立足的了。
嚴老四此次在活人之中吃虧最大,眼見自己幫中成名的「青龍刀陣」已經布排妥當,豈肯就此輕易放過一試報仇的機會。立即叫道:「你狗日的殺了咱們大師兄休想就此能得已逃脫,今日便要你死在咱們的刀陣之下,為總把子雪恥、為大師兄報仇!」他不說自己私慾,把一切都推在總把子和大師兄身上,叫幫中眾弟子異聲不得。
烏凡幫喝道:「嚴老四說得沒錯,兄弟們,今日對這個倭奴人絕不可輕易放過。啟動刀陣!」他聲音一落,「青龍刀陣」立即啟動,頓見人影傳動之間,刀芒、風勢、氣流全部渾然一體,果然是有點名堂的刀陣,難怪嚴老四等人想藉此一博了。
[備註:今天是一年一度建軍節,在此,余衷心向那些可愛的人們送上最真摯的祝福,並祝願讀者中的軍人和退伍軍人們身體康健、萬事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