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亡命天崖(中)
藍雅茹沒回答,但回到坐位后沒多久,她便先行回房而去。
許慧心好奇道:「楚大哥,剛才你和雅茹妹妹在說什麼?」
我含笑道:「我們在商量,看什麼時候把你和蓉蓉她們一起都給娶了過來。」
許慧心俏面一紅,在輕「呸」了一聲之後,也急忙地跑回了房去。
我心裡不由感嘆道:「這些小丫頭啊!明明心裡是十分的高興情願,但偏又裝得『極度的排斥』,著實令人『頭痛』不已。」
這時胡鐵花沖我一豎大拇指,道:「老臭蟲,還是你厲害!三言兩語,便把這些『嘰嘰喳喳』的丫頭給打發跑了。此時咱們還不趕快痛飲一番,更待何時?哇哈哈哈哈……」笑畢,他便沖著店小二高呼道:「小二哥,還不趕快端兩壇上好的高粱酒來!」
我陪著小胡一起酒過三旬,話把言長。不知不覺間,已是時過丑時,夜至三更了。
店小二好不容易盼到我們回房,打著哈欠急忙欠身送迎,但在見到我拿給他的打賞碎銀后,方把在心裡咒罵我們的話語全都給硬吞了回去。心中還嘀咕道:「早知道還有這等好事,您二老就算是喝個通天亮,小的我也心甘奉陪。」
大地回歸循環的寂靜,偶聞三兩鴉雀覓枝脆鳴,彷彿在提醒著人們,這世上還有著它們這些「夜貓子」的存在。
我被一聲極其輕微的響動弄醒,自從自己的內功日漸精進之後,我周身的感官已完全成了一種超強的「報警器」,不論熟睡到如何狀態,只要周圍稍有異動,我便能夠提早預知。為此,我還曾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患了什麼特別的「失眠症」。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低呼,道:「楚大哥……」
我聞聲便知是藍雅茹,於是忙起身合衣而出,在見到藍雅茹后,問道:「可是媛媛有了異動?」
藍雅茹點頭道:「適才我打坐調息間,聞得顧姑娘房門有開啟的聲音。於是我便小心地從門孔中看了出去,只見得她懷抱著一包東西,匆匆地走出了客棧。」
我說道:「你肯定那包東西不是行李包袱?」
藍雅茹道:「顧姑娘的包袱我又不是沒見過,再說了,包袱沒有這麼小的可能。」
我頷首道:「你暫且回房休息,我跟著去看看就行了。」
藍雅茹氣道:「你敢不讓我去,你信不信我立即便大聲叫出來?」
我知道這位大宮主肯定是那種說得出做得到之人,於是哪敢「得罪」於她,忙不迭道:「怕你了!但我事先申明,沒我開口你一定不能有所動作。」
藍雅茹得意道:「不動就不動,好難的么?哼!」
我們二人隨即出得客棧,跟著藍雅茹看到的方向,追趕了過去。在轉得一處街巷后,遠遠地便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往東行去。我伸手一帶藍雅茹,握著她的柔夷,展開「浮光掠影」行同鬼魅一般地尾隨即至,而前面的顧媛媛卻全然不知所覺。
在行得一段路后,顧媛媛在一所破敗的廟宇前停下了腳步,然後她回身舉目四望。在確定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后,她又悄悄地步到了廟門之外,並抬手推門走了進去。
藍雅茹低聲道:「楚大哥,顧姑娘半夜三更的跑來這間破廟,為的是什麼?」
我尋思道:「看來跟她手上的包裹不無關聯。」說完我一摟藍雅茹纖腰,彈身而起,兩個起落間,已來到了廟宇的屋頂之上。
藍雅茹被我這麼一抱,只覺得全身酥軟,面泛紅暈,她急忙把腦袋輕靠在了我的懷中,閉目感受著這甜美的時刻。
由於廟宇原本就比較破舊,估計是太久沒人來「光顧」的緣故,是以屋頂上的瓦碩完全勿需人去挪動分毫,便可尋處清楚地看見屋內的一切動靜。
只見顧媛媛此時已行到房內的主佛像前,她先把手中的包裹放置一旁,然後再拂開纏繞在佛像身上的蛛網后,才回身打開包裹。
我們這才發現,原來包裹裡面裝的竟然是一些香燭之物,也不知道顧媛媛是什麼時候買的這些東西回來。
接著她用火引點燃了蠟燭,分插在佛像前的香壇之內,又用燭火燃起了梵香,並捏合於雙手之間,美眸輕瞌著,口中念念有詞。
藍雅茹在我耳旁道:「她在說什麼?」
我忙功行於耳,「五氣朝元」此時大發威力。但聞顧媛媛低念道:「……不孝,惟有在此處祭拜於你了。」說著她跪膝於地,在磕上三個頭后,才把梵香插入了香爐壇中。我低聲道:「媛媛好象是在祭拜某個人,難道是……」
藍雅茹忙道:「難道是什麼?」
我輕搖頭道:「看下去再說。」
果然此時又聞得顧媛媛低聲道:「目前這種情況我又該怎麼做?娘,你告訴我好不好?」
我心中雖驚,但和我剛才猜想到的完全一致,只是沒想到今日竟然會是顧媛媛母親孫雲煙的忌辰。
緊接著,屋內又傳來顧媛媛一陣輕泣之聲。
藍雅茹急道:「她怎麼又哭了?你倒是說啊!」她一個激動,居然伸出手來在我手臂上一陣掐捏,還好我「忍耐力」非凡,不然估計便要痛呼出聲了。
我低聲道:「媛媛偷偷跑來這裡,原來是在拜祭她的娘親。估計此時她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之處,所以便哭了起來吧!」
藍雅茹頷首輕「喔」一聲,突然轉柔聲音道:「你早說不就好了嗎?怎樣?可是把你弄痛了?」邊說著她還溫柔地用手,輕撫著適才掐捏我的地方。
我徹底被這丫頭給打敗了,但心中除苦笑不已之外,又能做得了什麼呢?我輕笑道:「若是你能再親上幾口的話,我猜它一定不會再痛的了。」
藍雅茹面泛桃紅,嗔道:「你啊!就是沒個正經的時候……」
我把手豎於唇邊,示意她別再說話后,即聞顧媛媛又道:「自爹爹去世之後,咱們『雪山派』便一直處於風尖浪口,此時又經『赤月』賊子的詭計欺凌,二師哥下落不明,三師哥生死未卜,就連咱們的根基『雪山派』此刻只怕已是……」她強忍住了哭泣,接著說道:「還好娘親爹爹保佑,上蒼憐憫媛媛,讓我在最危急的關頭遇見了他。若此時沒有他在我身邊,媛媛只怕是再也無法支撐下去的了。」
由於此時顧媛媛的聲音開始漸大了起來,所以這些話語,直讓藍雅茹聽了個一清二楚。我心中暗自叫苦的同時,藍雅茹那雙含嗔的美眸已經十足地瞪向了我,大有:你簡直就是個「害人精」的味道。於是我只好當作沒看見一般地,繼續我的「裝傻充愣」之舉。
顧媛媛說道:「自從大師哥意外身亡之後,媛媛以為今生今世不會再喜歡上別的男子,但他的出現,讓這一切不可能的事情,竟然悄然地發生了。娘,我發現……我好象已經喜歡上他了……但他身邊又有那麼多的年輕美貌女子,她們不但多才多藝,而且很能幫得上他的忙。我從觀察中也能看出,他是十分喜歡她們的,可是我……假若事情有所變化的話,那那件事情要不要告訴給他知道呢?媛媛此刻心中好亂,娘,你能否告訴我到底該怎麼去做才好?」
藍雅茹側首道:「她口中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
我啞然道:「我目前也和你一個想法……」
緊接著,下面猛地一陣靜寂,忽然間,「咚」地一聲響過,只見顧媛媛整個嬌軀瞬時便倒在了地上。
當下我大驚,急忙揮掌劈開破敗的屋頂,帶著藍雅茹縱身而入。在當我扶起她嬌弱的軀體時,才總算把心放了下來。開口道:「沒事兒的,想來她是因為傷心過度,才會忽然間暈了過去。」
藍雅茹不由皺眉道:「她的身體怎會如此的差?動不動就會暈倒過去。還好目前是咱們在她身旁,若換作是邪惡之徒的話,只怕後果是不堪設想的了。」
「先把她帶回去再說。」我剛待將她抱起,突然懷中的顧媛媛一彈而起,反掌便拍向我胸口。由於事發突然,幾乎令我完全無法做出及時的反應,本能地護體真氣已積聚於胸前。
「砰」然一聲,我被此掌震得後退一個大步,心口隱隱作痛,但顧媛媛卻被我護體真氣的反噬之勁,彈得暴退數步,一個拿樁不穩,「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我忙呼聲道:「媛媛,是我們!」
顧媛媛回首一瞧,原本驚恐不已的俏面,立時轉為歡喜,口道:「楚大哥……」
我也猜到她是忽然醒轉不明所以,於是才會驟然出手。當下行得前去,伸手將她扶起,柔聲道:「沒摔著哪裡吧?」
顧媛媛猛然撲入我懷中,輕泣道:「楚大哥,剛才我好怕……」
我用手輕拍著她的香肩,道:「沒事兒了,只要有楚大哥在這裡,你什麼都不用擔心的。」
藍雅茹見此情景,秀鼻一聲輕哼,旋即把小腦袋轉向了一邊。
顧媛媛又哭泣了一陣后,方才發現自己的失態,急忙離開我懷抱,俏面緋紅著不好意思,道:「楚大哥,你……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我微笑道:「是雅茹見你深夜外出,擔心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才叫上了我隨你一道而來。」
顧媛媛聞言后俏面更顯暈紅,忸怩道:「那……那我剛才說的,你……你們豈不是全聽見了?」
我說道:「剛才你說什麼的嗎?」
藍雅茹插口道:「你說得那麼小聲,我可是什麼都沒聽見,不過這隻老臭蟲耳朵是特別的好,他應該聽清楚了,你說你很喜歡她。」她心中酸意忿忿,竟也學著胡鐵花的用詞,把我喚作老臭蟲了。並且她後面一句標準的「此地無銀三百兩」語言,更是把我的「裝傻謊話」給徹底的打破了。
這下直把我和顧媛媛均弄得十分的尷尬,當她見到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后,不由得得意地笑了起來,然後開口道:「若再不回去,只怕今晚咱們是沒得睡的了。」言畢還假意的打上了一個哈欠,示意自己已經十分的睏倦。
我拿這個性格刁鑽的大宮主也著實沒得辦法,輕咳一聲,道:「媛媛,拜祭令堂之事,你可弄完?」
顧媛媛美首輕點,道:「媛媛原本打算這種事情不太好打擾楚大哥你們的,所以才會選擇在夜間悄悄地來到此處拜祭。這裡也是我在偶然之中發現的地方,不過沒想到,最後還是影響到楚大哥你們了,令媛媛心中著實不安得很。」
我忙道:「媛媛,你快別說這些見外的話,咱們之間難道還存在什麼影響不影響的事情嗎?」
藍雅茹輕哼道:「可不是嘛!很快就是一家人了,還這麼見外作甚。」語氣中的酸意完全飄散於四周。
還未待我答話,顧媛媛已紅著俏面,轉對藍雅茹道:「雅茹姐,快別取笑媛媛了,若媛媛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望請姐姐你大人大量,多多包涵。」她又看了我一眼,好象鼓足了勇氣,又道:「媛媛的確是十分的欣賞楚大哥,不過同時媛媛也十分清楚自己的能耐,試問楚大哥又怎麼會喜歡上象媛媛這樣的笨人呢?」
她一口一個姐姐,直把藍雅茹叫得心花怒放,心中原本的酸味早已蕩然無存。在聞得其後面的話語時,不禁還生出憐憫之心。想到自己若也如同她那樣的話,真不知道該多難受才是。
於是藍雅茹反到歉然道:「做姐姐的又豈會取笑自己的妹子,你就放心好了,楚大哥也一定會很喜歡你的,再不然我也有辦法讓他不得不喜歡上你的。」
這丫頭開頭兩句還算是「正常人」說的話,但最後一句卻讓我大大的吃不消了。
還未待我說話,她又繼續道:「姐姐這可不是在給你說笑的喲!心兒妹子也絕對會站到我這一邊的,你就放心好了。」言畢還瞪了我一眼,呶著小嘴道:「你說句話行不?」
明明是她一直在搶口說話,現在居然責怪起我來了。我無奈地笑了笑,道:「楚大哥只怕會辜負了媛媛你的一番情意……」
顧媛媛心下一喜,急忙道:「不會的,我知道楚大哥一定不會辜負媛媛的……」她突然覺得自己一個姑娘家說出這些話來,好似有點「過」了頭,羞怯之中連忙低下了腦袋,不敢再作言語。
我抬首看著破出老大一個洞的屋頂,說道:「咱們回去吧!已經很晚了……」
一路上,從顧媛媛口中探得,原來這附近有片很有名氣的環抱山,名曰:環蛇天崖。由於其山體高聳入雲、連綿不絕,從遠處看去,就好象一條巨蟒昂首吐蕊,蜷曲於大地之上。四年前的今天,其母孫雲煙便是因不幸失足,而葬身於此處。
難怪近來發覺她思緒不定、情緒反常,經此看來便有了個較為合理的解釋。特別是當她聽聞此處為「久別鎮」時,神色的轉變,更令我記憶猶新。
據她道來,其父顧千山因見得妻子心情不佳,於是便決定隨同她一道外出遊玩一番,以抹去她心中的鬱結。箇中原故不禁令我想到或許此事真的與范一博的失蹤有關,不過由於事關其母孫雲煙的清白,我自是不敢妄下判斷。
但假若這種情況屬實的話,顧千山沒理由一點都不知道其妻的想法,只是他可能是礙於某種原因,不便說出口而已。如此看來,顧千山要麼就是一位胸懷坦蕩的大丈夫,要麼便是一個城府極深的偽君子。不過人死燈滅,往盡之事又有幾個人能夠說得清,道得明的呢?
我尋聲道:「令尊以前可曾給你說過,令堂是為何不慎跌入山谷的呢?」
顧媛媛回想道:「爹爹告訴我,當時因為『環蛇天崖』突降濃霧,他和娘親在摸索著下山的途中,才……爹爹後來在『環蛇天崖』足足呆了三個月時間,也未能尋得進崖入口,回到『雪山派』后更是鬱鬱寡歡直至一病不起……」說到此處,她眼圈不禁又開始微紅了起來。
我忙插話道:「當時外出的就只有令尊和令堂二人?」
顧媛媛說道:「不是的,還有大……大師哥和另外三名『雪山派』弟子……」
我輕點著頭,抬手摸著鼻子,電閃之間,已在腦海內把這些事情,全都開始進行了串接。
顧媛媛看了看我,猶豫道:「楚大哥,我……我想……」
我柔聲道:「媛媛,你有事不妨給楚大哥直說就是。」
顧媛媛頷首道:「我想天色一明,便去趟『環蛇天崖』。不知道楚大哥你們可願在此多待媛媛一日?」
藍雅茹介面道:「那怎麼成……」
顧媛媛忙道:「媛媛不過是想親自去趟娘親出事的地方,爹爹曾給我說過,在那裡他還給娘親立得有個墳冢。只可惜一直以來,媛媛都未能親身前往,此次難得有了這麼個機會,所以我才想……」
藍雅茹微笑道:「好妹子,你誤會姐姐的意思了。我是說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前去『環蛇天崖』呢?撇開安全問題不說,就單指照應方面就肯定抵不上多得幾個人去來得好。」說著她便把眼睛瞅到了我的身上。
其實即使藍雅茹不提及此事,我也絕對不會讓顧媛媛一個人冒險去「環蛇天崖」的。但此時既然她已經開口說了,我心中便有了另一種計較,於是說道:「待天色一明,我便陪媛媛去趟『環蛇天崖』,但是你與心兒就必須和小胡一起呆在客棧,直到我們回來再說。」
藍雅茹氣憤道:「我為什麼不能和你們一起去?大不了叫心兒妹子留下來,讓那隻花蝴蝶照顧咯!」
突然一聲說道:「什麼叫我留下來?還要讓胡大哥照顧我?」
原來我們在邊說邊走之間,已不知不覺地回到了客棧門外,而此時,許慧心和胡鐵花早就冒出了頭來。
胡鐵花也接著劈頭蓋臉道:「你們幾個半夜三更的都跑哪兒去了?害得我被心兒這丫頭念叨得都沒個好覺睡了。」
我微笑道:「咱們回房再說去。」然後便領著眾人來到了我的房內,並把事情的原由,從頭到尾的給他們再說了一次。當然,關於顧媛媛少女心思透露之事,我自然便把它給隱瞞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