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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 打算盤

  第一四四章 打算盤 

  殺戮,一個王朝崛起不可或缺的的手段,殺別人,也殺自己,屠刀舉起來就沒有手軟的道理,世間萬物在那一刻只分成敵、友。數字啊,好友、近鄰、名將,甚至是牲畜,都變成了戰報上的數字,加一位是失敗,減一位可能是勝利,冰冷的墨汁幾段文字就抹殺了數萬乃至更多的生命。 

  我自認為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車禍現場我也看的津津有味過,逮了小偷打的不比旁人少,年輕氣盛時候一言不合也動過刀子,是典型沒心沒肺缺少同情心的流水線產品。 

  是我心軟變的更加善良了嗎?矛盾啊。心裡暗暗鼓勵自己正常起來,穎和二女見我這個模樣急的掉眼淚,周醫生愁眉苦臉的一旁哀嘆,連旺才也焦急的打著轉轉。 

  「我沒事,過一會就好了,不用埋怨周醫生。」在炕上躺了一晚上沒合眼,腦子裡放電影一樣的各種片斷無意識就蹦了出來,就象網頁上的廣告,沒辦法阻止。「拉我起來,打盆井水,洗臉。」或許園子里走走能好起來吧,不斷提醒自己:要正常,要控制,不能讓家裡人操心。「去,弄點早飯,豐盛點,昨晚回來就沒吃,餓的不想動彈。二女,你該去作坊了,我好好的,別擔心。」 

  努力綻放一個微笑出來,冰涼徹骨的井水撩在臉上,索性將頭塞進臉盆,好了,清醒了。胡亂擦了把臉,對穎道:「莊子里參軍的人家都統計出來,眼看過中秋了,每家一貫錢過節。」我是俗人,吟詩作賦的不會,只能用俗辦法來表達心意,「有家室的送點綢料過去。老婆孩子的作幾件新衣裳,要拿的出手,多少你看著辦。」 

  「中秋啊,還早呢。」穎擔心的摸摸我地臉頰,「夫君先用飯吧,怎麼出去了一趟就鬧了邪,別是髒東西上身了。」 

  「沒啥,想起了點不順心的事。等晚些想通了給你說,不瞞你。」穎小臉憔悴的厲害,二女咬著嘴唇在一旁擔心看著我,我過意不去,「二女想偷懶就放一天假,在家歇息,」拉了穎的手,輕聲道:「讓夫人擔憂了。下會再不這樣。」 

  「恩,怪嚇人的,還是讓醫生再診診的好,怕夫君犯老病。」穎拉我坐好,仔細的在我肩膀上按摩起來。「誰都能出事,唯獨您得保重好,這家可是夫君您一人的撐著,再有個不測。天就塌了。」 

  沖二女招招手,摟在懷裡,「放心好了,保證活到八十,肯定死到你倆後面,家裡不打典整齊不閉眼。」 

  「妾身要聽地就是這個話。恩愛夫妻,能走在對方前面是福分,後面的可就受屈了。咱家可比不得以前了。元氣恢復家業大了,該操心受累的地方還在後頭,夫君可得保重身體,上下千十口人指靠您吃飯呢。」穎愛憐的摸摸二女腦袋,「丫頭一晚上沒合眼,熬的紅眼睛,這會快爬炕上迷瞪一會。」 

  「你也沒睡,我昨晚身上沒勁。可都看著呢。等會吃了早飯都休息去。」我起身活動了下手腳,「都吃飯去。今吃個早,餓某人一頓。」沒蘭陵戳火,我就不可能這麼個樣子,打仗死人的也不靠這麼近去參與。估計好點了吧,已經想到報復了,有恢復跡象。 

  穎聽我這麼說,放心的在我肩膀上用力拍打幾下,笑道:「要說呢,癥結可找出來了,病犯在這個上頭。人家是公主,金枝玉葉,天生的脾氣,可不是夫君能降伏地主。這氣啊,慪的不合算。說說,是個什麼原因?跟前也沒外人,說起來也放心。」 

  「嘿嘿,這氣慪的大了,」被穎這樣誤會也好,省的說不出來原因讓她疑神疑鬼,「還是二女好,懂事,從就沒和我斗過氣。慪氣時候多了,想知道啊?我還就不願意說,吃飯!」 

  「這丫頭不是不鬥氣,鬥起來,哼哼,」穎白了我一眼,拉了二女起身,「往後妾身可得小心伺候著,公主啊,二女啊,沒個好惹的,偏就妾身一個實心眼。好了,煙消雲散見日頭,再為這過家家地事情鬧的雞犬不寧就對不起人了。」 

  「呵呵,」只能假笑著。要真是過家家的反到好了,二女扭了臉過來看我幾眼。這鬼丫頭,看出我在敷衍。 

  吃了飯,硬是推穎和二女去房裡休息,心裡疙瘩仍在,一個人躺書房的軟椅上胡思亂想。秦鈺要是趁這個空擋調回來就好了,不管武將們地籌劃得不得批准,還是身處後方的好些。 

  險棋啊,看昨天的場面,老頭子們是準備豁出去了。這些人都是打江山的出身,多年戎馬生涯培育出強烈的開拓精神,攻城略地早已成為生命中的一部分。程老爺子平時多麼精明的人,但凡站到版圖前面就犯了牛勁,年齡一大把仍舊和小青年般的衝動。還有李勣,明明和程老爺子尿不到一壺,明明推演幾次都沒有把握地事情,卻毫無絲阻攔的意思,蘇定芳是賭氣沒來,要來了肯定也是主戰。 

  自信啊,此時的大唐軍方太強勢了,或許這就是名將吧,或許名將對兵不刃血都嗤之以鼻,只有踩過屍體取得的勝利才是輝煌。兵不刃血這個兵家最高境界在這個風雲際會的年代成為了笑話,有本事的人太多了,一破十才是本事,你要是五千破一萬,出門都不好意思和人家打招呼。可你們愛咋破咋破,偏要拉了我這傻小子湊啥熱鬧?我招誰惹誰了? 

  「想什麼呢?念念有詞的。」蘭陵已經站了身後,笑眯眯的望著我,「你家今天可清靜,人呢?你夫人出去了?」 

  「睡了,我昨晚犯病,看護了一黑,困了。」今天不爽,不想大聲說話,翻了個白眼仁給她。 

  「怎麼弄地?要不要緊?」蘭陵聽了犯病。著急在我身上沒章程地亂摸亂捏,「不是說你家的醫生不會醫人么,我去找醫生來,你躺著。」 

  「別折騰了,你還找醫生,直接一刀子戳死得了,免得治好再病。」我一把揪住轉身欲走地蘭陵,「老實待著。」 

  「怎麼說話呢?算了。不和你理論,先把病根摸清再說。」蘭陵使勁掰了掰我攥她衣衫的手,「放開啊,急死人了。」 

  「知道著急啊?你先給我認個錯,害人不淺。心病,心病有葯醫沒?」我手上用勁,把她按到椅子上,「本來好好的人。這會憋了一肚子也不知道是啥,光是難受。都是你叫我當什麼說客,我是什麼東西,什麼個分量,說誰?打今個起。只要一天想不通,就別指望我給你好臉色。」 

  「哦?」蘭陵笑了起來,上來貼了我臉上,柔聲道:「你還真地說了?我以為就你這見風使舵的脾性不會說那個話呢。定是受了那幫老傢伙的氣。昨個你可沒趕上好時候,程老爺子家去的都是難惹的人。事先沒接到消息,我的錯,委屈你了。」 

  「真是受委屈也沒啥,畢竟是答應你的事。」蘭陵能這麼說也算歉道的真誠,何況也不是因為她,怪不到別人。「你說,要是我上了戰場。還是三萬人打人家二十萬地,還得一口氣打上半年,你什麼個想法?」 

  「不叫你去,要真是那麼個田地,拼了保你下來,」蘭陵不知道我要表達什麼,一臉疑惑:「好端端的說這話什麼意思?」 

  「那若是事後才知道呢?」我沒理她,繼續問:「人都打沒了。你才知道信。屍首都找不全,埋哪都沒人知道。你怎麼想?」 

  「問住我了。」蘭陵見我說的認真,輕輕撫著我臉龐,「那對我來說就是災禍了,到時候我也不知道會怎樣,不敢想。」 

  「為國盡忠的,你不高興嗎?是不是認識我的朋友都覺得自豪?我家倆婆娘也為我能為國捐軀感到驕傲?或許還有朝廷送來的慰問禮品和敲鑼打鼓的助興吧?我若有了兒子是不是也滿世界跑去吹噓老爹的英雄事迹呢?精忠報國嘛,何必傷心,是喜事,大喜。」我直起身來,也不知道從那來了力氣,一口氣說了好大一堆,聲音洪亮。 

  書房裡沉寂下來,倆人面無表情地對望著,彷彿呼吸都停止了,心臟跳動的激烈。 

  我站起身來,拉了蘭陵走到沙盤前面,將昨天籌劃的軍事行動重新排演一次,扭頭問道:「看明白了吧?」 

  蘭陵點頭無語。 

  我追問道:「如果成功了,算是大勝吧?」 

  蘭陵點頭。 

  「算是比高麗一役還大的勝利吧?或許千年後還有人津津樂道吧?或許兵法家要給學生教這個經典戰役一代一代的傳下去吧?」 

  蘭陵點頭。 

  「信不信我抽你,你再點頭試試?」一把將沙盤上地小旗抓起來遠遠的扔出去,長嘆一聲,深呼吸了幾下,努力平息了下自己的心情,「對不起,我就是想發一次火,莫名其妙的憋屈。都沒錯,老帥們開疆拓土也是拼了性命,杜尚書反對也是為了萬全,士兵們死戰力戰地盡忠是職責,連吐蕃趁火打劫也是時利所迫,我自己看不開而已。是不是很婆煩,沒男人樣子?」 

  蘭陵挽了我胳膊,慢慢扶我坐下,「那你反對不?」 

  我搖搖頭,苦笑道:「反對?我沒有理由反對。都是有經驗的沙場老帥了,操之過急這話我沒資格說。雖是行險,但高風險伴隨的是高利益,如果能在吐谷渾纏住吐蕃主力,一旦破突厥後揮師南下同吐蕃人決戰於平原,對我朝來說是少有的好機會。」吐蕃人依仗高原快進快出的騷擾是拿手,但與唐軍決戰與平原的話,純粹是以卵擊石,戰法、裝備、訓練都不在一個檔次上,是自殺行為。 

  「我反對。」蘭陵搖搖頭,「瘋了,都瘋了。早已經不是先帝年間的情形,現在國泰民安,我朝實力一日勝過一日,要打就得打勝仗。有必勝的把握才能動手。拿了關內精兵和唯一遏制吐蕃地吐谷渾當了賭注,沒必要。就是等幾年的事情,此長彼消,到時候他不想打都不成,現在鬧的什麼勁。」 

  「各有各的理由,都對。若是拼了幾萬人一舉殲滅吐蕃數十萬青壯,就是老帥們地話,三十年讓他回不過氣。」發了通火。腦子也清明多了,思路也逐漸恢復了清晰。 

  「你這人,到底幫誰?剛還要抽人,怎麼一說就變了風向?」蘭陵不滿的踢踢椅子腿,「先把自己的立場拿定,踏兩隻船,也不怕搖晃。」 

  「我有個啥立場,就是說說利弊而已。我也希望不打。可還不是聖上拿主意?軍方求戰心切,聖上也得權衡一下吧?雖說過幾年保險,但也不能打擊了軍隊的士氣,擱誰都得再三掂量。我就是不忍關內府兵送死,顧慮秦鈺。顧慮我莊子上地農戶和老鄉們。」 

  「若換了人呢?關內地兵都調回來,用別處的人送死你還難受不?」蘭陵瞥了我一眼,「你壓根就不是慈悲人,今天見你這樣子還以為轉了性。別打哈哈,你說。」 

  「說啥?換別地地方我肯定也難受,就是難受地沒有這般厲害而已。換成高麗人或別的國家人,我就不難受了,可惜這是硬仗,敢交給一般的軍隊不?開打的話,數來數去就得關內子弟兵上了,你換兵的話等於沒說。」蘭陵就喜歡揭人老底。說個沒用的話糗我兩下,看我傷心還要撒鹽。 

  「你這是私心作祟,是護短。對錯先不管,誰家的命不是命?」蘭陵俯身拾起我扔散的小旗,「現在也別說高麗不高麗,等都護府成立后也是我大唐子民了,先收起你那見不得人地毛病。至於打不打的,聖上有分寸。你也別往心裡去。畢竟心裡結了怨氣對身體不好。」 

  「我到樂意呢,不知道也好。現在進心裡拔不出來了。」放心不下,又爬到沙盤上推演起來。「要打今年也沒法出兵了吧?」現在已經六月間,調派齊備也得一月功夫,再朝突厥進發也八月間了,打到冬季的話,對唐軍不利啊。 

  「就是這個意思,如果現在準備還來得及,再拖一月就遲了。老頭們著急就在這裡,冬春季那邊風沙大,行軍作戰都不方便。你看,」蘭陵將沙盤上的局勢重新布置一次,「程老爺子打的就是這個算盤。八月動手,他把寶就押在這三個月里,十一月間拿下突厥。吐蕃得等我軍動手后才能出兵,算算也得九月間。吐谷渾地勢高,冷地早,如果吐蕃人倆月時間控制不了局面,一但到了臘月就得停止攻勢,程老爺子如果十一月能打下突厥,就算是贏了一半,佔了先機,趁著吐蕃人休兵的時機揮師南下,等待開春天暖同吐蕃人決戰。可突厥雖然虛弱,還沒到無力還手的地步,三個月時間能不能打下來還是兩可,就算打下來也得看吐蕃的進展。若吐蕃兩月內就控制了局面,雙方就成了對峙局面,這就打地久了。兩敗俱傷。」 

  「聖上不表態就是拖延吧?」怪不得兩邊鬧的厲害,皇上就是不吭聲。現在軍方雖然勢大,但磨不起時間,一旦錯過動手的機會,那就在喊叫都沒用了。 

  「這我可不知道,皇上的想法可是我們這些人能猜度的?」蘭陵眨眨眼,笑道:「但拖了今年拖不過明年,再拖就把軍伍的士氣拖沒了,虎狼也要不時的放出去撒撒歡見個葷腥,爬了不動就孬了。耽誤之急就是要用手段削弱吐蕃和突厥的實力,越弱越好。你那個買鳥嘴地餿主意已經開始實施了,杜尚書還加了幾條,你倆在一起可是絕配,一個比一個的陰狠。」 

  看來李治裝縮頭烏龜是有意的,這點倒是和電視劇里演的比較象。可老帥們制定的作戰計劃也很誘人,一旦取勝那真是去了心頭大患,就怕李治擋不住誘惑又把頭伸出來。「不管怎麼樣,先一點點蠶食吐蕃人的實力再說,就算開打也得干,我能做到的就這麼多了,至於老杜怎麼個折騰,耍啥花樣,不感興趣。我只盼望那些邊疆的士兵平安就好,再怎麼地也得讓秦鈺平安。」 

  「是這個道理。想開些,別窩在心裡難受。這些事情不是你我有能力左右地,誰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要說皇上是無所不能,那是騙人地。」蘭陵拍拍小腹,「有吃的沒?說了半晌話,都還沒吃早飯呢。餓的沒力氣。」 

  「沒,今天過冷食,不開火。要不多喝點水,先墊墊?」 

  「去!冷食都過幾個月了,你存心的,」蘭陵抄了蒲扇打我一把,「就上次的那個飯,麻花麻葉的都要。」 

  我重複道:「沒,今天過冷食,不開火。要不多喝點水,先墊墊?」 

  「一點都不大氣,還記仇呢?」 

  「那是,心裡還糾著,難受很。」 

  「那先吃了飯再勸解你。」 

  「過冷食,不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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