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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章 將軍

  第一六七章 將軍~ 

  程老爺子就是程老爺子,一點也看不出他年初要遠征的跡象,依舊的豪氣干雲,桀驁不拘。自信,不愧是沙場老將,連吃麻花都鏗鏘有力。從增添的擺設來看,程府今年的進項不錯。老爺子是個喜歡將財富流於表面的人,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家有錢,三個大銅爐里大把燒的木炭將客廳的溫度提升到讓人受不了的地步,這哪是燒炭取暖,明明是鍊鋼的架勢,一天光這個房子里用炭量只怕都不是我家裡能比得上,太奢侈了,這才是真正有錢燒的主。 

  老爺爺有一個精緻的小酒壺,不時的拿出來抿一口,的確是蘭陵說的那樣,他在喝九花玉露!為了讓老爺子少消耗點香水,我前後大壇小壇的送了不少高度酒過來,咋還是要喝香水?難道這也是擺闊?那東西雖然有酒味,可畢竟是加了各種藥材泡製的,味道嘛,我偷偷嘗過一次,難以言傳,但絕對不會產生喝二口的慾望。 

  「這個……」我指指老爺子手裡的酒壺,「主要是外敷的,口服哪個口感,不太如意,程爺爺您還是……」小心的指了指飯盤裡的白酒,「就怕對您老身體有害。」 

  「無妨!」老爺子又嘬了口,老臉一抽抽,回味道:「下口苦澀,但后味香醇,比美酒更對胃口,就它了。」 

  「哪……」我張了張嘴,後面想說啥就忘記了,「……您老慢用。」夾菜的筷子沒拿穩,菜掉到酒盅里,泛起一朵油花。算了,和老人家沒辦法計較,端了酒盅想倒掉,想了想。還是皺眉喝了下去,全當泡了藥酒。 

  對,回去泡點藥酒,咋把這岔忘了。因為沒有高度酒,裡面泡了東西容易發酸變質,唐朝還沒泡藥酒的習俗,可這對咱不是個問題,家裡藥材那是取之不盡。想泡什麼泡什麼,往後朝老爺子這一送,能緩解下九花玉露的壓力。 

  程家的便飯很豐盛,老爺子喝幾口話就多了起來,不時的展望一下明年的戰局。突厥一直是唐帝國地眼中釘,老爺子也是存了私心的,只要打的好,打出了程家的氣勢。家裡只要不出百年難遇的超級敗家子,指望靠這個功勞再保程家百年基業。這年代,就再是滑頭沒良心的人,對家族還是十分看重的,『家國』一說。就是先家后國,家族的利益高於一切。 

  這點就是皇上都無奈地認同了,對於各大門閥,朝廷是儘可能的去遷就。只要不起貳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鬧的實在厲害沒王法的,挑一兩個拖出來象徵性懲罰一下,只要不損害門閥大的利益就行。國家與門閥間長久以來形成了這種無可奈何的默契關係的確是個弊病,貌合心離的相互利用而已。盛世就罷了,一旦國難當頭,首先靠不住地就是勢力強橫的大家族,許多屹立百年的大門閥都有牆頭草的傳統。崔、王、解三家就是牆頭一族的經典代表,看似忠心耿耿地程家及其有可能朝那方面演化。 

  這些家族平日里明爭暗鬥不斷,可朝廷一旦有拿門閥開刀的意思,馬上又心領神會地抱做一團,化敵為友,風雨同舟。這些人手裡看似沒兵沒勢,可當地的影響力驚人,長安是天子腳下。還不敢造次。一旦出了京,地方上的官員都得看了門閥地臉色行事。王法沒有家法大,朝廷政令如同廢紙。而且一旦和政府有了衝突,扯旗反叛是家常便飯,我來這一年半里,光親眼目睹的平叛的軍報不下五次,毒瘤啊。 

  這也就是老百姓遵奉武則天的原因,對於門閥的危害,各朝皇帝都心知肚明,可敢於動手將這根毒瘤連根拔起的只有武則天這個女人,手段殘忍也罷,不積德也罷,各地反叛不斷也罷,全不在乎,不得不佩服這女人的魄力。可以負責的說,沒有武則天先前地殺戮,就不會有開元盛世的出現,李隆基是借了這股東風才得以混了個名聲,將一個全新的大唐帝國抓在手裡都沒有保住自己婆娘的敗家子皇上。 

  女人當皇帝,首先就是抽了男人的耳光,尤其是千古呈傳的父系社會裡,就算你乾的再好,乾的再有道理,那都是異數,是異端,難以得到承認。先是挑毛病,從小毛病開始,越傳越大,最後就變成了地球人都知道地大錯誤。元首有小毛病不怕,就怕犯錯誤,一個錯誤揪出來就能臭你上千年。武則天還算是得到民間地認可,再傳的怎麼臭,功績不能抹殺,於是大家就開始忽略功績,大談內宮宣淫和捕殺官員地事情,最後,一個淫蕩成性,毒如蛇蠍的女皇帝形象被保留下來,到了二十一世紀都翻不了身的惡毒女人。 

  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成了男人心中抹不去的污點,雄性社會裡的畸形產物。看似高喊男女平等的口號,大力給清朝辮子皇帝翻案的有之,給元朝大肆屠殺漢人的游牧皇帝翻案的有之,連給國賊秦燴翻案的都不少,偏偏都睜眼漏過一個女性,假裝看不到的樣子。 

  可笑的是,我明明知道這一點,卻也潛意識裡排斥女皇當政,明明知道程老爺子有加強門閥勢力的慾望,竟然還有一絲欣慰,傻呼呼的程初往後將是程家的掌門人,是我的朋友加學生。還有崔家,還有秦家,都是以後能依靠上的強大盟友,至少現在看起來還是無害的援力。 

  編製一張密不透風的關係網才是硬道理,女皇的事情輪不到我去操心,我也沒有資格去操這個心,離武mm專政還早的很,至少從蘭陵的話里找不出來李治現在有病變的跡象,這對門閥來說是好事,對老百姓來說嘛,福禍難料。 

  程老爺子將我和程初叫到沙盤前,我是突厥,程初是吐蕃,老爺子仍舊是天朝正義之師並客串吐谷渾。從來沒有和這個貌似無賴的老將軍正面單獨較量過,頭一次,我嘗盡了老滑頭的厲害。守勢,前後支撐了三個月,程初連吐谷渾的防線都沒有正式突破的時候,老爺子已經收拾掉我,並回師將吐蕃的主力部隊拖住了。 

  「不公平!」程初罕見地對爺爺正面提出抗議,「不可能協調的這麼好。爺爺只是北面主攻的領帥,而吐谷渾戰區另有他人統領,整個戰事不可能掌握的這麼全面。」 

  「是啊!」老爺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手中的小旗一丟,「不可能,我作弊了。」 

  大部隊協調作戰在這個年代是個幻想,屬於科幻產物,兩個戰區相距甚遠。卻又息息相關,不可能有這麼默契的配合力,何況吐谷渾的部隊不會交給唐將領來指揮,一切都是泡影。 

  「子豪失手了,突厥這邊不會這麼輕易地讓老夫得逞。」老爺子移動了下突厥主城外圍的軍隊。將點式防禦的模式稍加改動,「突厥多以騎兵出戰,靈活機動,最大的威脅來源於我的後方。這要求我做出準確的判斷。若要一群騎兵防守城池的話,的確是為難他們了。子豪要發揮出騎兵地優勢,來,咱們再來一局。」 

  沒有強力迅捷的通信手段,主帥的經驗和判斷力在戰場上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程老爺子是客場,地利人和都處於劣勢,必須穩紮穩打層層推進。而突厥騎兵飄忽不定,凡是有城池補給的地方。方圓數百里都是他們地攻擊範圍,突襲游擊作戰是強項,游牧民族作戰手段雖比較單一,一路的來去,卻也有不小的威力。 

  兩軍實力上的差距頗大,但這次我前後游擊,必要時候不惜代價地多次放棄城池,突厥百姓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任憑老爺子屠殺。只求保存兵力和補給,最大限度的拖住唐軍。極力為程初所扮演的吐蕃軍贏得時間,儘快拿到戰場的控制權。三個月,仍舊是三個月。老爺子對大兵團作戰作戰頗有心得,大規模的殺戮中,我可以補給的地方越來越少,逼的我要不朝西方遷徙,進入大宛做喪家之犬,要不回身決戰,成為歷史的塵埃。而程初地吐蕃軍隊依然在吐谷渾里難以自拔,還被協調作戰的關內軍打亂了部署,不得不從主力部隊中抽調出來專門支應,大大減輕了吐谷渾的壓力。老爺子仍舊從容回援。 

  「不公平!」這次我有點不服氣,老爺子的角色在不斷的變換,連關內策應吐谷渾的軍權都掌握了,自然默契。「您老一人控制三方,怎麼行動自然瞭然於胸,實戰中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對啊,可現在就三個人在,去哪再拉個人來頂替吐谷渾呢?」程老爺子賴皮的攤攤手,「除非嘛,我有個鄰居,打打鬧鬧地好些年了,雖然打仗還有點水平,可人品極壞,叫不來啊。」 

  對於人品極壞地說法,我持保留意見。蘇定芳的人品有多壞,那得看程老爺子地惡劣程度,事實上,一直扮演反派的就是面前這個老流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親眼見程爺爺跑到人家家裡鬥毆,回來吹噓戰績。人品好的能打到人家門上去嗎? 

  「要不……」程初小心的看了程老爺子一眼,後面的話沒敢說出來,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要不個啥?」老爺子回身朝程初就是一腳,「指望你能把人家請來?慫樣子,」說著扭頭笑眯眯的看了下我,「要不……子豪你去試試?要說蘇老不死對你還是有好感的,畢竟他打高麗的時候和你也或多或少有點牽連,常常人前背後的誇獎幾句。」 

  今天過來本就打算去探望下這個老漁友,既然程老爺子能做出這個姿態也難能可貴,看來老爺子對明年的戰事看的很重。我就假裝勉為其難,順水推舟一下,應了這個話,拉了探頭探腦的程初一道過去。 

  很順利,打了送年貨的名頭過來,加上我的拜帖,蘇老爺子馬上就接見我,見面的時候更是大吃一驚。 

  「好小子,耍老夫小半年的時間。」蘇老爺子一看是我,氣就不打一處來。尤其還見我領了二傻子程初一道。「當初見你就看出來不是個東西,果不其然,和程老奸賊一丘之貉。」 

  「啊……」我和程初面面相覷,尤其是程初,不知道我和老蘇頭之間發生過什麼過節,眼睛睜了多大的看我,莫名其妙。「伯伯息怒……」 

  「爺爺!」老蘇頭不是個吃虧的主,見我喊他伯伯高聲糾正。沒有比程老爺子低一輩地道理。「成心的?連晚生後輩都敢踩老夫腦門了?信不信今天就能讓你又殘廢一次?」 

  我脫口問道:「為什麼要說又?」隨即恍然,我失憶那次滿城皆知,古人視這種現象為殘廢。陪笑道:「爺爺,您息怒,小子這次是專門來拜訪您的,您可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成天都想起您,時時刻刻仰慕您。夢中也會夢見……哎呀,咋打人捏?」話沒說完,臀部有重擊感,受力過猛,在與地面發生長距離摩擦后才停了下來。 

  「油嘴滑舌。」老頭踹了我一腳出了氣,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既然來了,就划個道道出來。怎麼個說法?」 

  「沒沒,」我敏捷的爬起來,突然發現最近身子骨靈活了許多,一腳踹過去竟然沒半點後遺症。這事的確是我不對,老頭髮怒一半是因為我隱瞞,一半估計因為蛐蛐的事情,因為今天在程家見地幾個高檔大銅爐是蘇老爺子從高麗皇室帶回來的戰利品,被程老爺子拿蛐蛐贏回去的。「慕名而來。其中有誤會,爺爺聽小子澄清。」 

  「說,敢亂掰掰,別怪老夫欺負後輩。」對與我這種兩面派,蘇老爺子沒一點客氣勁,老眼瞪的牛鈴大,眼珠子隨時有掉出來的危險。 

  「那是,不敢。不敢。」說著乖巧的垂首站了一旁。將我和程初的仰慕之情說的天花亂墜,能結交蘇老爺子這種蓋世戰鬥英雄視為今生最榮幸地事情。「你老饋贈的魚竿,小子可是當了菩薩一般的供奉起來,早請示晚彙報,一天三柱香,從來沒耽擱過。上次小子還特意為您送魚餌,可就是沒碰見您,」偷眼瞧了蘇老爺子一眼,一說釣魚,老頭的臉色好了許多,才從懷裡掏了個精緻的組合小木盒出來,放桌子上演示,「您瞧,專門給您量身定做地多功能可拆卸漁具盒,」一層層抽屜般的打開,「第一層放魚鉤的,有許多專門刻出來的暗槽和軟木楔子,將魚鉤掛在上面既方便又不容易丟失,大小一目了然,替換方便。第二層是專門放替換地墜子和鵝毛浮漂的,都是盡心鑄造的小銅墜,靜釣流釣的都有,各種份量滿足您不同的釣法,獨具匠心。第三層是專門……」 

  蘇老爺子被我奉獻的小漁具打動了,一把搶了過去,開始拆卸組裝,「恩,不錯,第三層是放魚餌的,做的精細,可見你還是費了心思。」手裡擺弄不停,「不過光憑一個小盒子就能平息老夫怒氣……估計不太容易。」 

  「那是,您老雷霆一怒,小子屁滾尿流,怎麼敢奢望平息?可為我這種毛頭小子生氣可太不划算了,您是老英雄,是朝廷棟樑,是功勛,小子只是京城裡眾紈絝地一員……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說著取了個小紙包出來,裡面是我精心打造的魚鉤,按照後世的模樣和型號做的,小巧精緻,別具一格,「您看,小子知道桶了簍子,就怕您怪罪,幾晚沒合眼熬夜打造的魚鉤,」說著將魚鉤一個個掛在小盒的木木楔子,排列的大小有序,銀光閃閃,煞是好看。「蘇爺爺若覺得不夠,儘管吩咐,小子別地能耐沒有,這釣魚耍鳥跑狗斗蛐蛐是強項。」 

  「哦?」蘇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紈絝啊,不容易。」將小盒子拿在手上端詳,慢悠悠道:「釣魚,耍鳥,跑狗,斗蛐蛐,呵呵……是要花不少精力,那來的時間做沙盤,定計謀,出書立傳啊?」 

  「這……」腦子一時沒轉過彎,胡謅道:「愛好,都是愛好,」指了指旁邊一直沒敢說話地程初,「和他喜歡練武一樣,天生的愛好,沒別的。這愛好一多,人就變的傻了吧唧,您老看小子的模樣就知道是憨厚人。」程初趕緊一旁點頭裝憨厚。 

  「憨厚啊?程初還可信,」蘇老爺子揚了揚手,「你再說憨厚老夫就抽了。還頭一次見你這種油嘴滑舌的憨厚人。」擺了擺手,「去去,沒功夫和你計較,禮物放下,人可以滾了。」 

  「老爺子,您不生氣就好,今天就來給您認錯賠罪的,」見蘇老爺子終於沒了怒氣,「您看啊,這當世的名將多如過江之鯽,可小子唯獨欽佩您一人,對您的指揮藝術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小子有幸一睹不二名將風采,三生有幸。若不聽您教誨幾句,這回去都睡不著覺。」 

  「哈哈哈……」蘇老爺子捻須大笑,「小娃娃,這可是劃了道道出來,看來老夫得領教領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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