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前奏
第一九九章 前奏
看來穎背了我耍心眼,嘿嘿。聽雲丫頭告辭,我拉了蘭陵匆忙朝孵化間走了,路上只感覺蘭陵在笑,笑的很奸詐。
「就這個樣子。」從孵化間出來,將其中三個房子里溫度不同的道理講解了一遍,「其實也就這麼一弄,成不成兩可,按我說,不成的可能很大。」
「那你夫人是在害人嘍?」蘭陵掏了手帕邊朝書房走著邊擦汗,「連你都弄不成的事情,連門道都沒摸透……」
「話不能這麼說,鄉里鄉親的,相互切磋一下農藝常識算什麼騙人了?再說了,不是說了孵化后馬上改口了嗎?還不是怕連累了鄉親?」辯駁很無力,稍微琢磨了下就明白穎的心思,她不願意看到雲家發展的太快,削打一下,好給明年裡要地打基礎。這恰恰反映了她對人工孵化沒有信心,賠本嘛,大家一起好了。
「就護,好好護!」蘭陵鄙夷的掃我一眼,「你去孵蛋比放兩條文魚好多了,護蛋雞一般。」
「嘿嘿,」叫丫鬟打了盆水過來,擰了個巾子扔給蘭陵,「你要弄可以,不過事先說好,辦法對不對,弄不弄得成,別找我理論。你那邊能人多,興許比我這邊情況好些,再說了,你錢比我多,十來天扔百十個雞蛋不算啥。」
「知道就好。」蘭陵將打濕的手帕捂我臉上,自己轉過身去,抬起兩臂輕聲道:「身上汗大的,郎君,給妾身擦擦…。」
這些天事情比較多,先是李敬業學了一身耍蛆的硬功夫去北邊前線充當蛆使,再就是秦鈺遠赴劍南道會川(川、滇、藏交匯處不遠)一帶負責軍務。制高點,戰略要地。雖兇險,卻能看出朝廷對秦鈺的重視。南詔各部如今仍在吐蕃的勢力範圍下,一旦北邊程老爺子動手,南詔、吐蕃必定會在會川一帶騷擾,規模絕不會小,用來吸引唐帝國的注意后趁機襲略吐谷渾。秦鈺部的壓力是盡次於身在大前線地蘇定芳部,但其濕熱多山的惡劣環境使秦鈺的處境更加兇險。
無能為力啊,看似是自己的學生。可我這個當老師的卻無法庇護他,雖然我從來就沒有力量去庇護一個身份、家業比我高許多的學生,很無奈的事情。秦鈺已經不是當年的公子哥了,他才真正是身不由己。和上次欣然受命不同,這次秦鈺走地時候明顯有了牽挂,前一天里專門到王家辭行,戰略戰術的絕口不談,全是相互依託保重的話。說的倆人心酸。臨走時候再三託付我轉告穎和二女,沒事多去秦家陪陪他婆娘,秦家夫人性子烈,雖身份地位絕高,卻在貴婦人圈子裡混的不如意。沒幾個人願意搭理,除了穎和二女外就找不道幾個能說話的人。
「此去兇險,學生只當身後事般的打理。」秦鈺說到身後事,臉上表情卻輕鬆起來。「後方有老師和程家舅子坐鎮,學生定安心無愈,一心報國,決不會辜負聖上重託!」
這是秦鈺頭一次喊我老師,聽的我心裡堵堵地,不敢說話,就怕掉眼淚,雖然這個時候掉兩滴眼淚不算丟人。可我這個當老師的就得有老師的樣子,得讓學生安心。不搭話,從下人手裡接過韁繩,頭前開路走出庄前的木橋,再遞給秦鈺,拍拍他肩膀,朝官道方向揮揮手。
秦鈺拱拱手,努力朝我擠了個微笑出來。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生離死別?我這個人太現實了,在這種事上不會欺騙自己。會川那邊從建國來已經死過三員上將,都是身經百戰的人,任誰都比秦鈺更有經驗,可氣候啊,不等敵人來砍你,身強體壯地人過去好好就歿了。說白了,南詔就是野人,就是依靠了當地地勢氣候才成為禍患,如果平原衝鋒,憑藉唐帝國軍隊的裝備訓練,想怎麼破就這麼破。想想就氣人,氣的剛滴兩滴眼淚又給幹了。
「花露水作坊里還有多少庫存?」一回家我就叫過二女盤問。
「八百斤的樣子。」二女不知道我有什麼分派,答地謹慎,「去過訂下的貨,真正就四百斤不到了。」
「去,四百斤全都給我運出來,連夜趕送到秦府去。」花露水對付蚊蟲有特效,雖然山裡的蚊蟲兇悍的多,可不管起不起作用也好過沒有。兵部上拿不出來這麼多錢採購,可我可以用私人名義送了秦鈺去,我家的東西愛咋送咋送,他誰都管不著。「順便傳我話過去,明天我有事情,不去送秦鈺了。」
二女小心抬頭看看我,朝門外乘涼的穎指了指,讓我是不是同穎商量下,畢竟四百斤花露水可不是個小數字。
「讓你去就趕緊,記在王家的帳上!」和人命比起來,錢可以暫時忽略,四百斤花露水才多少錢,不圖運上去有用,全當花錢買個安心,這點家我還能當得了,不用和誰商量。
晚上熱,可能是熱,老睡不著,沒有顧忌身邊倆夫人,獨自起身從井裡拉了個西瓜上來,星光下,靠了石桌,殺的滿桌西瓜牙子,卻又發現完全沒有食慾。
「一人殺西瓜,可又練地什麼刀法?」穎披件個紗衣跟了出來,「不是咱家能左右的事情,何必將煩惱朝自己身上攬呢?」輕輕遞過來一牙西瓜,「既然殺開了,多少吃一口,興許心裡踏實些。」
「拉了四百斤花露水,心疼的睡不著。」想說個寬心話,可面部肌肉不配合,笑了幾下沒笑起來,長嘆一聲放棄了。接過西瓜咬了口,涼爽,「往後多去看看秦家夫人去,明天秦鈺一走,孤單的沒個人說話。」
「嗣業是個干大事的人,秦夫人是嫁對人了。」穎接了話題,隨手也端了個瓜咬了口,「莫操心,定不會出事。秦夫人求了菩薩保佑,前日里見她還喜氣洋洋的。」
「干大事?你羨慕?」穎明顯說的沒底氣,誰家男人上前線婆娘還能喜氣洋洋的,「要不我也去挂帥出征一次?憑身份,我還秦鈺老師呢,朝廷說不定就應允了。」
「不許去!」穎朝我這邊挪了挪,一隻胳膊死死攬在我身上,「地、錢有沒有無所謂。身份高低不強求,就敗家子妾身都認了。只盼別惹了這擋子事情,您就平安地待家裡,妾身和二女好好伺候了享福。」
「是這話,將心比心,秦家夫人才是受罪。」秦鈺這次回來和夫人地關係融洽,或許是我的勸告見了效果,或許前線上生死見地頻繁。忽然知道顧家了,連穎都經常提起秦夫人性子軟了許多。可好事不長久,這說走又走了,偌大家裡沒個男人依仗,連夏天都沒熱氣。
「男人家的。上戰場理所應當,可攤自己頭上就是天大的禍事。」穎輕輕搖了搖頭,起身拉我,「二女也醒著。隨妾身回炕上說去,明天妾身也沒事,說說一晚上都不打緊,早起有懶覺睡。」
有穎陪了說話,二女在身後耍小動作,心裡踏實不少,努力朝好處想了想,也沉沉睡了過去。一早就飛馬朝金光門上奔去。老遠見秦鈺正在朝眾人辭別,在程初大嗓門喊過『保重』后,秦鈺帶了數十隨從拉了幾大車花露水上路了。
程初按地不動,見眾人走遠,才扯長嗓門吆喝:「子豪兄!知道您過來了!」
「喊啥!」我縱馬饒過路旁的樹林朝程初過去,「走,找地方喝酒,別給我說禁酒了找不來。」
「那是。小弟就這點本事。」程初心裡也不好受。想活躍氣氛,玩笑道:「嗣業走的時候託付小弟幫忙照看吳姑娘。您說有託付大舅哥照顧自己小婦的理沒?秦夫人知道還不給我活劈了。」
「嘿嘿,你別說,嗣業到底是聰明人。你好好地照看上,實在不成就接出來送個大院子,買倆丫鬟伺候上。」想想王修原來也耍這一套,我這個身份也算是輕車熟路了。「干這活你最合適,秦夫人知道了頂多就捶你一頓,擱別人就難說了。」
「我那堂姐早就知道了,不吭聲而已,這次嗣業明顯讓兄弟背這個黑鍋。」程初故意將話題朝八卦里拐,閉口不提秦鈺此去凶吉難料。「小弟知道個好地方,酒不錯,崔家的場子,去不?」
「帶路!」崔家的場子,賣的還是我家的酒。今天不痛快,偏偏就想話錢買自家酒喝,吃的就是眼前虧。李敬業那天走的時候我咋就沒點傷心氣呢?回家還美滋滋的拿勺子挖了半個西瓜,按理說都是為國效力,差別咋就這麼大?
揪心歸揪心,前幾天是真地難受,過了些日子就混打著忘了,等回過神來已經七八天過去了,一早晨練完餵魚的時候才想起人工孵化的事,急忙跑了孵化間,小院里收拾的乾淨,推門空蕩蕩一片,除了炕上還扔了倆紙編的盒子外,連金魚缸都撤走了,沒留下一點痕迹。
「怎麼弄地?怎麼都收拾乾淨了?」
穎一早安詳的坐在正廳上過帳,絲毫看不出半途而廢的頹喪。好像就等了我來問她。「夫君這些天心思重,妾身怕您操勞,就吩咐都收拾了。等您心情好的時候重新開始也不遲。」
「哦,那我心情好點了,」穎體諒我,她自己又沒沾過手,收拾地也對。
「不著急,」穎笑了笑,「最近家裡事情多,您不是吩咐了要多種黃豆嘛,才出了苗。今年咱家黃豆收的多是好事,家裡好些牲口都懷了崽子,到年上能添十多頭呢。」
「對啊,周醫生說要圈個院子照料小牲口,一直沒地方安置,正頭疼呢。」這是大事,在這個年代添牲口和添人丁一般重要,「若是給飼料作坊遷到河渠邊就有地方了。」
「可不是,妾身正謀划這事情呢,給老四也提前打了招呼,就說了起院房,要不夫君過去看看地方?」穎合了賬本,推我就朝外面走,「管家過去了。您去指點指點,畫作坊的地界您可是行家。」
給穎混過去了,嘿嘿。出了大門才想起人工孵化的事,看穎的樣子,是不想再搞了,又不好意思說半途而廢的話,才左推右推的。本就不是個容易事情,還是讓老母雞去干比較合適。雖然蘭陵對這個也起了興趣,結果難料啊。不去戳穿穎禍害人家雲家的盤算,女人家小心思有時候還蠻有意思地,全當穎和雲小姐倆人之間的小遊戲,反正倆都不是省油的燈,男人瞎攪和進去就沒意境了。
官道打通后,源源的物資和人力湧入洛川。雖然受災嚴重,但隨著商界的援助源源不斷的送過去。朝廷調度得當,軍民一心重建家園的口號喊出來,再大的困難彷彿都不屑一顧,果然是民心所向,上下一心。其力斷金。隨之,蘭陵也安分下來,眉飛色舞地講述史上最豪華最具有代表性地賑災過程,如親臨現場。
「算過花多少錢沒有?」別以為人家商家資助的就可以不算進去。單憑朝廷地救災撥款還達不到這樣的效果。「看把你能的。給前後捐助的物資都算上,還有熱血上頭費,無償勞力費,自發運輸費……」
「你不是說要發動民眾的力量嘛。」蘭陵不滿地看我一眼,「發動完了,你又開始說風涼話,什麼個意思?」笑了笑,「不和你計較。這次你也算有功勞,沒你家小姨子來那一套,還真是麻煩事。」
「沒,沒啥意思。」撓頭笑道:「就看不慣你顯擺。不過你最近的確變年輕了,一點都看不出來是三十歲上的人。」
「才幾天就嫌我老了?」蘭陵拉過我胳膊用勁勒了幾下,「往後不許提我歲數,本來都忘了,又說出來讓人心煩。等我覺得自己老的不能要了。自然不來糾纏你。遠遠的迴避。」
「誇你呢,說地凄慘的。」說錯話了。蘭陵忌諱說她年齡,這一向腦子不夠用,嘴上不把風。「人就活個心境,老不老的關係不大,挨一起舒心就成。和你就勉強舒心了,一般舒心,還行,湊合。」
蘭陵使勁推搡我幾下,笑道:「不會夸人就少說兩句,好好的話從你嘴裡出來就變了味道。」說著過了個眼波電我一下,「別忘了,再有倆個月上下就收棉花,這些天我打算去豐河上看看,你是牽頭地,可不能叫我一個人跑。」
「哦,比較遠啊。勉為其難和你過去一趟也行,不過你老偷偷摸摸的跑我莊子上過夜,你看,有些費用上的問題……」
「去死!」蘭陵紅了臉踢我一腳,「沒點成色,當自己多希罕。」起身從書櫥里拿了個冊子胡亂翻開做樣子,「早點做準備,棉花眼看了要下來,你說的作坊還沒一點動靜呢。打算放了豐河還是長安?」
「就運回來放這邊,」最近一直拿不清去專門蓋個作坊呢,還是就放了家裡一點點整治。脫籽還是沒辦法改進,今年肯定得人力去摘,先在那邊晾乾了打成圈子拉回來慢慢來最好,我正好也好好研究下,鼓搗個辦法出來。「作坊先不著急,就存家裡想辦法。咱們才開始弄,後面什麼模樣誰都不清楚,更不明白作坊怎麼起,摸索而已。」
「你心思多,聽你的。」蘭陵在這些上面從不指手畫腳的干擾,我怎麼說就怎麼干。「你孵雞蛋的事怎麼樣了?我想過,這辦法要是成了可不小呢,尤其這熱天里蛆多,小雞長的快,就公雞喂起來都合算。我那邊已經交代下去,讓他們按你地辦法起暖炕孵化。」
「那你就慢慢孵,我反正敗了,」蘭陵幹什麼事情認真,也有認真的條件,我不行,穎一放棄,我唯有的一點熱情都打消了。「溫度的問題解決不了,難啊。好些事情給你說不明白,就是說明白也沒用,材料的問題。不過我打算用一年功夫讓你稍微明白點。」
「說的繞舌頭,材料多的是,你要什麼?」弄材料上,蘭陵還是有信心的,「這世上還沒有讓我能太希罕地東西,你說出來看看。」
「再說吧,不是一兩天里能說清楚地。」物理、化學,一個溫度計牽扯的地方多了,說清楚也沒辦法造出來。第一步得先給拜戰庭打下來取得玻璃地製作方法,然後呢,按我遺留下的原理,興許幾百年後有人能弄一個出來就不錯了。「朝北邊一直打,打了海邊沒路了再朝西邊打,再過海打,就這樣一路打一路的抓工匠,說不定其中就有幾個能做琉璃的,就成功一半了。」
「為了孵雞?」蘭陵被我曠古絕今的戰略構思嚇住了,直勾勾盯了我看。
「然也!」
「恩,」蘭陵點點頭,「好!有志氣!」
「成不?」
「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