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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三章 喜慶

  第二二三章 喜慶 

  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想興高采烈的表達,想低聲細語的傾訴,卻獨自一人默默的圍繞著長安城不停的打著轉子,馬累了人牽了走,人累了騎了馬奔,不餓、不渴、不想停歇。 

  直到夕陽西落,如血殘輝將氣勢恢弘的長安城渲染的威嚴、肅穆,華夏兒女辛勞智慧經過數千年的沉積、凝結,在月余前噴薄、爆發了。放眼整個歐亞大陸,沒有一個國家敢跳出來質疑,沒有人敢大放厥詞,整個星球在大唐帝國的鐵蹄下瑟瑟發抖,北風呼嘯中,刀光劍影下,以強橫驍勇著稱突厥帝國被迅猛崛起的東方巨人有力的踏入歷史長河,自此煙消雲散。 

  不需要種種虛假華麗的辭彙來形容大唐將士的勇武,活著的,戰死的,在血腥中展現出的血性才是最實在的東西,就像重量極選手往往不需要打滿十二個回合一樣,站在躺倒的對手面前,讓事實說話。 

  自豪,驕傲,多麼真切的感覺,不必站在人群中吶喊,面對城河邊的一草一木,默默的前行,靜靜的聆聽,就彷彿身處兵戈交輝、血迸馬嘶的絞肉機中,軍旗獵獵,軍鼓震震……不是錯覺,真實的鼓聲,從長安城內傳來低沉、重實的鼓樂,報捷了,勝利的鼓點在心頭敲打。我是個自私的傢伙,不願意走進城內同百萬民眾分享勝利的喜悅,一個人,所有的感覺都是我一個人的,緊緊的攥在心裡,隨著血液在周身流淌。 

  或許風大,迷了眼睛,腮邊涼涼,順手擦了擦。回身拍了拍坐騎的鼻樑,都是幸運的傢伙,一個讓人熱血澎湃的年代,周圍地一切都在沸騰,翻滾著衝擊周邊的一切,放眼望去,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用敵人鮮血譜寫逆天的強音。 

  「王少監。」 

  我順了聲音望去,不知不覺又回到了東門外,劉仁軌牽馬站在『灌園』不遠處的路口朝我招呼。 

  「劉學監啊。」聲音有點嘶啞,找不著調的感覺。輕咳幾聲正了正音調,趕前幾步拱拱手,「這麼晚了,才忙完?」 

  劉仁軌沒接我話,眺望遠處的城樓。「知道了?」 

  「恩。」 

  「斬首十一萬,呵呵……」劉仁軌沙啞低沉的笑聲在暮色中傳出老遠,「放眼西北,還有誰能和我大唐為敵?」扭頭看看我,「喝一杯去?」 

  我皺了皺眉。「……」 

  「給事中敢在朝廷的禁令下酗酒,行軍長史還有什麼好忌諱地?」劉仁軌破例提到了彼此的官職,指了指,「少監必精於此道。尋酒家只圖一醉!」 

  「有,隨在下來。」說罷翻身上馬,挾馬勒韁,胯下墩墩立身長嘶一聲,如電擊出。驚嘆,這就是最佳狀態,冥冥中領會了騎術耍帥的最高境界,整套動作完成的堪稱完美。就連坐騎都感受到那一刻的超脫,人馬合一,疾矢般的在官道上破空而弛。 

  「好騎術!」劉仁軌下馬後滿臉赤紅,將坐騎交給夥計后,朝我挑指贊道:「我大唐兒男雄風,僅觀少監神馭既可見一斑!」 

  這老劉沒喝就醉了,聊發少年狂的感覺,看了看他被冷風吹得大紅臉。老傢伙原來一直在和飈馬。謙遜的拱拱手。笑道:「見笑了,若不是在下先行一步佔了先機……呵呵。」指了指店面,「這裡酒還不錯,學監請。」 

  劉仁軌看了看店鋪精緻地門臉,「流采閣,呵呵。鼎鼎大名的地方,聽說是京城裡三大銷金窟之一,我還頭一次來,子豪帶路。」 

  我如今已經是常客,為應西北大捷這個難得的機會,流采閣的夥計們正在裡外忙活的布置,馬踏突厥地喜報竟然也貼了出來,憑空間增添了喜慶的氣氛。掌柜的見我和見了爹一般的親切,不等我發話就預備好了包間。我擺擺手,制止掌柜地寒暄,「你不必問,能和我來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不要歌伎,不要侍女,酒菜招呼周到就行。」 

  「呵呵,」劉仁軌搖頭笑笑,「揮金如土,少監果有豪門風範。」 

  「偶爾,偶爾。」邁步頭前帶路。劉仁軌的底細我摸清楚了,除過享受國家分房、醫療等福利外,家裡再無其他產業,僅靠俸祿過活的清廉幹部。別看他在朝鮮半島東討西殺的威風,可戰利品是一分沒動,人家號稱不貪功利的蘇定芳打完仗一口氣朝家裡拉了幾十車值錢物件,拿了超級大銅爐當斗蛐蛐的賭注玩,可劉仁軌卻是兩袖清風地回京。光憑這點,就算他是偽君子咱都得佩服,這才是超人。「談不上豪門,一般殷實人家而已,平時口袋裡稍微有倆花銷。」 

  「哦?」劉仁軌估計很久沒沾酒了,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給自己斟了一杯,一飲而盡。「好酒!」贊完發覺自己失態,自嘲道:「平生頭次喝這麼暴烈的酒水,果然是流采閣,連酒都與眾不同。」 

  這不能怪他沒見識,禁酒期間回京,身為令官最怕別人挑三揀四,估計沒膽子跑出來喝私酒,沒見過俺王家佳釀正常。笑道:「被這禁酒令捆了手腳,若學監提前數月回來,還有比這個更可口的。」 

  「足矣!今日破令破例,呵呵,」指了指包間四周擺設,「奢華無度啊!」 

  「好事,這說明我朝國力蒸蒸日上,」說著朝面前的盤碟指了下,「這是西域工匠精心打造,還有大食的壁毯,天竺的牙筷,墨脫的沁香,五湖四海特產皆匯聚於此,可見我朝國力強盛。」 

  劉仁軌搖搖頭,「未必。竭盡享樂,倫理常綱皆敗坏於此。如今國勢日盛,卻遠未高枕無憂,前有吐蕃虎視眈眈,後有南詔狼子野心,突厥雖平。然西域各部各懷鬼胎,稍有倦怠,必受胡族反噬。」說到這裡,將端起地酒杯又放下,長嘆一聲,「百戰百勝不是福啊!」 

  煞風景!心裡暗罵,怪不得別人立戰功都能加官進爵扶搖直上,這傢伙立戰功就不疼不癢地嘉獎兩句。發點獎金了事。沒眼色,這麼多年的官白當了,連什麼時候說什麼話都不會,就是說實話也得挑個合適地日子吧?幸虧我和他平級,要換了皇上,那就別想混了,趕緊,朝個眼不見心不煩的地方一開銷。見了發噁心。「吐蕃身處高原,苦寒之地,我朝雖鞭長莫及,卻也不必怕它。物資匱乏,裝備有限。縱掠騷擾而已,若敢長驅而入,自取滅亡。」抬手悶了一杯,咋咋嘴。「南詔溫熱之地,毒蟲瘴氣,可撫不可征。利用其牽制打壓吐蕃,雙刃劍,使用好可成為臂助。」 

  劉仁軌點點頭,「此一時,彼一時。國勢強盛之時,吐蕃南詔必不敢輕舉妄動。可西域卻是我朝一大隱患,種族繁雜,部落眾多,散則無跡,聚則成患。往複征討,定傷我朝元氣,吐蕃、南詔若藉機異動,而東部高麗叛亂不斷。四面受敵……」說到這。好像已經看見大唐分崩離析的慘狀,一幅喝了敵敵畏地表情。 

  看出來了。劉仁軌就是杞人憂天的性格,走路上怕掉暗坑,遛牆邊怕被牆塌,沒做生意先想破產的那種,一輩子都活不踏實的人。怪累的,當憂國憂民成為生命中的一部分時,我覺得他最好造反了自己去當皇上能好點,絕對勤政。「其實對西域民族來講,設身處地的想想,不時鬧亂子也不能怪人家。一夥子人牧馬放牛的,要啥沒啥,成天吃了今天沒明天,到了冬天就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春天,不打家劫舍地話,人家也得生存不是?那幫人也可憐,西域那麼大,真正想有個立足之地卻不容易,首先就沒有讓人家安定下來的條件。」 

  劉仁軌沒說話,抬頭看了看我,眼神很奇怪,估計抗日戰爭勝利后大家清算漢奸用的就是這種眼神。 

  「呵呵,」我換了杯茶水潤潤嗓子,「學監不必上心。在下在左武衛上應差有了時日,您也知道,沙盤上推演必然有敵我之分,在下自打程老公爺西征開始就一直在沙盤上扮演反派,突厥、吐蕃,全都是我的角色。為力求真實,達到推演效果,在下不斷的在研究游牧民族的生活習慣和作戰特長,入戲太深,一時還沒從扮演的角色里走出來,呵呵,哈哈……」 

  「難怪!」劉仁軌面色一松,「虧得少監解釋的及時,若擱了旁人,光這酒就不能陪他再喝下去。」 

  「身為大唐子民,誰願意干這活?軍部需要個這角色,只好暫時犧牲自己地立場,也算是為國奉獻了。」這是實話,我自打和那幫老傢伙混社會開始,就沒當過一次紅軍,一天下來被人家反覆殲滅十幾次,若把我前後失利損失部隊加起來,那地球上只剩下唐朝人了。 

  「還想安定下來,」劉仁軌蔑笑幾聲,「就如今這個樣子最好,若真讓他們學了我大唐的模樣安居耕植的話,多年後必成大患。」 

  這話有意思。蘭陵認為豢養起來好,劉仁軌卻認為放養能減少威脅,到底沒我婆娘有見識。知道他想法就好,先不和他爭論,轉了話題,苦臉道:「前此收集物種的經費還是不太充足,在下朝內府上跑了幾趟,也沒什麼收效。」 

  「內府,哼!」一提這事,劉仁軌就一臉不滿,「農為國之根本,既然將農學劃了出來,就應該從戶部獨立經費,卻又掛到工部名下,讓咱們玄在半空兩頭要接濟,堂堂國學卻得不到該有的待遇!」 

  「如今試行而已,內府一時考慮不周,拿不出這麼多經費。工部里也是統一劃撥,兩方沒有協商好就建農學,操之過急了。」蘭陵對這方面沒有太多經驗,當了普通學堂地投資,李治光聽著好,倆人一衝動。「其實這資料的健全和物種的引進也不能操之過急,按目前的能力一步一步來,按內府來說已經盡最大能力了。估計明年下半年情況就能好轉。」今年蘭陵已經制定了明年對外貿易地全球戰略,魔爪狂伸,一旦分派布置到位。效率大於打劫,對於這點我深信不疑。 

  劉仁軌敲了敲桌面,疑惑道:「明年下半年?少監這話說的蹊蹺,莫非有什麼依仗?」 

  「呵呵,」我笑著搖頭,「依仗說不上,內府既然撐了這麼大地臉起了這頭,必然不會讓農學在半空里吊著。我們急,他們更急。」 

  「哦,」劉仁軌掃我兩眼,「內府如今幹什麼,我也有所耳聞,既然於國於民無損,又能把錢用到正途上,也就不去追究。我這番從高麗回來后。就隱約覺得京師里氛圍和以前不同,可又說不上來不同之處。」 

  這老傢伙還是比較敏感的,同不同,蘭陵的變化他肯定看不出來,可李治依仗這個妹妹的地方不少。兩人接觸頻繁,多少也會有改變,蘭陵雖在我面前不說這些事,可話里話外的口氣時間長了也多少能有個判斷。劉仁軌是令官。官職不高但面聖的次數不少。這話我不介面,佯裝茫然地看著他。 

  「說不上來。」劉仁軌夾了幾口菜,邊嚼邊搖頭,也不知道是菜不和胃口還是因為看不清局勢發愁。 

  蘭陵是對的,從劉仁軌話里應該對蘭陵地政治眼光有新認識,從想出豢養游牧民族卻不去規劃實施,卻讓我努力將劉仁軌這個令官拉進她(估計也包括李治)的計劃里就能看出倪端。如果蘭陵慫恿李治去親手制定下達的話,光劉仁軌這傢伙就能死諫反對。不實施折了皇上在官員心目中的威信,往後更難約束;若實施就得和令官甚至是權臣發生衝突,如今敢在金殿上撞柱子的人不少,逼死幾個直臣更得不償失。 

  蘭陵和李治估計也在不動聲色的對官員思維潛移默化,劉仁軌作為令官就是負責監督這些事物,眼裡看著,心頭迷茫。 

  「你怎麼欺負人家老劉了?」如今借了農學少監地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蘭陵府上。誰都不會懷疑我有不軌行徑。現在農學里四處勒索打劫已經鬧地眾所周知,劉仁軌不停地去戶部敲詐。我則不時的騷擾內府大當家,公務。 

  「欺負?」蘭陵茫然搖了搖頭,「誰敢欺負他?繞了走都來不及,如今譽滿京師的劉響馬,這不,聽說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倆死的打算都有了。」 

  「那昨晚拉我喝酒喝地可憐,當你暗地給人家耍了手段。」蘭陵放出話,假裝躲債跑了自家京郊的小莊子里避我,正好方便我進出。學我家的樣子也盤了火炕,弄的屋裡暖和。 

  「哦,」蘭陵笑了起來,「想起來了。月上地事情,針對皇家改了閨女出嫁的年齡挑毛病,嫌皇家牽頭做了這表率后,長安顯貴紛紛效仿,一旦形成風俗流傳民間,後果不堪設想云云。」 

  「哦?」有意思,朝蘭陵暖炕上擠了擠,「說說,後來怎麼了?」 

  「駁了,沒給他解釋,讓他反省。他不服,又諫,被皇上留下狠批一番。雖然嘴上仍不服氣,可心裡估計也應承了晚嫁幾年的好處,沒在鬧騰。他家三閨女十四上,開始還有提親的,聽說現在也不提了,光說姑娘身體不好,在家得養兩年。」蘭陵說到這『撲哧』笑了,「劉仁軌三閨女是正妻生的,可當了寶貝養呢,估計也怕他閨女早早嫁掉過不了生育這關,又迴轉了。」 

  「是啊,這才是真正當爹的。按老劉這牛脾氣能做到這一步的確也可敬,要是放了那種老頑固,說不定回家就嫁女和皇家對了干,這種人才可恨。」號稱清廉耿直的官員多了,不識好歹逼死妻女地也不是沒有,不顧家人性命成全自己名聲的傢伙連牲口都不如,更別指望他能給國家帶來正面影響。 

  「恩,」蘭陵朝我身上靠了靠,「不識時務卻知道變通,像劉仁軌這樣的官員的確可貴,做官十數年仍舊稜角分明,先皇本了打磨他稜角才不與重用,現在看來有稜有角反倒可貴了。」 

  「知道可貴還不給我撥錢?你打算給老劉急了上吊?」朝蘭陵身上使勁抓兩把,「老劉可是給我分派了,他主攻戶部,我就力擒內府,今天奉命而來的,你不許還手。」 

  蘭陵掙紅了臉作勢掙扎,「也得給人喘口氣的時間,我這邊掙命剛拿點回來全倒農學黑窟窿里,不留點活錢周轉怎麼行?」說著無力的推我一把,水汪汪的瞥我一眼,「你是卡帳來了還是拉人來了?沒有說給不起錢就拿人頂地。」 

  「少來,落我手裡還指望周全?帳要還,人也不能便宜了。」伸手給炕帷子拉上,「知道白毛女什麼下場不?」 

  蘭陵輕咬了紅唇嫵媚地挑釁道:「我就不信,有你家倆鬼婆,你敢把人家白家閨女怎麼樣。」 

  「欠錢不還,給她爹發豆芽悶死……,賴帳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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