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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四章 家宴

  第四四四章 家宴 

  『愛』,這東西比較玄乎,因人而異。 

  我愛九斤,那拍了胸脯說的底氣十足,有不愛兒子的老爹么?愛的都不知道該怎麼愛了。 

  我愛甘蔗,那拍了胸脯…… 

  愛穎,這屬於私房話,一般不說,好像也沒說過……老夫老妻心裡明白怎麼個事就行了,說出來純屬無聊。 

  愛二女,那得愛,愛的不行,小姑娘看著她長大的,臨了就給人家糟蹋了,現在兒子一口氣生倆,心頭肉啊。 

  愛蘭陵……一旦表達出來的話,面對面先噁心反胃一陣,接下來倆人會圍繞這個『愛』字進行一番哲學上的探討,站在不同角度上得出不同的定義,肯定會發生分歧,一番口角過後不分勝負,引發暴力衝突。 

  愛老四……不知道老四聽這話是個什麼反應,我沒有這麼驚人的勇氣,暫時提不到這個高度,尤其身後不遠處二女和她的狩獵小分隊正假裝無所事事的跟風,洒家還是速戰速決的好。 

  「站住!急呼呼朝哪跑?」省事了,正遇見老四和幾個手下從作坊里出來,大馬車已經開到門口,準備出門的樣子。 

  老四一楞,表情僵硬的叫了聲姐夫。 

  擺手給幾個跟班打發走,不疼不癢的問道:「朝哪去,急不急?」 

  老四點頭,又胡亂搖了幾下,似急非急。 

  手一揮,「不急就先找你算賬,給我朝家走!」沒多的話。趕馬車的沒眼色還跑來請示,被我一腳踹個跟頭,伸手朝府上一指,「走!」 擰身原路返回。 

  「哦。」老四像似要說什麼話,拌了幾下舌頭沒出來一句,毫無底氣的回應一聲,就低個頭後面保持三、四米距離跟著來了。 

  熟人了,旺財很有禮貌的跑過來和老四打招呼,前後跟著呼哧呼哧噴鼻涕,針鼻比較矜持,橫老四腳面上聞聞。仰個臉等糖吃的模樣。 

  一腳一個踢開,「站外面幹啥?進門去!」 

  「姐夫……」老四怯怯的看著我,又回身看看跟了不遠處地二女,「我姐呢?」 

  「昨晚磨了一夜的刀,這會累的躺床上緩勁呢!」用腳踢踢門檻,「趕緊走!」 

  「姐不會打我吧?」老四把住門框有點猶豫,用胳膊撐著好像有人給她朝裡面拽。 

  「想美事吧,打一頓就過去了?」抬手給她胳膊挑開。「別站了門上顯眼,先進去。」 

  「不……」老四偷眼看看後面的二女,「你一家子等了拿我,進去就殺了。」 

  「那是,」在她肩膀上按了把。貼了門扇子才推進來,「該認的跑不了,敢掀房梁就別怕屋頂塌下來。」 

  老四低眉順眼的貼了牆根蹭,二女帶了惡犬給後路堵住了。只好細聲細氣朝我求援,「姐夫……」 

  「不幫你求情,」話堵住,朝腳後跟上踢兩下,催促走快,「一碼是一碼,進來就說進來的話,喊救命的地方過了。」 

  正前後磨蹭著。錢管家迎面過來了,沒到跟前先堆笑,「侯爺回來了!四小姐回來啦,才說幾月里沒在家裡照面,今夫人招呼收拾后宅,廂房都歸置整齊,原絲沒動!」 

  不長臉地老殺才!話剛說完,老四精氣神全提起來。懷裡不知道掏了個什麼物件就塞了老財迷手裡。雖然表情沒多大變化,可腳步輕快不少。順手還給廊前萬年青的葉子捋了一把放手裡掐著玩。 

  好不容易營造的三堂會審氣氛被破壞,到了后宅門上停住了,「進去,你姐等你,」回身朝二女一招手,也不理會老四追問,倆人帶了愛犬後花園打獵。 

  二女拎了自己的零食袋袋出神,有一下沒一下的朝嘴裡送,旺財愛吃口甜的,卧跟前等半天沒收穫,拉著貓腔嘰嘰獻媚幾聲,得了塊杏脯,嘴裡轉了兩圈又彈出來,太酸。 

  「少吃點零食,」扯過零食袋子,順手捻了兩塊麥芽糖扔地上,針鼻呼啦一下衝過來,吞了自己的一塊后還硬把另一塊從旺財嘴裡掏出來。可憐的,看來欺老凌幼地本事還得和針鼻多學學。 

  「您說夫人現在給老四說什麼呢?」二女緩過神,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躺我腿上,給上前訴苦的旺財一腳掃開。 

  「估計得挨一頓雞毛撣子,」這是穎精明之處,先罰后獎,次序分明。揍了你再給顆糖吃,先讓你心情低落到極點,而後稍微一個好臉色幾句順耳的話加點微不足道的恩賜就陰雲盡散,又立威又得了擁戴,收效斐然。若反過來就起不到這麼大作用,甚至適得其反暗地裡落埋怨。從某種角度上看,穎在心理學上有一定造詣。 

  「哪是一定地。」二女面對堅忍不拔的旺財終於妥協了,伸手在袋子里抓了顆糖塞它嘴裡,「打過呢?夫人總得和親妹子說些什麼吧。就算是一家人也分個親疏遠近,妾身可是從陳家出來的丫鬟,面對三、四倆大小姐可說不了硬氣話。」 

  「丫鬟還這麼多嘴。」伸手給二女腦門上敲了一下,「硬氣話說給誰聽?少干點硬氣事我就安心了。」 

  二女『咯咯』笑的翻身,「往後二女得委屈地時候多,您嘴上不說,心裡自然多有偏袒,憐惜二女夾了中間受氣。」 

  不用二女提醒,她說的這些在我心裡早就權衡過,二女與穎和老四完全是不同的兩種人,制定目標、措施的出發點也截然不同。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話一點都沒錯,從生物學角度上也成立。七歲前的六年裡是孩子心智發育最迅速的階段,一生中百分之六十五的智力是在這個階段獲得的。如同乾燥地海綿初時會迅速吸附周圍的液體,一旦達到相對飽和,再想替換內部信息地難度極大,全部替換的可能性為零。 

  在什麼環境下度過人生最初六年非常重要。對以後的人生方向、性格起著決定性作用。穎和老四孩童期接受的教育方式可能不同,但擁有相同的生活環境;二女則生長在另一個面位上,雖然她們的人生因為我地存在而發生交集,但內心深處地層次不同,追求各異。 

  穎很早就發現這一點,所以對二女有種難以言述地忌憚,當這種潛意識從日常行為中表露出來地時候,說明穎偶爾無法控制本我了。需要不時的爆發一次來維持自己的情緒。無時無刻的維護她在家中一姐的地位,十天半月有周期的收拾二女一次立威,甚至可以將老四事件也歸納進去,也許穎內心不情願老四最終是這麼個歸宿,但多年有意無意的縱容卻讓自己和老四深陷其中。 

  縱容老四在王家年復一年地留駐,穎自己也很矛盾,明裡覺得留自己妹妹住了夫家並不合理,也常常給我提及老四的前途問題。給妹妹找個好夫家之類的舉動也說明大部分時間裡還是非常理性的。老四的存在讓穎覺得安心,至少不在是孤軍,即便起不到決定性作用也能給內心點慰籍。 

  很自然,老四拚死不出嫁地事被穎當了安慰自己讓妹子繼續留下來的借口,借口一再成立。老四態度越發堅決的時候,姐妹倆進入了個惡性循環中,循環的終結就是今天這麼個結果。 

  二女嘴上說地可憐,卻一幅勝利者的表情。穎這些年的舉動被二女當成了笑話。包括老四在內都一併進入了被蔑視的行列,邪惡的小心靈在黑暗中得到滿足后又開始為下一步打算。也常檢討自己,對二女是不是太過寵溺放任了,不幸的童年帶給二女的是一種偏執而又殘缺的堅韌,我努力想用感情去彌補這個缺失,有一定效果,同時也產生大量地副作用。 

  「造反了不成?」無奈的隨了二女笑了笑,「還真當自己成了氣候。老四可是捏了家裡大進項進門的,往後有你哭的時候,我不偏袒。」 

  二女只是笑,笑夠了才爬了我懷裡輕聲道:「別家怕是這樣,可放了夫君這家主就未必。您是假財迷,有連家底都不清楚的財迷么?夫人不知道,二女心裡清楚,您可不是半推半就被逼了放老四進來。就是不出配方的岔子。老四遲早也得朝王家來。」 

  盯了二女半晌,妖精就是妖精。年齡一大就越發的妖了。「胡說,假裝自己什麼都懂一樣。」 

  「懂倒是不懂,」二女一臉得逞的表情,「可您地確是這麼個性子。一根魚竿,一個蛐蛐罐,是不是值錢先放一邊,只要跟地久了的東西都成了命里地一部分。先前老四在的時候還不覺氣,可半年沒露臉就看出不對的地方來了。」 

  是吧,怕就是二女說的這樣。習慣成自然,不管是物件、感情還是人,都沒什麼區別。二女看的仔細,既然能看透這些,自然有了應對的辦法,楚漢相爭變成三國演義。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家裡真正的戰爭販子就是眼前這個寡言少語出身苦難的小妖精,你心知肚明還下不狠手責罰。 

  明明是最弱勢的一方,可總給人一種穩操勝券的感覺。不知天高地厚的陳老四啊,王家這潭渾水是容易趟的么?穎和二女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一個新兵蛋子跑來湊熱鬧實在危險,商場如戰場這話不假,可王家屬於屠宰場,新領域,新業務,新挑戰…… 

  總體來說是新意識形態,氣氛倒是恢復了半年前的樣子。帶了二女一進后宅就感受到熟悉的氣氛,頭髮毛蓬蓬的老四和進門前判若兩人,脖子上一道醒目的青印標明身體剛剛受酷刑,可坐了石桌上吃果乾的模樣還是那麼動感十足,穎坐一旁正在拿小姨作為反面教材來教育九斤,並拒絕了孩子要去莊上幼學參觀的要求。 

  「自家的學校,娃想去就去,和農戶家的孩子交流交流是好事。」九斤到了交朋友的年齡,孩子就該群群伙伙的廝混。尤其男娃,群來群往的才能學習如何在群體中正確尋找自己地位置,說白了就是語言、行為、肢體三位一體的溝通過程。在打人後勝利的喜悅和被打后恐懼懊惱中度過人生一個重要階段。俯身朝老四脖子看了看,憐憫的搖搖頭,「你也去幼學了?」 

  老四伸手順了順自己頭髮,扭頭不接話,繼續在盤子里挑揀自己愛吃的種類。 

  「這事還沒完呢!」穎朝我努努嘴,恨的又想動武的模樣,「一天說不清就一天不許走!告爹娘也沒用,我這當姐的還管教不了你?」 

  老四估計吃了塊不對味地。眉眼皺了一團,『呸呸』朝地上吐了兩口,嘟囔道:「不走就不走。」 

  笑著朝穎擺擺手,打也真打,罵也真罵,可姐妹間總是有點默契的。穎這會惱的不是老四新配方的問題,只怕是嫌老四配合太過遲鈍。「走不走下來再說,可作坊里的事還是給你姐交代清楚了好。一碼是一碼,沒有因果關係。」 

  老四瞬間收了無賴嘴臉,扭頭看著我,餘光還偷偷掃了掃旁邊的二女。 

  正好奶媽攬了丫頭在院里學步,接過來抱在懷裡逗弄半晌。捏了女兒粉嫩的小臉道:「看,還是懂道理的,若是和你姐不好說地話,抽個時間和我談談。隨便什麼時候都好。我不著急。」說完抬頭問二女,「倆娃子呢?趁老四回來也抱出來遛遛,大小齊全的吃個晚飯,不是說烤肉么?院子還空蕩蕩的,沒點氣氛。」 

  烤的真難吃啊!穎為了讓自己融入集體,不惜以豬肉替代羊肉來敷衍大家。換肉也就算了,相應的換個烤制地方式興許還能吃,可原封不動的烤羊肉那一套加工出來的東西……味道過於王霸。口感過於激進,嘗過之後會感嘆人生過於漫長。朝聞(味)道,夕死可矣,看來《論語.里仁》的編者也是烤豬肉地受害者,才悟出這麼沒有社會責任感的鬼道理。 

  「老四同志,我希望和你談談有關香水配方的問題,就是現在!」 

  「姐夫!我也早想和您說說了。」老四滿懷激情的站起身來接過姐姐遞過來的豬肉串,大義凜然的分發給在座的階級親屬。用充滿階級責任感的聲音道:「二女同志。請不要浪費糧食!」 

  「都坐下!」發現自己地創意不被大家接受,穎發飈了。「豬肉價錢一天天漲,朝廷束手無策都打算從番邦拉些回來了。想讓大夥吃點金貴的,看你們一個個什麼模樣,養豬的農戶都吃不上呢!」 

  「大姐,豬肉漲不漲和咱家有個屁關係,就是想省錢你烤個雞啊魚啊的也成……」老四、二女紛紛點頭附和,只有九斤沒出息,豬啊羊啊的不管,吃的滿嘴都是油膩。對孩子來說,什麼味道都無所謂,就喜歡這扎堆的氣氛,尤其離家半年多的小姨回來了,除了喜歡就是喜歡,不摻雜半點污漬。 

  但願大人間地爭鬥不要太早對孩子造成影響。這點上穎作地還是很不錯,九斤也喜歡給弟弟妹妹說書,穎管教過於嚴厲時候喜歡在二女跟前轉轉緩和下壓力。總是在我跟前說二娘疼他,小姨也疼他,若是娘不逼他作功課的話,娘就是最好地人了,他願意為這個一口氣將一個月功課都做完;聽完后給我的感覺是:這孩子邏輯有問題。 

  說良心話,咱一沒王霸之氣,二沒王佐之才,能把穎和二女這麼有個性女人安頓成現在這個模樣很不容易了。以前成天譴責萬惡舊社會裡婦女沒有地位,可萬惡的唐政府就從沒有身處舊社會的覺悟,成批的培養萬惡的女性,最近就從萬惡的蘭陵嘴裡得知萬惡的皇後娘娘打算和萬惡的外甥女決一死戰。 

  算了,自家都擺不平,就別管元首家裡的閑事了。還好,雖然味道難以接受,可食品衛生還是過關地,一大早數數家裡人口沒有減員,很欣慰。唯有老四一身樸素典雅的裝扮讓人難以接受。 

  豬肉吃壞腦子了?從哪弄這麼一身出來,看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至少發現老四有一頭烏黑靚麗的秀髮,以前都被各種晃眼首飾遮蓋起來,難以直視。 

  穎嘟個嘴蹬門檻上看了半天,忽然發現問題,衝過去給正喝牛奶的老四揪了頭髮提起來,伸手拔掉簪子將妹子頭髮打開,又三五下綰起來長咎咎盤住,簪子戳進去定了個青春爛漫的造型。 

  「姐,幹啥!」老四一臉不情願的伸手抓簪子,被穎黑個臉抽了一巴掌,老實了。 

  「姑娘家,誰叫你放頭髮的?再看了不規矩,仔細揭了你的皮!」這邊教訓著,二女坐對面賣弄自己風情萬種的少婦髮型,一會攏上去,一會放下來,惹的老四咬牙切齒。 

  「姐夫!」 

  「啊?」 

  「你今天又逃差?」 

  「是……是啊。」昨晚烤豬肉吃的高興,多喝了兩杯假裝醉酒,就逃了。反正開春前沒多少事務,放手讓年輕人鍛煉鍛煉嘛,張家兩兄弟這學監助理做的很到位,省我不少事。 

  老四撅個嘴瞥了穎一眼,「想好了,今就和你說說配方的事,還有作坊些您不知道事。」 

  扭頭和二女交換下眼神,笑了,「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一個個的說下來怕幾天也完不了,就只談配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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