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卻說曹平安與衛茲二人行至傍晚,總算來到了陽翟縣。城門外設有拒馬,哨兵們來回踱步。那城頭不高,立有大纛一麵,旌旗若幹。這大纛繡有皇甫二字,一看便知,是那皇甫嵩的大旗。


  從城門朝裏望去,人山人海車水馬龍。衛茲驅馬上前,哨兵們見他馬後馱有一人,便上前將其攔了下來,問道:“那馬後所馱之人是誰?”


  衛茲毫不慌張,反倒顯得有些氣魄,他正了正衣冠,說道:“此人乃朝廷騎都尉,曹操是也,爾等還不趕快速速放行。”


  哨兵略有疑慮,他迎上前去,來到曹平安跟前,然後用手扯起他的衣領,想要看清他的長相。隨著“咚”地一聲,馬背上的曹平安重重地滑到了地上,看起來他好像早就因為之前的傷勢加上路途的顛簸暈了過去。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不該拉扯曹將軍衣襟。”


  那哨兵此刻也看到了曹平安的臉,他連忙跪倒在地,頭死死地埋在兩臂之間。


  “你這小卒,是如何行事的?此乃曹將軍,曹大人。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你項上人頭豈能安在?”


  衛茲連忙下馬,上前扶起了曹平安,然後衝哨兵大聲吼道。那哨兵嚇得不敢說話,隻得連連點頭稱是。


  曹平安腦袋暈沉沉的,這一摔可把他給摔醒了,他微微坐了起來,腦袋還靠著衛茲身體,道:“怎麽天旋地轉的?”這話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隻見他兩眼看著那個哨兵。


  崗哨的哨兵問訊也紛紛小跑而來,當看見曹平安的臉時,他們齊刷刷地跪了下去。為首的哨兵恭敬地說道:“不知曹將軍前來,我等有失遠迎。”


  “啊。這個……”


  曹平安顯然還沒有清醒過來,他暈乎乎地不知道說什麽。衛茲看了他一眼,朝哨兵說道:“此人乃是朝廷騎都尉曹操,前些日子與黃巾賊人交戰失利,兵馬失散身有負傷,路經陽翟,特求見皇甫將軍,以便商議戰事。”


  那為首的哨兵聽了,點了點頭,道:“勞煩二位大人現隨我進城,容我通報我家主公,方可見麵。”


  “有勞軍士帶路。”


  說罷,那些哨兵紛紛上前攙扶起曹平安,生怕他再受到到半點傷害,衛茲牽馬緊隨其後。


  整個縣城四方圈定,算不上大,卻也一應俱全。街道以井字劃分,正中便是縣令官邸,隻是現在已經成了皇甫嵩的中軍大帳。


  天色漸暗,向西方向最後的一抹紅霞也消失在了暮色裏。街道民房早早關上了大門,道路兩側甲士林立組成隊列,正來回巡邏,他們手上的火把將這座小縣城照得通透明亮。不時有斥候朝城門飛奔而去,想是傳令的哨騎。


  “二位請稍後,容我前去稟報我家主公。”那為首的哨兵恭敬地說道。


  “請。”


  衛茲點了點頭,接著他拍了拍曹平安的後背,企圖叫醒這個半昏半醒的人,“孟德兄,快醒醒,我們到了。”


  曹平安努力地撐開眼皮,道:“我感覺我全身骨頭都快散架了。”接著,他問道:“這是哪兒?”


  “這裏便是陽翟。”衛茲回答。


  “總算到了……”曹平安還沒說完,趕忙掙脫哨兵攙扶著他的手,跑到牆角吐了起來。看這樣子曹平安定是給一路上的顛簸弄得胃裏翻江倒海,人家都是暈車,他卻是暈馬。


  吐了一陣,曹平安稍稍感覺到了一點兒舒適,他頭也不回地問:“你是在飆車嗎?”


  “孟德兄,何為飆車?”衛茲問道。


  曹平安搖了搖手,道:“算了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


  這時,縣令官邸的大門緩緩打開,一位身披甲胄的中年男子立於門後。此人身長八尺,雙眉似劍,兩眼有神,嘴角留有長髯,腰間懸掛著一柄長劍,一眼看去器宇軒昂、威風凜凜。


  “哈。孟德老弟和子許老弟都來啦?我早已等候多時。來來來,快進門再說。”皇甫嵩麵帶笑意,待他眼睛掃過曹平安的方向時,他問道:“孟德老弟,為何受傷如此?”


  衛茲不知道該怎樣去掩飾,便說:“我的性命乃是孟德兄所救,後來在逃脫黃巾賊人營寨時,那胯下畜生不聽使喚跌了孟德兄。”


  “請快進來歇息,我令醫官為孟德賢弟療傷。”


  皇甫嵩點了點頭,向曹平安露出佩服的神色,在衛兵的攙扶下二人進了縣衙,他走在前麵,四處喊道:“醫官。醫官何在?”


  隨後,庭院的拐角處跑來一布衣男子,他見到皇甫嵩弓腰行禮,道:“下官在此,不知將軍有何吩咐?”


  “去看看我孟德賢弟的傷勢。”


  皇甫嵩用手指著曹平安的方向,那醫官眯著眼順手望了過去,一會兒便小跑到曹平安身前。他接過衛兵手裏的火把,仔細地查看著曹平安的傷口。


  “將軍,大致看來曹將軍傷勢並無大礙,但這裏光線昏暗,待入堂後,我再好生為其診治。”那醫官朝皇甫嵩回應道。


  “也好。”皇甫嵩招了招手,便領著眾人到廳堂去了。


  廳堂四四方方,規規整整,原本的位於正中的桌椅板凳都給搬到了一旁,替換上了一個方形沙盤,那沙盤用砂礫堆積起山脈與河流,如同立體的地圖一般,上麵還布置紅黃兩種顏色的小旗,分別代表的便是大漢朝廷和黃巾亂軍。案台後麵掛著一幅潁川郡的地圖,上麵密密麻麻地標注著文字和一些符號。


  “二位賢弟請坐。”


  皇甫嵩伸手示意,衛茲不敢怠慢,便領著曹平安坐在一旁。那醫官也跟了上來,讓衛兵褪去曹平安上衣,從腰間拿出一個瓷瓶和竹片。


  醫官先是命人取來一盆清水,然後給曹平安簡單清洗了一下血跡,接著他打開瓷瓶的塞口,用竹片朝瓷瓶口中取了一些棕色粉末,輕輕地灑在了曹平安的傷口上。


  曹平安感到一陣刺痛感,忍不住叫了一聲。


  “曹將軍,這藥乃金瘡藥,初遇傷口是會有些灼燒感。”醫官笑道。


  “你沒有創可貼嗎?”曹平安睜著一隻眼睛問道,似乎他另外一隻眼皮已經懶得張開了。


  “將軍所說的創可貼是何物?”


  醫官一邊詢問一邊處理著曹平安的傷口,他行醫二十載,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這麽個玩意兒。


  “哪個就是……哎,算了。我這傷口會感染嗎?”


  “將軍說笑了,您雖然傷口眾多,但都是較小的創傷,不會感染的。”


  “那要不要縫針啊,那玩意兒疼得要命。”


  “也不需要做縫合處理。”


  曹平安點了點頭,似乎放心了。


  皇甫嵩見曹平安傷勢無礙,便問道:“前些天,孟德賢弟曾率兵追擊黃巾軍,為何今日竟無一兵一卒跟隨。”


  “啊,我還有部隊的啊?”


  “為何沒有?朝廷曾撥了三千輕騎與你,讓你攻略潁川許縣那黃巾小寨。現今為何如此狼狽?是遭到了伏擊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曹平安立馬慌了起來,自己這個冒牌貨根本不知道還有這麽回事,這話著實讓他“精神抖擻”,他猛地直起身來,這舉動險些打翻了醫官手中的藥物。


  他心想,“我要是說遭到伏擊,這皇甫嵩肯定是要質問我伏兵現在何處,我又不了解這兒的地形,肯定幾句話就露出破綻,不如說與那張角遭遇,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落荒而逃。”


  拿定主意後,曹平安緩緩說道:“我與那賊人張角遇上了,本來我都勢如破竹,殺得那些黃巾賊人落荒而逃,奈何那妖道脫去身上衣物,背後神龍乍現,穿入雲霄。他口中振振有詞,念道:‘大威天龍,世尊地藏……’什麽什麽的咒語,然後就是狂風大作,烏雲密布,我被大風給刮了起來,隨後一道閃電將我劈暈過去,等我醒來時便給那些賊人捆了。”


  “那妖道竟有如此本事?我確也聽說他身後有神龍附體,卻未曾親眼目睹。”


  皇甫嵩摸著胡須陷入了思考,他顯得有些不可置信。曹平安見他還有疑慮,便接著說:“我被抓了以後,就遇見了衛兄弟。”他指了指身旁的衛茲,又道:“我那時就想著怎麽脫身,但是奈何別無他法。”


  “後來呢?”皇埔嵩接著問。


  “後來,那張角要單獨見我,他說他檳榔加煙,法力無邊,問我害不害怕……”曹平安還沒說完,就給皇甫嵩打斷了,他問:“什麽是檳榔加煙?”


  曹平安想也沒想,就說:“那是他的兩件法器,一個喚作香煙,一個喚作檳榔,他說這兩樣東西一結合,便可令天地改色,口中吞雲吐霧如同神仙。”


  皇甫嵩點了點頭,道:“孟德賢弟接著說。”


  “我說法力再大又如何,還不是打不贏我們正規軍。誰知那張角不服氣,他說我把你和衛茲放了,你們二人回去領些兵馬,這次他不做法了,要堂堂正正地在戰場上分個勝負。”


  “能有這樣的事兒?”


  皇甫嵩被曹平安的話語驚住了,衛茲見狀,說道:“皇甫將軍,此事確有發生,那張角不知為何,單獨見了孟德兄一麵後便將我二人一並釋放,還贈送了兩匹馬和一些食物。”


  皇甫嵩沉默不語,這樣的事情在他看來簡直不可思議,但目前也隻得相信曹平安所說之言。


  他手按劍柄,問道:“那營寨還在否?”


  “我覺得肯定不在了。”曹平安回答。


  “為何?”皇甫嵩與衛茲異口同聲地問。


  “你們想啊,那營寨才多大一點兒,他放我回來領兵,肯定要想我一定會帶比之前還要多的兵馬,至少得上萬吧,那賊人的營寨住得下上萬人嗎,肯定得去其他大的營寨才是。”


  曹平安說這話隻有一個原因,那便是確保和自己一樣是穿越而來的張角性命。


  “說得有理。”皇甫嵩點了點頭,衛茲也附議道。接著皇甫嵩想了想,又道:“孟德賢弟,我準備上奏朝廷再補你一萬人馬,目前戰事焦灼我需要孟德賢弟助我一戰,就先從我部撥你五千兵馬,待我稟報朝廷後,在補足你餘下五千人。”


  曹平安給這突如起來的任命驚到了,他想都沒想過自己隨口說說的話竟讓皇甫嵩當真了。眼下棘手的是,他自己根本就沒打過仗,也不懂得怎樣帶兵,五千人該如何管理還是個問題。


  此刻曹平安的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慌得一批,不過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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