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那歌伎雖然貌不出眾但自從她來了後,原先尷尬的氣氛卻已變得十分融洽。曹平安發覺那嵇大老爺見識頗深、待人和藹,看起來並沒有其他鄉紳那般仗勢欺人。
大家彼此相敬,酒過三巡食過五味,也就其樂融融了。
出了嵇府,曹平安臉上便一陣愁容失落,看著這又高又胖的曹仁騎著大白馬在眼前來回馳騁,卻怎麽也提不起精神來,似乎是那歌伎並不是自己期盼的那位。
曹仁先前把她誇得像朵花一樣,可剛才一見這歌伎,曹平安立馬就泄了氣,隻怕是多看幾眼,這胃裏的菜肴便要就著酒意吐了出去。
“大哥!你拉著個臉幹嘛?”曹仁一把拉住馬,“幹啥愁眉苦臉的?”
曹平安聳拉著臉:“來時,你跟我講這歌伎如何如何漂亮,是人家嵇大老爺花大價錢叫來的!你自己看了不覺寒磣,我看了倒是想吐!”
“來……幹了……”
那丁衝早就喝醉了去,伏在馬背上嘀嘀咕咕說著夢話,曹平安見了搖了搖頭,問道:“這酒鬼咋辦?”
“還能咋辦,一會兒送到丁府,他家仆會照顧他的。”曹仁回答,接著看向曹平安說道:“大哥,你怎麽同那子廉、元讓、妙才這些人一樣?都是他媽的一個死腦子,這女人好不好看到了夜裏把燈一吹往懷裏一摟,還不都是一個樣?”
“我懶得跟你說……”
“嘿。”曹仁挺起胸來,“我覺得那歌伎長得就好看,之前村頭李家托人去向五叔問親,那曹子廉一見那女的跑得飛快趕緊拒了婚事,可是我看了那女子長得就不錯,隻是人家問的是五叔……”
“行了行了……你的審美我真是不敢苟同,往後你有這種事,你可別在叫我了”曹平安抱怨了一句。
“那能不叫上大哥呢?”曹仁催馬緩行與曹平安保持著步調,“這要有哪家預備了美酒好菜,有吃有喝有玩有樂,又能看到姑娘,咱們為什麽不去?”
“哎。”曹平安歎了口氣,“可盡都是歪瓜裂棗,我看得瘮人。”
“我哪兒能跟大哥比,你在京城見了大世麵,自然跟我這鄉下人的欣賞不同。”
“我是真想不通,你們整日在這譙縣待著有什麽意思?電視也沒有,遊戲也玩不了。你們也不膩得慌?”
“大哥啊,你說的我不明白,但是我爹去年才走,我這不是在守孝嘛!你以為我不想被郡縣舉薦當個孝廉去外頭做個官?”曹仁哈著白氣,“可要是我連這孝都沒守完,還配做什麽官?”
“對對對,是我沒想到!”
“大哥你別不開心,我這就給你唱點小曲兒,快樂一下。”曹仁怪聲怪氣地說了一句,便撥回馬頭領著路嘴裏哼著荒腔走調的曲兒來。
“媽耶,得了,得了。”曹平安趕緊製止,“你這聲音我可受不了。”
“受得了……嗝……與我複飲呼?”
曹平安和曹仁聞聲看去,卻見這丁衝已經睡得死了過去,但手裏時不時還拿著酒葫蘆遙指方向,嘴中夢語不斷。兩人回頭瞧了一眼,笑了幾聲。
“這丁酒鬼一直都是這樣?”
“大哥你又忘事兒了,咱們小時候,這丁幼陽便偷他爹的酒來喝,後來給他爹發現了,差點沒被打死……”
“這……”曹平安心裏佩服。
“自從那次以後,這家夥便對酒產生了深深的愛意,不管幹什麽都得喝酒。”
兩人正交談甚歡,忽然聽到後麵遠處傳來一陣呼救,還隱約看見幾個火把一晃一閃。
“大哥,咱們快去看看!”曹仁也不等曹平安回話便抓住丁衝坐騎上的韁繩,打著馬往回趕。曹平安沒得辦法,也隻能跟了去。
隨著火光拉近,二人這才勒住馬細細觀看:卻見不遠處還有幾具屍首,十幾名土匪模樣的人手持刀劍圍了一圈,那圈中有名女眷懷中還抱著個嬰兒,那嬰兒早就給嚇得哭哭啼啼,被圍住的人也早就給嚇傻了去,呆著不動一言不發。
“大哥!你瞧,那嵇大老爺的兒子給劫持了!”
曹仁揮鞭指去,曹平安順勢一看,這才發現那被圍住的人便是嵇昭。
“這可怎麽辦?”曹平安低聲問道,“難不成那會稽的仇家又來尋仇了?”
曹仁剛想回答,卻看見那丁衝不知何時早就醒了,現在正一搖一晃地走到那土匪中間,舉著酒葫蘆說著瘋話:“各位……嗝……英雄……能與我相飲呼?”
幾名匪盜轉過身來,見這丁衝一搖三晃,嘴裏罵了幾句娘,接著回身便是一腳,踢得他在地上滾了幾圈,伏地不動了。
“壞了壞了,這醉貓子怎麽竄進去攪渾水了,他是不是死了哇?”曹平安急道。
“大哥,你怕啥,那丁幼陽也會兩下子這腳踢不死他,搞不好還給那賊人一腳踢得醒了酒,就算他再不濟這不是還有我呢嘛?”
曹平安看了看曹仁起了心思:照他這麽說,這丁衝想必武藝不差,而且還有曹仁這麽個壯漢,倒不如讓他們借著酒勁與這土匪鬥鬥,既活動了筋骨也救了嵇昭。
想罷,曹平安與曹仁催馬上前,卻聽那土匪中為首一人吼道:“我們就要十斤黃金,快點拿出來,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嵇昭戰戰兢兢地答道:“我上哪兒去拿這十斤黃金啊?”
“少給老子廢話”那為首的土匪用刀指了指不遠處的屍首,又道:“你他媽的嵇家大戶為商多年,今日又辦酒宴,咱幾兄弟早就盯上你們了,你們會沒有這十斤黃金?你要是不拿,我就把你家眷挨個挨個殺,殺到你給了為止!”
說罷,便要動手,那曹仁見了催馬而去,隻見一道電光,那賊人舉刀的手便懸在空中,死死地給曹仁拿住。
這時,丁衝也站起身來,暈乎乎地說:“誰他媽的把老子酒葫蘆踢碎了?”他拎著碎成殘片的葫蘆,又看了看那群土匪,“你們這群害命賊,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劫財?”
這些匪盜給這突如起來的情況激怒了,隻見那匪首抬手示意,他們便分作兩幫人,一幫圍住曹仁,一幫圍住丁衝。
“嵇昭,你還愣著幹嘛?快跑啊!”曹平安催馬而來,見已無賊人圍住他們,又大喊道:“快去通知官府!”
嵇昭點了點頭,領著家眷拔腿就往縣城跑去。
“去幾個人追回來,莫要讓他們逃了,他們可是咱們的財神啊!”
接著,圍住曹仁和丁衝的土匪又分出幾人追了過去。
“想往哪兒走?”
曹仁一聲吒喝,捏著馬鞭便朝那先前被自己扣在手中的匪徒一陣亂打,直至打的倒地不起這才作罷。接著他又催馬衝撞,一連撞倒數人。圍住丁衝的土匪見已交起手來,便不由分說舉著兵刃就砍向丁衝。
隻見這丁幼陽俯身魚躍,找了個空檔躥了出去:“媽的,你們這群賊娃子,把老子酒葫蘆搞碎了就算了,現在還要殺我?還有沒有王法了!”
說著,他抽劍而上,隻見他在空中舞出一輪劍花,幾招而過便殺了一名匪徒。
“奶奶的,都別去追了,都給老子上!把這三個都他媽的給我殺了!”這匪首見一下子死了兩個兄弟,心裏火急火燎。
一陣吆喝,那追出去的匪徒聞聲轉了方向,提著刀劍圍住了曹平安。曹平安也怕自個兒吃虧,急忙拔出腰間的倚天劍相迎,“鐺鐺”幾聲便交起火來。好在曹平安學了幾下子,這幫土匪的卻是欺侮老百姓的把式,三腳貓的功夫,一時間也難以對他造成傷害。
畢竟曹平安也是經曆過戰爭的人,而且師從桃園三兄弟……
這曹仁翻身下馬,手中馬鞭舞得炸響竟漸漸形成一道鞭網,隨後又見兩名匪徒倒地不起,哀嚎鬼叫。他自幼便跟著父親曹熾習武,後來又去了長水校尉營中任了武差,這身手在這譙縣一帶也排得上前幾名的。所以,這些土匪曹仁哪兒放在眼裏?
他越打越起勁兒,縱橫躥跳,一根普普通通的馬鞭竟舞得宛若蛟龍,恍惚閃搖神出鬼沒,鞭著之處無不皮開肉綻,就連那醉貓子丁衝也被無故掃了兩鞭,痛得向曹仁罵起娘來。
曹平安手中倚天劍劍影翻飛,一道道劍花隨著舞動四散開來,周圍的匪徒隻要靠近便成重傷,果然不愧是一把名劍!
丁衝不慌不忙,繞轉身子揚起長劍,一股勁道拋出,又見匪盜中招,一個二個哭爹喊娘。
這三人打得起勁,眨眼間便打得這些匪徒拋下刀劍、火把,也顧不得重傷在地的夥伴,一個個逃得比兔子都快。
那匪首見幫手全跑了,掙紮著爬起身拔腿就要開溜,曹仁哪裏會放過他,一鞭打去,便聽一聲“我的媽呀!”疼得他又是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你們這幫人,也他娘的不掃聽掃聽,我……”
這匪首話都沒說完,那丁衝便走上前來給了他一記大耳刮子,這匪首一時被打懵了,捂著臉說不出話來。
卻聽丁衝吼道:“媽的,老子酒葫蘆挨你踢碎了!”說著又是一耳光,那匪首忽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各位英雄……小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三位爺,希望三位爺不要計較,放了小人一條性命吧。”說著,自己打著自己的臉,“小人是真的該死!”
“呸。”曹仁怒喝一聲,“你這攔路強盜,盡是欺負平頭老百姓,饒你可對不起那些給你們害了性命的百姓!”說著便拔出劍來。
那匪首竟嚇得尿了褲子,求饒道:“爺爺饒命,爺爺饒命,我也是活不下去了才做的強盜……”
“子孝!”曹平安出言製止,“咱不用殺了他,將他捆起來交給縣尉便行,他是死是活自有官府定論!”
曹仁點了點頭,收劍回鞘,又從那馬車上取了繩子將他牢牢捆住。這時,嵇大老爺與嵇昭也帶著一票官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