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琴瑟和鳴
夜色帷幕下,獨棟木屋燈火通明。
花江琴音係著奶牛斑點圍裙,手腳麻利的在廚房忙碌,花穀站在矮凳上,小手端著碗,用打蛋器噠噠攪散碗中蛋液,小娘倆口裏一致哼著的歡快旋律。
栗山瑞穗從二樓走下來,走進客廳,轉頭望向老沙發上看報紙的北原,表情意外問道:“你以前寫過一本書?海己房間裏有一座小獎杯,上麵刻著你名字。”
“記得學生會辦公室裏就有那本書,高梨同學似乎還很喜歡,沒想到你就是作者。”
北原賢人轉過頭,大大方方的點頭承認。
他和栗山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被知道點秘密無所謂,雖然她腦子神經大條,不太機靈的樣子,但口風還是很嚴,就像樂隊排練的時候,栗山很少主動說話,總是呆一旁,默默神遊物外,天知道在胡思亂想什麽事。
況且,聽女兒口中的未來,似乎未來的栗山、部長,中村,還有鶴見千春,至少這四個人,全都知道了他和雨宮的關係,要不然怎麽一致瞞著花穀。
栗山瑞穗望了眼廚房,又看向老沙發,內心總有點奇怪。
似乎,高梨同學最喜歡的作家,最喜歡的書,真相全在這間老房子裏藏著。
“她知道嗎?”
“我沒告訴她。”北原賢人隨手放下報紙,囑咐了句栗山別說出去。
“你跟鶴見千春怎麽認識的,她之前為什麽經常找你麻煩。”
“為什麽問她?”栗山瑞穗有點意外。
北原賢人內心頗為好笑的暗想道:當然是因為花穀說過,未來的鶴見千春費盡心思去倒追你。
“隻是有點好奇,你也不像愛惹麻煩的類型。”
栗山瑞穗坐到老沙發上,表情有點鬱悶。
“她是轉校生,去年從一所貴族女子學院,莫名其妙轉進的峰高。”
她話語頓了下,提醒說道:“鶴見千春身高很矮吧,她轉校的時候還更矮。”
北原賢人點點頭,鶴見千春身高頂了天一米五五,也就比花穀高了十厘米。
“她家也不在中央區住,住在世田穀區。”
北原賢人默然無語,繼高梨絮風,又是一個每天坐車幾十公裏來上學的奇葩。
栗山瑞穗表情鬱悶說道:“她轉校那天沒穿校服,還不熟悉附近的路,我又剛好遲到,還以為她是哪個迷路的小學生,她也傻乎乎沒講明白,就領她去了峰高附屬的國小……總之就是,她以為我在羞辱她吧。”
“後來我也覺得不太好,自己有錯,去找她賠罪道歉,她在學校裏沒有朋友,有點傲氣,我就經常去找她,耐著性子陪她聊天,主動幫她幹值日,平常帶她熟悉校園,還給她介紹中央區的著名景點。”
“大概過了三個月吧,可能看我認錯態度不錯,她也慢慢消氣了,後來我進了網球部,放學的空餘時間很少,沒時間去找她,她可能是又生氣了,所以總來找我麻煩。”
北原賢人一時無語,你在人家最孤獨的時候,早把人家攻略了,自己還傻乎乎不知道,是不是傻,這哪是找你麻煩,分明是想見你,但心裏又不好意思,隻好裝作找你麻煩,遮遮掩掩的去接近你,怪不得部長私底下稱呼她小傲嬌。
花江琴音端著盤子走出廚房,轉頭招呼兩人一聲。
“小賢,瑞穗,準備吃飯。”
栗山哦了聲,起身走向餐桌,北原賢人有些意外,這才認識幾天,怎麽連瑞穗都叫上了,關係好的也太快了吧。
他若有所思,難道抽鬼牌,還有助於拉近人際關係?
熱鬧又豐盛的餐桌上。
三個女人坐一起,花穀位居中間,北原賢人坐在對麵。
花穀剛夾了一塊魚肉,忽然轉頭問道:“琴音姐,上次你答應過海己,要帶海己去見她。”
北原賢人明白,那個“她”,指的是雨宮雅柊。
花江琴音斟酌了會,開口說道:“海己先別急,等你哥哥比賽結束,我就帶你去見她好不好?”
再一次感受到女兒的嫌棄目光,北原賢人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仿佛作為父親的威嚴和信譽都受到了動搖和質疑!
一張照片而已,至於牽掛那麽久嘛.……他神思一動,雨宮給她的紙條上,可是承諾了,可以答應他一個小小的要求。
她既然特意點明是小小的要求,要求和好,肯定是行不通吧。
那麽就要求,光明正大的拍她一張照片?……太浪費了吧,照片這種東西,悄悄去偷拍她就好了。
北原賢人默默思索,內心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而荒誕想法。
女兒既然那麽想見她,內心願望著見她一麵,那麽……要求雨宮雅柊來我家住一晚?
北原賢人思考著,霍然驚醒,我在想什麽傻事,她怎麽可能答應!
……
但到時候還是提一句吧,她若不答應,大不了再換一個要求,讓她在我家門口站幾秒,隻要能滿足下女兒的願望就行。
反正家裏沒外人,按照未來的曆史進程,栗山也遲早會知道。
北原賢人打定了主意,回去上學再跟她談這件事。
先把假期過完再說,請了一周的病假,不用不白用,第一輪預賽結束,剛好再回學校。
飯後,他叫栗山坐過來,認真討論選曲。
最好滿足四個條件,首先要知名度最好夠大,其次要有古典味,還要適合他們現在的人手,最後,時間緊迫,栗山瑞穗得熟悉那首歌,沒時間給她練歌。
栗山瑞穗把手機擺在桌子上說道:“我收藏的歌全都會唱,你看看吧。”
北原賢人俯身,手指滑動屏幕,認真篩選曲目,來回翻了兩遍,他表情漸漸古怪起來。
像《Silly》《生きていたんだよな(她曾經活過啊)》,還有金鍾浩的《活著》,怎麽盡是些苦大仇深的悲傷類,她天天不說話,一個人發呆,腦子裏究竟都在想什麽。
記得上一次偶遇,她唱的還是《讓我痛苦吧(任我的淚水流淌)》,悲傷類的古典抒情曲。
栗山瑞穗才注意到,掩飾般的趕緊開口問道:“《斯卡布羅集市》怎麽樣?”
北原賢人收回思緒,沉吟說道:“曲風太平淡,不適合比賽,改編也沒時間。”
他繼續滑動屏幕,手指微微一頓,目光聚焦在一首舉世聞名的歌曲上。
——《波西米亞狂想曲》
皇後樂隊的代表作,不朽的世界名曲,不僅是流行音樂領域裏的至高神作,它在高貴的古典音樂界,同樣廣泛受到認可,
《波西米亞狂想曲》到底有多火?它在英國,任意一個演唱會上,前奏一響起,全場人必然會齊聲合唱,沒有例外,沒有例外!它的知名度,無論在世界上,還是在國內,都完全壓過了英國國歌。
“你會嗎?”北原賢人轉頭問道。
栗山瑞穗驚訝了下,表情略有遲疑的說道:“你想選波西米亞狂想曲?這首歌很難吧,原唱的音域可是覆蓋四個八度的傳奇人物。”
“你能不能唱?”北原賢人眼神十分認真,要的就是難,難破天際更好,話題度才更高,更能向外界展示他們的風采魅力。
換成任何一個人,就算給他一個唱功超一流,世界頂尖水平的流行歌手,他都不敢選這首難度突破天際的歌,但唯獨栗山除外。
因為她是不可思議的不到二十歲的戲劇女高音,戲劇女高震顫天花板的嗓音爆發力,絕對能駕馭住這首同樣需要超高的爆發力,才能真正唱好的世界名曲。
北原賢人相信栗山,既然栗山能唱《圖蘭朵》,就一定能唱《波西米亞狂想曲》。
栗山瑞穗瞟了眼手機,猶豫的點了點頭。
“應該沒有問題。”
……
安寧的深夜。
北原賢人坐在窗邊,望著天邊半月,輕輕吹奏著口琴。
夜晚的涼風微微吹拂他額前發絲,三遍過後,他緩緩放下口琴,忍不住思維發散,去想三天後的比賽。
街道上,不知何時起,忽然傳來了口琴演奏的聲音,由遠而近,正是他剛才吹奏的《月半小夜曲》。
北原賢人怔了瞬,扒著窗子露頭去看,但隻有不到兩米寬的樓距,視野太過狹窄,看不到是誰在演奏。
難道剛才有位音樂同行路過,聽到了這首歌?躍躍欲試想演奏一遍?
北原賢人失笑搖頭,真是好巧。
而且還是位藝術造詣不淺的音樂同行,居然隻聽了三遍,就分析出了歌曲的和弦走向。
慢慢地,外麵的口琴聲漸漸變了音部,改為明亮的高音部吹奏,似乎在邀請他加入進去,催促的告訴他:你快來吹低音部!
北原賢人頗感有趣,爽快的接受了邀請,拿起口琴,配合的加入其中。
原本隻有風吹過的街道上,摻進來了兩支口琴的悠揚琴音。
琴瑟相合,音部一高一低,明明是第一次合作,卻意外的非常默契,低音部沉穩進行,高音部像是一隻調皮的鳥兒,時而驚豔的離調即興,時而小二度的伴奏和聲,過一會,又十分任性的拉著低音部一起去即興演繹。
兩個人把一首流行歌曲,不停的換著花樣即興改編,一時間居然爭強好勝的鬥起了琴。
足足持續了半個小時,那隻似是偶然路過的調皮鳥兒,鳴聲才漸漸淡弱,撲閃著翅膀,戀戀不舍地飛離了此地。
北原賢人表情驚訝的放下口琴,那位音樂同行的樂理水平,似乎深不可測啊,居然能跟他這位爵士小炮飆即興改編,身份應該不簡單吧。
他(她)是音樂家?還是職業爵士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