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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歸山上不歸人 第三十九章 一個謎

  父子倆始終未能找出祝無庸真身所在,身處兒子的劍影保護之中,任強幹脆就地盤膝坐下,橫劍膝前,從腰間抽出竹煙鬥,點了袋煙。


  他抽了兩口,那煙,冒得沒天理的大,卻又並不容易散去;不一會,父子倆所在的小天地中,都是煙霧彌漫。


  任平生的劍勢,由疾而緩,變得十分的慢,慢得隻是在動,卻形不成軌跡。隻是劍刃削過煙霧,你才會注意到那鐵劍割裂空間的痕跡,觸目驚心。


  城頭上的祝家門徒,開心起來。這父子倆,青天朗日之下,尚且看不見道師的身影,這會自己弄得到處烏煙瘴氣,不是找死是什麽。


  但就在這時候,身在局中的父子二人,卻都感覺到,祝無庸的氣息,漸漸明晰!


  任強口中的煙鬥,吸得更恨了,兩頰腮幫,一鼓一脹,頻率越來越快;就好似他的死敵,已經不是道師祝無庸,而是手中煙鬥。


  突然兩道白光,如流星的長尾,穿破煙霧,一道襲向任平生的項背,一道襲向獵人的後心靈台!


  劍光一閃,直掃過任平生的背後,便聽到“叮”的一聲脆響,一把薄如蟬翼的飛刀片,跌落在少年的腳後跟。


  另一把,跌落在獵人的屁股後麵。


  隻有獵人的青鋼劍,才有劍光;他幾乎是想也沒想,就先出劍攔截了襲向兒子的飛刀片。


  好在,兒子不但跟他想到了一塊,而且鐵劍出擊,決斷異常,也是同時截落了擊向父親的飛刀。


  獵人已經收起煙鬥,再次出劍。


  周圍的煙霧,久未散去,被兩人緩慢的劍式,撩出縷縷縹緲的煙痕。


  奇怪的是,父子倆的劍影,都不再出現在自己目光所及的範圍,而是都往視覺的盲區裏招呼。


  劍意所及,觸到的殺氣愈加濃鬱。


  “切!”任強大喝一聲,父子倆幾乎又是同時,互相擊落了襲向對方的兩把飛刀!但這一次,劍勢未及收回的任平生,瞳孔突然收縮,死死盯著一個疾如閃電而來的光點!

  還有一把飛刀!


  這一把,不是偷襲背後,而是出自正麵,直擊自己的眉心!


  三把飛刀銜接緊密,根本不容你有反應的機會。


  少年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嗅到了那一股飛刀割裂肌膚,血腥四溢的氣息。血肉之軀,又如何能抵得住利刃一擊。


  “劍”,我是個人,血肉之軀,也是把劍,削鐵如泥!


  生死瞬間,少年心湖明澄,微風不起,水波不紋,整個身心如劍。劍身略偏,時不我與,也僅夠略偏;便一觸一帶,那如電光火石而來的飛刀,拍著顏麵,輕輕擦過,隻留下淡淡血痕,又飛入煙霧遠去。


  然而這一偏一帶之勢,也帶出了少年手中的鐵劍,由後而前,劃了個大弧,其勢若破開天地而去……


  劍勢極宏大,如排山倒海;劍意卻極精微,如巧婦手中針線,落針絲孔之隙。鐵劍刮破煙霧,刮破空間,然後,刮破了一人的脖頸大脈,鮮血飛濺。


  祝無庸形容委頓,跌坐地上,麵如土色,一手緊緊捂住勃頸處鮮血迸濺的傷口。


  “你不是道修。”任強走到祝無庸跟前道,“至少,你的看家本領,不是練氣士的本領。”


  祝無庸慘笑一聲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我的親傳弟子,你都探過底了……一般人,對弟子師父,都應該……一視同仁才對。”


  動脈已經切斷一半,血流極快,所以祝無庸殘喘之餘,說話十分吃力。


  “你的弟子,隻用了幻術,和障眼術,雖然身法極快,卻並沒有真正的隱匿身形之術。”任強道,“我也沒見過真正的隱匿之術,卻聽說過。精通這門術法的人,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出自不係舟盜門;一是出自十二重樓的刺客。”


  “這兩種人,前者,無法見容於太一道教,所以你們家,肯定不是;後者,雖然偶有為道教效力的機會,卻深為雇主所不恥,雖然也不可能被道家宗門收為弟子;但如果你家那位祖上,心誌足夠深沉,隱藏修為,拜入道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一開始發現的時候……就知道我是十二重樓的?”祝無庸眼睛瞪得很大,他在努力阻止瞳孔的張開和生機的流散——他不甘心。


  兩百年來,沒有人曾發現祝家的隱秘,哪怕是自以為知道實情,前來要挾談判的任淨平。任淨平所掌握的“隱秘”,其實隻是表象,或者說,是祝家故意散出的迷離線索;以此來滿足某些窺私者的好奇心。


  有了這些鋪墊,真正有實力撬動祝家根底的人,就會自以為足夠的知己知彼,並因此而死在對方隱藏了兩百餘年的殺手鐧下。


  十二重樓,專門以刺殺為生的一個隱秘組織,沒少受雇於太一道教;任家藏身不歸山以前,也沒少被十二重樓的殺手查探暗殺。所以悲天劍的真正傳人,曾以數代人的心血,總結出很多對付十二重樓的經驗。


  “你不可能,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女孩,來以身涉險……”垂死之際,祝無庸心湖之中,突然無比明澄。


  “不可能,但是,你也沒必要知道了。”任強冷冷道。


  “將死之人而已,你就不能讓我瞑目死去?”祝無庸的氣息,已經十分微弱。


  煙霧早已完全消散,天地複歸於清明,任強看著門樓高聳的九井山莊城頭,緩緩搖頭道“自作孽,不可活。安心去吧,你本乖安心做自己的小皇帝。”


  祝無庸聽得此語,似乎突然明白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滿臉惶恐與不甘之色“假扮……”


  他隻能吐出這麽兩個莫名其妙的字眼,一代梟雄,就此倒地死去!


  今天發生的一切,對於祝家,對於上河寨,對於整座不歸山盤地,注定成為一個千古謎團;也或者,成為尋常百姓茶餘飯後,樂於談及的遊俠傳說。


  “爹,可以了沒?”任平生看著父親,心存疑惑。


  任強從門樓高處,收回目光,眼神卻變得愈加堅定道“還不行,咱們,得進去一趟。”


  “給個說法?”任平生並沒表示反對。


  “事成之後,行不?”父親以商量的口氣道。


  “行。”


  沒什麽行不行的,少年的人生,從來不曾和平。


  ……


  城門已經大開,外堂子弟,四散而去。至於內堂子弟,已經沒有了,被祝無庸收為徒弟的本家後輩,本來就不多,湊一個雙山五行陣,外加一個嫡傳的祝田豐,已經盡墨。


  沒死的,早先身在戰場,也已經沒必要急於表明自己,有別於他人的尊貴身份。


  所以一路無阻,進入九井山莊的前院,駐足四顧,隻發現城頭女牆上,掛著三具死屍,仍在滴血。顯然是鳥獸散之前,因內訌而死。


  一個經營了三代人的小王朝,多少都會有那麽幾個死忠。


  然而眼前,廳堂門口那十幾個紮堆湧出,淚眼婆娑的婦人,最令父子兩不知如何應對。


  婦人們各式年紀,眼看過去,十八到三十八都不缺;衣飾妝容,也是各種妖豔,但都是一種悲戚而恐懼的神情。她們看見獵人父子緩步行來,忙不迭又紛紛亂亂,你擁我擠的退入廳堂之中,四散躲藏逃竄。


  隻有一個中年婦女,素衣淡妝,臉上並無淚光,卻也有恐懼,她依然停留在門口。


  婦人慌亂中對任強作了個萬福,顫聲道“我知道你們既然能進來,自己就沒了談交易的資格。我是他的原配妻子,育有一子,也就比你這孩子,略大一些;如果可以,請放過我的兒子;妾身任憑處置。”


  “那就好好活著,照顧好你自己的兒子。”任強淡淡說道,領著自己的兒子,穿堂過戶而去。


  二進天井中,空無一人。但此處房屋,比一進樓層更高,門戶重重,鱗次櫛比。


  四麵八方,颼颼颼射來幾支冷箭;卻不見人。尋常箭矢,小菜一碟。


  “我們,隻是來找祝家算筆帳。”擊落冷箭之後,任強喝道,“無意多傷無辜,不想死的,放下手上的東西,自己離開。這一箭,是盡心,我接了,是敬重;再一箭,就是赴死了。”


  各處窗戶之內,便傳出悉悉索索,輕放物品的聲音,然後有腳步聲匆匆而去。強敵當前,大勢已去,還能盡心之人,很難能可貴了。


  然而進入庭院寬闊,亭台清雅的三進中院,父子倆人,都不覺眉頭皺了一皺。


  一個壯年武夫,一身勁裝,手中一把明晃晃的樸刀,站在三進廳堂門口。


  “你能阻得了我們?”任強問道。


  “不能。”那壯年武夫道。


  “為何不走?”


  “食君之祿,不能走。”


  “那就能死了?”


  “我無家業,忠君之事而死,也沒什麽不可。”武夫道,神色堅毅。


  那武夫,並沒有死;樸刀迎麵劈來的時候,任平生也沒拔劍,隻是輕舒猿臂,向前揮出。那武夫身體淩空飛起,被拋出兩丈開外,撞在牆上,右手臂骨折斷。想要再次舞刀,也應該是數月之後的事了。


  任強對兒子如此處置,十分欣賞。


  四進院落的格局,與二進類似;卻再無死忠的武夫當道。但是此中情勢,更令人愁。


  一對中年男女,老繭厚重的手上,都是些鋤頭柴刀之類的物事,顯然都是他們用得趁手的東西。另有一個體型臃腫的男子,不停地大袖揩汗,兩手空空,也跟那對男女一起,站在廳堂門口。


  任強很難明白,一看就是下人的裝束,怎地也如此不知死活?

  莫非那琅上道師,家裏家外,判若兩人?但這也很難解釋得通,因那些地位更高的門徒武夫,大部分都已樹倒猢猻散。


  “兩位親家,胡管家,你們到後院候著吧。”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廳堂中傳出,伴著輪椅轉動之聲漸近,“若我那搗蛋孫子能夠回來,還有賴幾位長輩照顧。”


  這便算是托孤了。


  既然是老祖宗出麵,三個下人也沒說什麽,默默垂淚而去。


  老人獨自轉著輪椅,隻能停在走廊上。他看了眼院中不遠的獵人父子,目光停留在了任平生背後,那一截汙絲纏繞的劍柄上。


  “那件事,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了?”祝長齡平靜說道,“你也應該知道,如此關係重大的圖謀,我那兒子,不可能透露給無關之人。”


  老人的言語,讓任強有點意外,卻也默默點頭道“我信,但你怎麽知道,我所為何事?”


  老人長歎一聲,說道“讓隻手遮天的太一道教追殺了數千年,依然能隱忍存活的族裔,必然有他的道理;無論是什麽道理,都不是我們小小祝家,可以對付得了的?”


  “我和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先前都有點鬼迷心竅了,隻不過沒想到,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老人說完,閉上了雙眼,那滿臉的滄桑之中,也不知藏的是悲傷,挫敗,還是失望。


  “都是子孫的護道人,你能理解?”任強道,看向老者的眼神,隻有決絕。


  “能。”老者答道,“但是,能不能放過他們?還有我的孫子。”


  “能。”任強也沒有猶豫,“你的家業,下人,後輩,我都沒有興趣。”


  “謝謝,謝謝……”老人喃喃說著,頭頂之上,隱隱冒出縷縷輕煙,極難察覺。但任強父子都已看出,他是在以自身修為,將生機散盡。


  那老人甚至沒問,任強為何這麽快,就知道了祝無庸與任淨平他們密謀的事。


  ~~~~一個謎,是我用了很多年的微信昵稱,現在已經不用。寫這一章的時候,苦思章名很久,想了好幾個名字,都難盡如人意。


  後來,就想到了這個曾經的昵稱。


  故事講到這裏之後,所需心力,跟前麵的章節相比,就不可同日而語了。無論如何費心費神,若能奉上一個個讀者喜歡的故事,便是最大的欣慰。


  也真心希望各位書友,能將自己的閱讀感受,意見和建議,不喜的橋段等,都反饋給我。


  當然,也希望各位,別吝嗇手中的推薦票,和你書架的一個收藏位。謝謝支持。


  xuanhuangtianji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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