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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歸山上不歸人 第四十八章 賣卦道人的故事

  任平生並沒有當即答應做賣卦道人的徒弟。倒不是他不珍惜這份“大道機緣”,問題是,最近接憧而來要做自己師傅的人,是不是多了點?

  這些師傅,要麽派頭牛皮哄哄,要麽說話牛皮哄哄,可迄今為止,都還沒顯露過他們手頭上,到底有幾成真本事。


  打鐵的,當然比自己懂打鐵,而關於那玄之又玄的望氣之道,還是有點語焉不詳,起碼自己就沒多少感覺。


  自身劍道的二重,還是二重。隻不過這段時間有那黑衣老者的出招喂拳,劍心更為精純,境界更完滿而已,二重的瓶頸,依然沒有出現。


  連磨劍都沒學會,算什麽真功夫。


  如今的劍道修為,比之父親的二重未滿,應該是高出那麽一丟丟了。


  至於這個賣卦的,道號亦真,人如其號,看起來也是亦真亦假的感覺。


  見少年毫無興致,道人也不著急,江湖人物,都健談得很;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這個半大少年聊著。任平生早有逃之夭夭的心思,卻在道人滔滔不絕的天南地北之中,總尋不著脫身的機會。


  好在這時候,在屋裏忙活了大半天的四個小師弟,突然都跑了出來,腳步匆忙。


  “幹完了?”任平生問。


  “完了完了。走吧大師兄,得趕緊去社主,要不一會大祭就開始了。”跑得最快的芽崽喊道。


  “道長,等我們回來啊,記得講那大結局。”虎子轉頭對亦真喊了一句。


  “不講,我老人家今天不開心了。”亦真把臉撇過一邊。


  芽崽一聽,連忙停下腳步,“講嘛講嘛,老神仙,你不講,那惡蛟就一直在我們心頭裏攪著,難受得很。”


  亦真伸手捋了捋那兩撇稀疏的八字胡,點點頭,“嗯,好像開心點了。”


  幾個小子,這會也顧不得道長是不是開心到足夠可以開講大結局,連忙扯了把今天剛冒出來的大師兄,往寨中的社主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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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對於任平生而言,看不看神蛟公祭的熱鬧,全無所謂。隻不過小師弟們這麽一裹挾,正好順理成章從喋喋不休的亦真那邊脫身出來。


  公祭場麵倒不小,社主的祭台上,燒豬烤羊,蔬果飄香;數百人虔誠跪拜,老族長念誦祭文,然後就是一通煙花炮竹。


  隻是公祭之後,看師弟們撤離現場的腳步,更加匆忙,想是在趕那道人亦真的下一場熱鬧。


  不但是幾個師弟,幾乎是村中所有大大小小的少年,甚至人流中還裹挾著好些大人,如學堂的夫子任重山,任平生的父親任強,都在趕往一個方向,那就是村口的新石橋。


  任平生好奇起來,“那老道,有什麽大結局要講?”


  任常繼匆匆快步走著,跟他解釋道“他這幾天,都在講不歸山的故事,今天就該是大結局了。那老道,講得太精彩,所以聽的人,每天都黑壓壓一大群。今天過節,應該是很多人要回家準備祭灶君啥的,要不去的人,那可能就這麽點。”


  任平生聽得一陣頭大,隻不過既然連自己那個悶葫蘆老爹都如此趨之若鶩,先過去瞧瞧也不妨。


  呼啦啦的人流一到橋頭,就如同洶湧的河水遇上堤壩,一刹那全停了下來。各自找位置或坐或站,總之以盡量靠近橋頭為佳。


  亦真已經坐在橋頭一棵老榆樹下,屁股下麵那塊摩沙滑溜的巨石,顯然也是專門為他準備的。


  見眾人齊聚,鴉雀無聲,亦真便清了清嗓子,開始講故事。


  “上回說到,那劍聖任鳳書,帶著他那名最得力的麾下大將尚夨,二人聯手,跟妖族之酋饕鬄神蛟,大戰三年,依然勝負難分。那一場大戰,打得真個是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劍聖一劍劈出,便是上千裏的劍氣,開天辟地;尚將軍一刀劈下,就是五百裏的刀光,劈波斬浪。”


  “而那蛟龍,更加強悍;一甩尾箕,掀起的狂風,就能吹翻數千裏的樹木房屋;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這三年惡戰下來,也不知毀掉了人間多少城池。天上神仙打架,地上眾生遭殃;也不管是妖族異獸,還是尋常人畜,都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那副慘像,落在任鳳書和尚夨二人眼中,不忍目睹,於是就有了罷戰之意,以救萬民與水火之中。可神蛟眼看這血洗過的萬裏河山,十分得意。正鬥誌昂然,勢在必得。”


  “劍聖和將軍二人,不忍眼看著生靈塗炭,既萌退意,就難免失了先機。那神蛟正逼得緊,一節失,則節節失。”


  老道人講得聲情並茂,抑揚頓挫,講到此處,也不由得壓低了語氣,搖頭歎息,“劍聖任鳳書和將軍尚夨苦苦支撐,被那饕鬄神蛟的震天之威,死死壓製。一旦敗北,劍聖和上將軍,必然難逃死劫。”


  “兩位神人一旦兵解,那神丹遺蛻,落入饕鬄口中;功力必然大增。天上地下,就在無人能壓製這條惡蛟了。”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時,劍聖的哪位不修劍法,以鑄劍之術入道的同門師弟,劍神歐業,駕句芒神鳥飛天而來。歐業手中,提了一把看起來工藝拙劣,闊刃鼓格的大鐵劍。鐵劍通體黑色,猶如生鐵打造,看樣子,別說是歐業這樣的鑄劍大師,就是民間尋常鐵匠,鑄出來的一把劍,也不至於如此拙劣。”


  “歐業騎著神鳥,到了一千裏外,對師兄任鳳書喊道‘悲天神劍,已經鑄就,請師兄接劍。’然後,隻見劍神一揮手,那把黑鐵長劍,一飛千裏,徑直飛到了任鳳書身前。”


  “任鳳書一看,叫苦不迭,‘師弟啊,你這麽一把神劍,可要把師兄給坑慘了’;但當時戰局,已是千鈞一發之間,危如累卵,容不得劍聖多想。一咬牙,他棄了手中寶劍,把那飛天而來的‘悲天劍’握在了手中。”


  “神劍一上手,劍聖忽覺心有靈犀,頓悟了一套十分古怪的劍式。那套劍式,從沒有人見過;見過的人,也沒人能說出來,那是怎麽樣的一套劍法。”


  “總之,隻見劍影一閃,沒有劍氣,也沒有劍芒,就那麽一道劍影,一閃而沒。出沒無常的黑色劍影,和那通天徹地盤旋飛舞的饕餮身軀,你來我往,又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大戰。”


  “突然,劍聖的劍勢,變得更加古怪;根本不似對敵出招,倒像是醉漢踉蹌,把劍不穩;然而就這麽一下,饕餮神蛟那百餘裏長的尾箕,突然斷開;斷口流出的血,如長河缺堤,滾滾而下。不歸山下那條流貫整片玄黃天下的黃色長河,便是當初饕餮之血奔流衝刷而成。至今仍是龍血之色。”


  “饕餮身受重傷,再無力與悲天劍在手的劍聖一戰。身軀蜷縮,趴服於地,方圓數百裏,都是饕鬄盤曲的身軀。”


  “為防止饕鬄傷愈複出,貽害天下;劍聖駕雲而去,一步十萬裏,飛到了西北大荒之隅;一劍將擎天之柱不周山攔腰斬斷,施展搬山神通,將那上半截的山峰,搬運至此。那饕鬄神蛟的身軀,從此被壓在大山腳下,永世不得翻身。”


  “這座壓著饕鬄的半截山峰,就是現在的不歸山了。山中有洞穴無數,那就是饕鬄呼吸的氣孔。所以不歸山上,終年不竭的大風,也稱‘蛟息’。蛟息之強,摧枯拉朽;也隻有在其風力最弱,風雪最小的時候,偶有生機極強之人,可以順風而上,活著到達山頂。而凡胎,想逆風下山,那是萬萬不能的。”


  一眾少年,乃至人群中的不下二三十的成年聽眾,都正聽得津津有味,悠然出神。賣卦道人的講述,卻嘎然而止,再無言語了。


  沉默了好一會,大家才回過神來。孩子們先不幹了。


  “繼續說咧,老神仙,咋就不講了。”擠在最前排的芽崽最先開口嚷道。


  “是啊是啊,那劍聖到底怎麽樣了,還有他那個將軍和師弟呢?都沒講清楚。”


  “那劍聖頓悟的最後一套劍招,到底叫什麽名字?”


  ……


  人群一下子沸騰起來。道人見場麵有點失控,對著大家擺了擺手;現場立即肅靜如初,一雙雙眼眸滿懷期盼,等著道人開口。


  端坐石上的亦真,幹咳兩下,嚷道,“說老半天了,嗓子都冒火啦,我的茶呢?”


  立馬就有未雨綢繆的少年,一手提溜著個花開富貴大壺,一手拎了隻八角大碗,給道人斟上一大碗茶。


  道人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猛喝一氣,然後才抹抹嘴唇。放下八角大碗,直了直身子,做個手勢。現場雅雀無聲,都等著亦真開口。


  卻隻見亦真兩撇八字鼠須一翹,抖動之下,這才笑咪咪道,“各位大朋友小朋友,故事真講完啦。我曉得的就這麽多了,可都是真人真事。任鳳書後來怎樣了,他可是你們任家祖先,連你們都問我,我問誰去?”


  “至於尚夨將軍嘛,據說後來成了山上神仙;因為那一戰殺業太重,老神仙耿耿於懷,後來終日飲酒求醉;也不願飛升天界,就此成了一代酒仙。那劍神歐業,從此也銷聲匿跡,再沒有鑄劍;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好了,走了走了,都回家吃飯去了。”亦真起身拍拍屁股,逃也似地往人群外擠去。


  毫無意外地,引來了孩子們的一片謾罵聲。


  倒是任平生呆立當地,悠然出神。亦真說的這故事,荒誕離奇;但其中關於悲天劍以及劍聖頓悟劍道這一節,卻好像字字萬鈞,砸在他心口上。期間好幾次,他不由自主地反握背後的劍柄,好像此劍一旦出手,便也跟那劍聖的逆天劍道一般無二。


  xuanhuangtianji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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