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山上不歸人 第五十九章 交易成不成,仁義都在
進入雪線之後,大白雖然身形魁偉,步履如飛,卻因不善禦寒,隻能不斷地以自身靈氣消耗,抵禦寒冷。如此一來,本身就已經十分辛苦,更無力去照應芽崽他們幾個了。
隻不過除了大白,大家都是數次登頂,經驗老到。所以到了第三天日暮之時,便已經到了距離頂峰數十丈處的一道背風岩縫裏紮下營帳。
那道岩縫,對於任平生幾個而言,十分寬闊,如同普通的民居廳堂。但白猿身軀太大,卻是無法進入;所以進食之後,它隻能兩臂環胸,蜷縮著高大的身軀坐在岩縫外麵,倚著崖壁,一動不動。任平生與眾師弟合力往大白身上堆雪,硬是在大雪山上,堆出了一座小雪山來,把大白整個身軀完全埋住。
此處避風,白猿躲在雪堆之中,亦能保持身體暖和。
之所以留著幾十丈的路程,是為了明日有更長的時間,可以嚐試如何突破雪山頂上的強大蛟息。
之前幾次登頂,他們也嚐試了無數次,從來沒能成功在山頂上立足片刻,更別說翻越山脊,去往東麵的山坡了。
想想明日可能麵臨的各種艱辛,幾人一夜斟酌閑聊,徹夜未眠。
天一亮,任平生立即招呼師弟們收拾營帳行李,開始登頂。待一切收拾停當,任平生卻把自己的包袱留在原地,“待我先去試試,無論能不能找到下山之法,半個時辰之後,我都會回來,然後換人再試。免得一股腦兒上去,力竭時隻好大家一起心死。”
任常繼覺得此計大妙,對任平生豎了根大拇指。
任平生先去有個好處,就是登頂那幾十丈的路程,幾可忽略不計,頃刻即至。呆在石縫出口目送的幾位師弟,隻能看見他的身影一閃而沒;下一刻,任平生的人就已經到了山脊邊緣。
隻不過,他依然沒能站穩。被山上的狂暴蛟息迎頭一撞,隨即沿著雪坡翻滾下來。
他再次上去,這一次,將到了山脊之時,任平生直接伏倒在雪地之中,匍匐前行。
風往高處吹,人在低處爬,說不定就能爬過去。
任平生是這樣想的。
宿營地外目睹著大師兄一舉一動的四人一猿,不覺同時大聲叫好。
這一次,任平生爬上去了,那緊緊貼地匍匐著的身軀,寸寸往前。頭頂前,依然頂著冰冷的狂風,如同一隻力量巨大的冰冷手掌,從頭頂和兩肩,把他往後推去。
然而畢竟受風麵積,小了無數倍;在這樣的大力反推之下,任平生雙手極力前伸,深深插入雪地之中。插入雪地的雙手,能抓到的,依然是隻有積雪!
隻不過深處的積雪,極其堅實!
他手腳並用,蹭著雪堆,緩緩前行。蛟息反推之力,依然強勁得很;但畢竟可以往前挪動了。
任平生心中暗喜,奮力施為之中,半個時辰的光陰,竟真如長河流水般,一晃眼就已經過去。但他並不打算就此停止,再往前兩丈,就能越過山脊的分水線。他想試試是否能夠逾越分水線,爬到那麵向東微傾的斜坡,。
越往高處,蛟息越是冰冷,而置身狂暴的氣流之中,呼吸卻是越來越困難。
任平生的火府之中,自然生出一股溫熱氣息,流轉全身,那常人難以忍受的寒冷,自己可以勉強對付。可他知道這是那一顆火屬妖丹之功,若換成任常繼和芽崽他們,且不說能不能突破風力屏障,就這侵徹髒腑的寒冷,也能奪了他們的性命。
思慮及此,任平生臉上升起一片愁雲。
他慢慢越過了山脊上的分水線,蛟息強弱,並無多大變化。
“難道,注定隻有自己,恃雅疆妖丹之力,可以成功下山?”
待到穿越了山脊,爬到峰頂的邊緣,探頭往坡下看去。
東麵山坡,那一番如同天地末日的景象,讓任平生知道,自己錯了,錯得徹底!
隻見覆著厚厚白雪的山坡,極其陡峭,若沒有這凜冽蛟息吹打,人或者可以勉強站穩,但若是想匍匐身軀向前爬去,根本不可能。
那陡坡不似山頂平地,可以讓你穩穩趴伏於地,隨意施為。倒頭向下爬,恐怕還沒開始,你就順著山勢翻滾下去了。也或者,因為無法把持平衡和重心,無論怎麽用力,都是一頭紮進前方的厚厚積雪之中。
這些,都還隻是小事。
那山坡之下,無數冰縫峽穀,縱橫交錯,如同山體上的道道傷疤,陰森可怖!更為可怖的是,從那冰縫峽穀之中,噴出道道雪箭冰霧,直上半空,形成一麵麵蔚為奇觀的噴雪屏障,直掛天穹!
可以看出,那些冰縫峽穀處噴出的強大蛟息,足以將血肉之軀,直接噴成一團血霧,連渣都不會剩下!
任平生頓覺生無可戀,頹然躺倒在雪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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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歸山腹,那方圓數十裏的巨大洞府之中,雲海翻騰,金光萬丈;更有那玄鐵大錘遞出的道道罡氣,一擊萬仞,錘碎片片黑雲。
那三塊散發著萬丈金光的金精線嵌玉圭符牌,變得瑩白如羊脂,溫潤欲滴。那座已經悉數匯聚一洞靈氣的蜜漿山頭,一直被拉扯拔高,尖端連著三塊金光散射的符牌。
這座靈氣小山頭,被三塊符牌一整天的不斷吞噬,已經小了三分之一!
饕鬄老蛟從勢均力敵的態勢,苦苦鏖戰至今,隻覺得自己可以牽引的天地靈氣,越來越弱;自身念力可以駕馭的法力神通,更是大打折扣,還不及昨日的一半。
他此時已經明了,昨日這兩人不斷在峽頂侵擾,布下的壓勝符陣,竟然如此強大。當時老蛟不過是報以一哂,認為此類兒戲手段,對於能以萬年功力牽引天道元力的自己,簡直是以卵擊石。
卻沒想到,亦真的這個符陣,本來就是逆天行事,不但壓勝大道,也壓勝天道。
在這樣下去,老蛟一旦元力耗盡,靈氣枯竭,到那時再談條件,就隻有逆來順受,言聽計從的份。萬年老蛟,也就成了那兩個天外謫仙的跟屁老狗了。
老蛟滿腔怒火,兩眼通紅,他已經完全忘記,這本該是雙方之間,僅僅涉及到幾百年法力修為的一樁談判。
盛怒之下的饕鬄,已經決定動用大道根本,以命相搏。
那兩條蘊養已久,恢複不錯的蛟須,突然離地甩起,那如同巨鞭的蛟須末梢,在千餘丈高的洞頂之上擦過,犁出兩道深溝,打落無數千斤巨石。
“打鐵的,小心。”亦真大喝一聲,往左側飄身一飛數十裏遠。
但那兩道從半天擊下的長鞭,如同長了眼睛,一人一道,跟隨變向而來。長鞭過處,風卷雷鳴。
袁大錘的高象,立於雲海之上,不閃不避。
“來呀!”他大喝一聲,手中鐵錘,瞬間爆長百丈,一錘砸出,橫掃那迎頭擊到的長鞭。
早已殺紅了眼的老蛟,那管得這許多,自恃居高臨下之勢,加倍出力,打算與那鐵匠硬接一記。
“嘭”的一聲,鞭錘相接,天地為之震動!但就在瞬息之間,老蛟大呼上當。原來袁大錘那一錘,看起來威勢無匹,以硬碰硬;不想他橫打之下,卻暗藏著氣機下沉之勢。鞭錘一接,蛟須的鞭擊之力,就被大錘往旁邊一引,偏出數裏,掃中地麵。
饕鬄老蛟的全力一鞭,非同小可,在袁大錘一牽一引之下,竟在地麵上開出一道數十裏長的深深峽穀。
然而,鐵匠手中,大錘掄圓,掃出一股狂暴的黑風,又已經從空中砸來。這一次,是砸向那條正從新開峽穀中抽出的蛟須。
那個八卦道人那邊,則更加凶險;隻見道人避無可避之際,突然從大袖中取出一隻油光潤滑的黃色竹簽筒。
簽筒內六十三支竹簽,迎著蛟須噴射而出,如漫天射來的竹劍。隻不過那根根竹劍,飛在半空,變得如同通天佛塔般大小。
如此一來,那蛟須長鞭沒打中道人之前,恐怕就要寸斷,被那六十三根竹劍,切成數十段的蛟肉墩子。
“老三啊,今晚的下酒菜,這就有。可不是兩三斤,起碼得兩三萬斤那!”亦真拍手大叫道。
老蛟竭盡全身之力,突然回抽那條蛟須,硬生生的將它懸停在半空之中,不敢往前半寸。
好在亦真那激射而出的竹劍,也收發自如,同樣懸停半空,與那條長鞭淩空相對。
“住手!”老蛟一道心聲之語疾呼,那聲氣幾近哀嚎。
“七天。”亦真口中喊道。那六十三支竹劍,又往前疾飛了數裏,幾乎就要切到那條蛟須的肌膚。
袁大錘高高擎著鐵錘,隨時砸下。
“五天,加快腳程,能走下雪線了。”
亦真不語,轉頭望向那萬道金光照射之下的靈氣小山頭。小山頭還在變小,而且少了老蛟的雲海幹擾,靈氣山頭變化的速度,也正在加快。
亦真回過頭來,衝著老蛟詭異一笑,“還是七天吧,要不,咱倆坐下來,先好好嘮嘮家常,聊聊大道,醞釀好感情?啥都行啊,反正君子交易,談不成仁義都在的……”
“七天,七天,”老蛟悲聲喝道,生無可戀,“都停了罷!留條活路啊!”
亦真那濤濤不絕的話題,被突然打斷,訕訕一笑,一揚手,收了山水符陣中那三隻玉圭符牌。“挨,早知如此,你我何必這一番折騰啊。用這一天半天喝酒聊天,坦誠相見,也夠咱們來個龍洞三結義了。”
“都是千萬年的老不死,咱做事能有點數不?那壓勝符陣……”老蛟近乎哀求道。
亦真大手一揮,一臉豪氣,“絕對有數,老前輩隻管放心;從您老龜息時起,七天屆滿,我立馬撤得幹幹淨淨,絕不留半點痕跡。”
“不但如此,這七天之中,我會在此布下一座品秩極高的防禦符陣和一座功伐符陣;就算是鴻蒙山,北荒城那幾個老不死親自出馬,也能確保他們,無法踏足這處洞府半步。”
遇上這種老奸巨猾的後世小子,老蛟隻好自認運交華蓋,命犯太歲,頹然發來一道心語,“算了,算了。別多費心,自己的洞府,我還能守住。”
言罷,老蛟雙眼一閉,頭頸墜地,自閉氣息,悄然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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