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識魔心浮幻海 第七十一章 都彭嶺
出了安泰鄉,蘆桐線的驛道變得更加寬闊平直,因為所過之處,多是平原。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半途還有大約十多裏的丘陵地帶。
因為臨近桐川百裏之內,已經是兵家可以快速應變的範圍,所以那片名為都彭嶺的丘陵,極少見匪患盜搶之事。小偷小摸,雞鳴狗盜,那是到處都有的。
所以到都彭嶺一帶,隻要不是落單行客,一般都不用擔心什麽。像銀池會這種防衛乃至攻擊能力都已不弱的商隊,過都彭嶺這樣的小山頭,幾乎可說萬無一失了。
盡管如此,昨夜暗中跟蹤了任平生的鄧福儉,還是十分客氣地請任平生搬出車夫雜役所住的通鋪大房,由商隊另外為他開一間雅致上房。隻是任平生婉言拒絕了,卦象占算的結果,他坦然告訴了儉叔,並囑其無論如何,請勿泄露自己與普通雜役,有任何不同之處,在旅途之中,更無需特別對待。
第二天,跟任平生搭夥駕馭一輛貨車的光頭林德祥,頗覺自己駕車打雜的手藝,有了極其超常的發揮,甚至給一個“冠絕桐川城”的品評,恐怕也不為過。要知道,行程車馬如此迅速的車隊,在桐川驛道上,本來已經十分少見。這不但對臨時雇傭的車夫而言,很難適應;即便是商隊原有的人馬,也需要隨時指揮督促。
所以那幾個背囊鼓脹,暗藏利刃的黑衣漢子,前前後後不斷地策馬奔跑,整理隊形,催促行進。
但凡有車夫的駕馭稍稍出錯,或者速度落後,少不了要招來一頓喝罵。整個箱櫃車隊,也就他林德祥的車,那些黑衣漢子策馬路過之時,總是客客氣氣地使個眼神,別說指揮訓導,就連半句提醒的言語都無。
任平生暗罵儉叔迂腐,“太老江湖,就是太多顧忌禮數,也不是什麽好事!”
光頭漢子的臉麵,就都仰高了幾分,拉車的兩匹健馬,被他駕馭得四蹄如飛。隻是一看身旁坐著的少年,老半天了都還是一臉懵懂的樣子,就不由得歎氣不已。“我說小家夥啊,幹咱們這一行,多跟叔學著點。看見沒,這拐彎選道,路麵上過坎避溝,那都是手藝;一般人,我都懶得跟他說道。”
說罷,一臉期待地看著這個理應勤學好問的大好少年郎。
任平生靦腆笑笑,都說到這份上了,不給個麵子,那真就是找茬了,“德祥叔,要不,您就教我兩手?這樣也好幫你打打下手。”
林德祥一臉讚許地點點頭,“嗯,少年好學,是好樣的。要說這駕車馭馬的功夫嘛,關鍵,還是膽大心細;此外牲畜的腳力脾性,車架的輕重,也要了如指掌……”
這種獨門手藝的傳導,一旦開了頭,任平生便隻需要不時點個頭,“嗯嗯,對對……”幾下即可。
如此一來,漫漫旅途,倒也不那麽枯燥了。
到達都彭嶺丘陵邊緣之時,車隊先是停了下來。黃白丁與儉叔在車隊之前並轡而立,竊竊商議了一番,都覺得入黑之前,應該可以穿過這片十裏丘陵。相反,如果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區邊緣,過早宿營,容易導致漫漫長夜,人心懈怠,難以應急。
於是黃白丁吆喝一聲,讓車隊繼續開拔。
都彭嶺丘陵,都是低矮土坡,不高,也不險,猶如偶爾出現在莽莽平原之中的一條細長綠色帶子。隻是人在山中,卻又是另一番體驗;隻見山道彎環,繞著連綿山嶺,道旁林蔭茂密,草樹幽深。
任平生雙眸明澈,望向一帶蒼蒼鬱鬱的山林幽穀,隻見道道惡煞之氣,在山林茂盛處,飄飄渺渺,遠遠追隨著車隊的移動,如陰魂不散。
進入山區之後,一直隻在車隊前方開路的儉叔,便開始跟那些黑衣漢子一樣,不時策馬來回奔跑在車隊前後。每每經過林德祥與任平生共禦的車子,都要多看幾眼。
盡管大家都明知此處凶險不大,但作為商隊二把手的儉叔一反常態的謹慎之色,讓整個車隊之中,都開始被一股緊張的氣氛籠罩起來。
就連一整天喋喋不休的光頭車夫,也開始覺得有點口幹舌燥,閉口不言了。
隨著山勢的深入,這已經是儉叔第四次從前頭往後跑了。看著那張蒼桑的老臉再次奔近,任平生微微點了點頭。儉叔得信,勒馬立定,旋即調轉馬頭,去往行伍前邊。
不一會,老人鄧福儉帶著兩個黑衣漢子,策馬崩騰而過,去往隊列之後。少當家黃白丁,則仍帶著另外三個黑衣漢子,繼續在前方開路。行進之中,那幾個黑衣漢子,卻不知何時,都已經把原本暗藏背囊之中的長長彎刀,佩在了腰間。
忽聽車隊前方,傳來一聲尖厲的哨響。
前方的車馬陸續停住;後麵的十餘輛車,在儉叔和黑衣漢子的指揮下,繼續迅速往前趕著。路麵不夠寬,那十餘輛車,便直接驅上路邊草地,直至與前麵的車馬排成兩列,中間留出一道足以容納人丁馬匹的通道。
“解韁,清道。”黃白丁一聲斷喝,簡明扼要。那二十餘名原屬商隊的車夫,早已開始動手,紛紛解下拉車的馬轡。
這些看似普通車夫的漢子,動作嫻熟,訓練有素;片刻之間,已經將全部近三十匹馬,牽入密密匝匝的箱車列中。安頓好馬匹之後,便即分工,由半數車夫控製馬匹;另外十餘名車夫,十分麻利地從各處車底,抽出一張張鐵胎強弩,紛紛搭箭上弦,瞄著兩邊的幽深密林。
那一張張原本看似憨厚的麵孔上,瞬息間變得目光狠厲,嚴陣以待。
任平生默默點頭——果然厲害,這些箱櫃貨車,都高出馬背,如此一來,便是中了伏擊,匪徒的弓矢,也不容易傷著馬匹和車夫了。
而車隊前方,黃白丁與三個黑衣漢子,已經拔刀出鞘。那寒光閃耀的彎刀橫在身前,四麵分散警戒著。四人的警戒圈內,五名壯丁,正手持利斧手鋸,清理著已被阻塞的道路。
大路上,疏疏落落橫著十數棵已被砍倒的大樹。如此直接砍倒的樹木當道,極難清理,不砍斷枝杈,任你人多力大,也不易搬動;但若是全隊人馬,一窩蜂都去撅著屁股搬樹清道,對於設下埋伏的人而言,那就都是一群待宰的豬羊了。隻需一通強弓硬駑射過,就能收拾個七七八八。
布下如此陣仗,顯然不是普通的蟊賊,也不可能是簡簡單單的謀個小財。
因為,攔截一支如此強大的商隊,架勢一旦拉開,戰端一起,那就是你死我活的鏖戰。
原本已到車隊之後的儉叔,與兩個黑衣人兵分兩路,進入大道兩邊的樹林,借助樹木掩護,開始由後往前,包抄搜尋敵蹤。
也許是車隊如此行雲流水的反應,滴水不漏的攻防布置,令對方有點措施不及;所以自從阻停車隊之後,兩邊密林之中,始終未見發出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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