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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門祖孫三代

  在古陳村那場少年劍客的比拚,其實隻維持了半個時辰,最終決出六人可進入山門修行。古陳村少年陳天金,莫登明,李三村,陳天石幾個劍道苗子悉數入選。陳苦成既然被選定作為比試喂招的對象,更是板上釘釘的山門弟子人選了。出人意料的是,出自廊子埡的赫連樹,拚著一股把拚命當作喂招的狠勁,居然也在古陳村的列強之中脫穎而出。


  陳天金,莫登明上藥山就近修煉;陳苦成留在古陳村。今後廊子埡的學生,一律到古陳村學劍,村中所有同門學長,輪流教習,由陳苦成主持大局。藥山隻選了兩人,是為了給陳苦成餘著一個名額。待到他能在一日之間上下自如之時,可以隨時到屈劍山莊與山上同門練劍。


  這個一向沉默的練劍少年,有久病未愈的父母,更有年幼的弟弟妹妹。十四歲的他,已是一家老小的頂梁柱。稚嫩的雙肩一擔挑起慘淡人生,這種境遇,任平生何其熟悉。


  所以如今跟隨任平生來到鐵砧山幫忙的,有李三村,陳天石,赫連樹三個。土木之事,伍春芒本來不可或缺,而無論出來闖江湖,還是置產業,謝留是必須帶在身邊的。倒不是任平生不相信侯尚山能鎮得住場,而是覺得既然自己堅持留下這根牆頭草,無論結局善惡,他都更願意親自收場。


  如今麵對那尊滿身散著上古滄桑氣息的金甲神人,任平生有點發愁。即使有那幾個小子幫忙護著師父和姚遠,顯然仍很不穩妥。甚至可以說,簡直是不堪一擊。


  好在這個腦子有坑的家夥,沒有先撿軟柿子捏啊!


  金甲神人倒是沒看出任平生心中的那邀天之幸的一番點評,否則,到底誰看誰腦子有坑,還兩說。


  一根紅線未能成功纏住對方的一門命數,他再在此糾纏,已經毫無意義,幹脆隨便找個台階下,“初生牛犢不怕虎,服了服了;隔壁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犯不著如此決絕嘛。有語道遠親不如近鄰,那天你要是無聊了,下來喝酒啊。”


  說罷那家夥也不等對方回應,直接化虹而去。奇怪的是,仙人化虹遠遁,走的是天上;而這家夥卻是一道金光,直入地下!難道是條千年老蚯蚓?還是那萬年穿山甲?


  任平生可以確認的是,盡管這家夥自出現至消失,都始終憋著一口氣,但那金身體內絲絲流轉的氣息,與不歸山那凜冽蛟息如出一轍!

  而且一旦這把悲天劍祭出,對方那一口神氣,就會變得紊亂不已,好似受到某種天然的大道壓勝,即便明明遠勝敵手甚多,拚起命來,也是個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結局。真正的損人害己。


  諸多謎團,任平生無暇思索,一陣掠行,片刻之間過了幾道山嶂,邊看見那白袍老道,正佇立一處山頭,在一幫小子的簇擁之下指點江山,堪輿天地,語驚四座,口沫橫飛。旁邊橫著一副五個少年輪流抬上來的滑竿。而那幾個抬得滿頭大汗的家夥,此時正聽得一頭霧水,卻不得不使盡吃奶的勁兒保持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狠命瞪大眼睛,時不時互相打著眼色豎幾下大拇指。


  那可是師父的師父,要給他揪著了什麽小辮子,可就不美得很。老頭倒沒什麽可怕的,可萬一他那天懷著一股怨氣喝醉了酒,有意無意的跟師父發幾句牢騷,小的們就有得頭疼。


  一見那一襲青衫飄然而至,幾個少年如獲大赦,一下子癱倒在地。


  “嘛呢嘛呢,火急火燎的;我正給他們講那神妙無匹的納甲尋真龍法,你這一打斷,白費了我老人家一大通口水了。”亦真埋怨道,“這時候不在山上好好畫符,下來幹嘛?連你師父都信不過了?放心,別說那幾棟宅子和幾段山道的開鑿,這幾天下來,連山水大陣的布置,陣樞陣腳的用料,我都已經心中有數了。”


  任平生一見老小無恙,鬆了口氣,便將山上那一番奇遇,原原本本跟那老小幾個述說一番,末了勸道“師父,就算您老符道修為高深莫測,堪輿術數神通廣大,但畢竟這小的們都修為尚淺,甚至陳天石他們幾個,都未踏入劍道之門,所以安全起見,還是由您老人家護著他們先到白竹垌落腳。如何?”


  亦真略一沉吟,深以為然,點頭道“也好。這種靠著老畜生胡作非為弄出來的小畜生,誤打誤撞得以入道長生的小野種,是有點難纏。我老人家就是靠辟邪降妖吃飯的,當然無所謂;但這些小的們,萬一照顧不周,可就有些麻煩了。所以說,還是你護著他們去往白竹垌,由我老人家坐鎮此間,萬無一失。”


  說至此處,老頭頓覺語失,一臉尷尬望向謝留和伍春芒,“我可沒說你們啊,你們既然跟了我的徒兒,也就是你們的老爺……哪個,或者說老大,將來肯定前途無量,必然是應天成道的山水正神。這不,春芒就已經是受了太一道教正式敕封的山水正神了嘛,連小留子也都在哪神廟了有了正式的牌位。再說貧道走了大半輩子的江湖,山上山下結下的香火情,難以計數,稍稍打點一下,老道我的徒子徒孫,還能少了個正經出路?不存在的嘛。所以我說那什麽什麽種的,跟你們沒關係哈。”


  鐵砧山那雲生洞下不知多深的山腹中,一座巨大的地下洞府,一條蛟龍之屬的六爪生物,展翼翻飛,上下騰躍,狂躁不已;那長達數丈的尾箕一通亂掃,打爛無數珍寶家什。隻能跟自己的珍藏家當過不去,是因為它根本不敢任由那粗壯身軀和尾箕拍到洞壁,免得有些許動靜傳到地麵上來。


  任平生頓時頭大如鬥,這倔老頭不走,光把那幾個小家夥弄走,豈不是更加凶險。在怎麽不濟,像伍春芒和謝留兩個,同心合力之下,起碼還能有幾分逃出生天的機會。


  當然,若非對謝留施以事關身家性命的威逼利誘,這樣的同心合力,任平生不敢苛求。


  從來不懂如何規勸別人的任平生,使勁渾身解數,好說歹說,老頭就是死活不肯離去。最終退而求其次,任平生讓姚遠帶著李三村,赫連樹和陳天石三個,先到白竹垌的酒館幫忙。


  姚遠經曆過生死浩劫,知道其中利害,點頭答應。赫連樹這個來事不嫌大的,嘟嘟噥噥,躲躲閃閃,就是不肯挪步。陳天石那機靈鬼,則是一手攙扶著並未顯得如何老態

  的白袍老道,一手指間夾了張不知哪裏弄來的肥厚闊葉,一下一下地給老人家搧著風。


  “師公,不是咱們嫌抬那滑竿辛苦,更不是不想伺候您老人家啊。都怨咱們幾個,修為不濟,劍術不行,師父也是為了大家周全。哎,算了,我這好不容易才聽完了您那水法的借局化煞,借庫消水;豈能錯過了那更為關鍵的納甲龍法?要不是那天殺的妖孽野種,我陳天石恨不得天天給師公抬著滑竿滿山跑,聽您老人家指點江山,傳經布道,腿上就有使不完的勁兒。這麽一去,撂下您老胳膊老腿的在這裏爬上爬下,連個扇風的人都沒有……”


  那拳拳之情,切切之意,足以令天下孝子汗顏不已!不善言辭的李三村隔岸觀火,反正是既不作無謂之爭,也不率先挪步。


  “其實,我和謝留也可以做這些的。”不明真相的伍春芒寬慰道。陳天石狠狠瞪了哪本就沒什麽威嚴的劍術老師一眼,你教劍教得稀鬆平常,跟我擺什麽譜?斷人財路,破人謀略,很不夠兄弟嘛……


  倒好像是那老道,聽得動容道,“劍術不行怎麽了,誰不是從蹣跚學步,呀呀學語到長成個人樣?有你們師公的符道神通,天下妖邪孽種,還能欺負得到你們頭上?天石這小子,有靈性,說的在理啊。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咱們為人師表也好,求學問道也好,豈可一噎之故,絕穀不食?不成不成,都別走了。隻是既然明知山中暗藏凶險,大家以後都別走散就是,上山下山,所有人都不得離開我三丈之地。”


  任平生麵色陰沉,望向那煽風點火不著痕跡的小子。陳天石專心扇風,什麽都沒看到。


  任平生暗暗歎氣,倔老頭話已出口,自己這個做徒弟的,還能說什麽?一門祖孫三代,這種雞毛蒜皮實在讓人頭大。


  起初收下伍春芒侯尚山幾個,還好,都聽話。哪怕再加上個不知所求,更不知所為的謝留,也沒什麽。可驟然間多了這麽一夥無知無畏的俗世少年弟子,還真有得頭疼了。


  他最終親自領著那老的小的一起下山,去往姚遠的老宅。而後把伍春芒和謝留單獨叫了出來,人手一把七色含沙,將如何布沙施法,詳述幾遍,直到伍春芒可以一字不漏複述口訣,且試用數次,手法心法皆十分嫻熟為之。


  末了任平生望向謝留,神色自然,“這種含沙的用法,你應該早已嫻熟無比,所以就不要試手了。離開藥山之前,青遨宮那幅含沙射影屏,贈了我們一塊,回頭我會安放在那座洗劍洞中。萬一遇事,一門老小的安危,全靠你們及時傳信。所以切不可掉以輕心。若是因為你們的疏忽或者托大,擅自處置,到時誰出了事,我唯你們兩個是問。”


  伍春芒胸膛拍得劈啪響,信誓旦旦,“老爺放心,山水異動,妖邪犯境,逃不出我的雙眼。”


  謝留則是滿臉通紅,默默點頭。


  紅臉兒唯一一次施用含沙,恰恰是一次背叛山門的行徑。也正是那一次,害得施玉清失去了一身修為,而任平生則不得不帶著程程倉惶轉移,翻過界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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