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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蘭舟出海赴三山

  那位以“易安清詞”著稱於世的奇女子,並沒有起身開門迎客。


  因為任平生敲到最後一下,房門竟自開了。小窗下背對門口的纖纖倩影,果然是在對鏡畫眉。


  原本想好的一大堆寒暄言語,任平生竟然一句都沒說出口。


  那女子幽幽歎了口氣,倒是主動開口了,“妾身幽居此間,已經多年不曾遇上有緣進屋一聚之人了。公子此來,所為何事?”


  “難道小姐所指的有緣人,便是個不識字的人?”任平生並未直接回答,而是醞釀了一下措辭,最終覺得,落落大方,直白通俗的說法,也許更能說明君子之心坦蕩蕩。


  那女子自顧對著銅鏡,並未回頭,從那肩頭聳動,看得出她有點忍俊不禁。“何為有緣,日後自知。起碼你看出了碑上有字。”


  任平生滿腹狐疑,卻又不好直說。除了瞎子,誰看不出那石碑上有字?


  那女子繼續道,“在這城中,公子可還見過其他地方有字?”


  “有座工坊門店中,店內後門有那工坊重地,閑人免進八字。”這話正好問道了任平生的心坎,他脫口而出道。


  那女子似乎若有所思,從背影都能看出她的眉頭輕蹙,似乎被觸動了什麽心事。


  “工坊的掌櫃,你可認得?”她淡淡問道。


  任平生皺眉不已,卻仍是簡短捷說道,“初來貴地,認不得誰。但那掌櫃的長相,倒是印象深刻。因為長得挺辟邪,卻不難看。人也和善。”


  “小姐,外麵已是天崩地裂的景象,此時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至於我的問題,容後再敘也是可以的。”


  “哦,”那女子並不驚訝,反而十分鎮靜道,“這也說明,你就是那位有緣人。”


  “啊!”任平生先是一驚,隨即回過神來。因為他已經察覺到了房中異象。


  在這座並不雄偉的小紅樓中,竟好似與外邊天地隔絕似的。並無風雷之聲,更無山搖地動。


  果然是尋常夢境,自己想啥就是啥。要在現實中,我一個無名小卒,那可能是這種出個場能驚天動地的人物。


  突然木樓一聲驚天巨響,木樓劇烈震顫,搖搖欲墜。感受的直衝背後的那陣陰風,任平生猛一回頭,發現房門外一片空曠,有樹影婆娑,隨風飄逸;廳堂牆壁,具已不見。


  那背影窈窕的臨窗女子,突然嬌吒一聲,“隨我來。”


  話音未落,和著那飄飄衣裙,女子已經從窗口一躍而下。


  任平生不敢怠慢,跟隨而出。


  女子落到地上,卻並未急於離去,而是快步走到那藕塘邊,蹲身從荷葉叢中,抄起一件不大的木器,長約尺餘。任平生未及看清那是什麽東西,女子已經隨手將那木器藏於水袖中。


  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嗬成,毫不凝滯,就好像她隻是到這邊來打了個轉,隨即轉身,沿著外麵那片湖岸疾步而行。


  女子看似閑庭信步,腳不沾地,卻速度極快,瞬息數裏。


  任平生貼地掠行,緊隨其後。此時的天穹,黑雲早已碎散,隻見那黑黢黢的天幕皸裂如龜紋,東高西傾,搖搖欲墜。


  不斷有星辰隕石穿破長空落下,拖出的火光耀目如日光;隕落的星辰在大地上炸出無數深坑。人間城池,一片火海,到處屍橫遍地,幸存的人們到處奔突嚎呼,哭爹喊娘。


  那飄飄然天仙之姿的女子,對此熟視無睹,自顧一路跑出園林,來到滿目瘡痍的街上,徑直奔向一處小巷。


  所過之處,任平生似曾相識。隻是當時信歩閑逛的人間街市,如今變成了一片焦土。


  街上偶有腦筋清醒,反應靈敏的百姓,見那兩道疾如勁風的身影飄過,會大喝一聲“神仙救命!”。隻不過待他話喊出口,那兩道身影早已消失。


  那女子絲毫不為所動,任平生自然也懶得停下腳步,多管閑事。


  巷道兩邊的房屋,已成廢墟,唯獨內中一處門戶高大的宅院,完好無損。任平生初來之時,那宅院並不顯眼,如今卻已是鶴立雞群。


  “就是這家工坊嗎?”前麵那女子突然停下腳步,卻並未回頭。


  一顆如小山頭般的巨大隕石,自天邊呼嘯而來,瞬間便到眼前上空,捎帶著熊熊天火,往兩人立身之處撞來。


  任平生未及答話,悲天劍已在手中,一劍劈出,劍光如虹,已將那隕石淩空劈為兩半,分落兩邊,堪堪偏開了那座宅院。


  “我是來過這家工坊。”任平生持劍警戒,一麵氣呼呼道,“我說咱們能不能先專心逃命?”


  自始至終,那女子都不曾轉過身來,所以任平生一陣不知其容貌表情。隻是此刻,那一聲幽幽的歎氣,比她那如同婉轉歌聲般的言語,似乎更顯動人。


  “逃不了的,整座天下都這樣了。我必須替你做一件事。”


  任平生極不耐煩,冷冷道,“既然都逃不了,我還能有什麽事,需要小姐費心?”


  那女子輕輕搖頭,不再答話,雙手一推,那緊閉的大門竟吱呀呀開了。


  還是那熟悉的工坊門店,內中各式器具琳琅滿目,擺放整齊。外麵的天崩地裂,似乎與此間沒半點關係。那濃眉闊口的中年掌櫃,仍坐在櫃台後,桌上的算盤打得劈啪響,不是提筆,在一本厚厚的冊子上寫上兩筆,顯然在算數入賬。


  “來了?”見到兩人入內,掌櫃的頭也不抬。隻是如此言簡意賅的問話,顯然是對那女子說的。


  “是的,請開門吧。”女子淡淡答道,從水袖中抽出先前從荷塘撈取的物事,往那掌櫃拋去。


  任平生這才看清,那是一段紋理細密的木料,香氣四溢,一端有被火燒過的焦尾。


  中年掌櫃伸手接過,長不盈尺的一段木料,這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竟然鄭重其事地斜扛在肩上,顯得不倫不類。


  任平生揉揉眉心,這地方的人,難不成都是瘋子?

  這一次,任平生認真看了看,那扇通往內堂的門上,果然有著“工坊重地,閑人免進”八個朱紅的大字,筆畫蚯蚓爬爬,但字體倒也看得清楚明白。


  中年掌櫃在前開門,“扛”著那段木料,率先入內。


  那女子跟隨而入。任平生走在最後,剛剛走出幾步,他就有些後悔了。


  內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不知空間大小,更不知前行方向。


  他明明記得自己進來之時,是自西往東之向。隻是一進那道門,好像就一切都變了。裏麵根本沒有方向。


  單是如此,任平生倒不至於擔心,隻要劍在手中,他就沒什麽可擔心的。


  問題是到了此間,無論他一身望氣術如何盡力施為,始終不見絲毫氣機流轉!

  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酆都地府?

  敢情那兩人,竟是變了個樣子的牛頭馬麵啊!

  任平生握緊手中劍柄,機械地跟隨前麵的腳步聲,不緊不慢。一個風餐露宿的獵人,不會怕鬼神,更何況獵人已成劍客。


  “到了。”走在前麵的掌櫃,甕聲甕氣道。


  任平生心弦略略一鬆,快步前行,最後一步跨出,隨即感覺到了腳下的一片綿軟。放眼四顧,竟是一片廣袤的沙灘,沙灘之外,是一望無際的浩瀚水麵,有驚濤拍岸,巨浪滔天;極目處隻見水天相接,一條平直的地平線。


  任平生連忙抬頭看天,天幕依然是那皸裂如龜紋的凶險景象,而且那些裂紋,似乎一直在變大,已經有零星的天幕碎片不斷掉落,有落入身後遠方陸地的,瞬間將方圓百裏千裏的河山城池,夷為平地。


  也有碎片落入遠處水麵,翻起的巨浪直掛天穹!


  “這是什麽湖?”任平生吸了吸鼻子,空氣中一片鹹腥味。


  “湖?”那女子望向遠方,一身長裙飄帶隨風舞動,“這是海,北海。”


  說話間,任平生突然注意到,那中年掌櫃肩上扛著的,赫然已是一條尖頭闊底的蘭木舟!

  蘭舟長逾一丈,闊也有四五尺,他竟然一人穩穩扛著,快步走到水邊放下。


  “我們是要坐船出海?”任平生問道。“海外,能有個安穩的地方?”


  那女子搖搖頭,“安穩與否,全看能不能到了。反正地上已無容身之處,不如出海一遊。”


  任平生瞿然一省,頗覺有理。海上雖有驚濤駭浪,起碼沒有烈火熔城。


  三人次第登舟後,任平生才發現,負責架舟入海的,竟然不是那身強力壯的工坊掌櫃,而是那身材纖弱的長袖女子。


  回首西望,天幕從原先的零星碎片掉落,到如今已是連片的天塌地陷,自西往東,皸裂如龜背的天幕一路坍塌而來,片刻間已到那片有廣袤金色沙灘的海岸。


  小舟並無桅檣風帆,在海中乘風破浪之勢,卻是疾如電光。


  偶爾有星辰隕石砸下,架舟的女子長袖拍水,小舟便能瞬間橫移百裏,避開那天降之災。


  有大魚遠遠躍出水麵,頭尾數十丈,形體大如山嶽;那掌櫃的會說此乃巨鯨,體中有那龍涎,異香四溢,是山上仙家和人間豪門都求之不得的稀罕之物。能賣大把神仙錢。


  海中無數風景,唯獨對巨鯨與龍涎香一事,任平生暗記在心。


  前方一片海中島嶼,林木蒼鬱,其中立起三座山峰,皆高聳入雲。可惜此刻天穹低垂,雲層散亂,否則此處風景,會相當不錯。


  “到了。”說話極少的女子,語氣中難得有些興奮。


  三人先後飛掠上岸;徑直奔向正中那座山峰。


  山下一洞,洞口藤蔓荊棘叢生。中年掌櫃變戲法似的抽出一把長刀,正要砍藤開路。


  不曾想背後一道聲勢極大的劍氣劈來,長袖女子與中年掌櫃連忙避開,隻見劍氣過處,荊棘藤蔓寸斷落地,瞬間開出一條光陽大道,直通洞口。


  任平生趁著出劍之機,急速前掠,想要超過前麵二人。


  迄今為止,那詩詞“三清奇絕聞天下”的女子,始終未曾回首賜見一麵。


  一起身入險地,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任平生都想起碼知道對方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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