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虛以委蛇
“老祖宗房裏不是有一株嗎?何須我再獻殷勤?”
“這可不一樣,到底是親孫女,總得盡些孝心才好。”
她這陰陽怪氣的,仿佛說她有多不孝似的,雲歌淡聲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那妹妹這個當孫女的,平日可送送了什麽好東西?”
“我如何比的過你,你是晉王妃,這個王府歸你管,好東西多的是,哪像是我,可沒你那麽闊綽!”
她這麽說話,越發尖酸刻薄了,秦嵩山冷哼了一聲,訓斥道:“吃飯就吃飯,說這些幹什麽?對著王妃也敢沒大沒小的?”
他之前鬧出人命的事,還是秦沛山給他解決的,所以,這當口,哪裏會縱然自己的女兒,得罪他的女兒,秦芷惜被自己父親訓斥,心底雖多有不滿,可到底不敢再說什麽了。
用膳過後,雲歌便隨著秦沛山去了書房。
他臉上有幾分喜意:“聽賢婿說,你已有身孕了?”
雲歌臉一紅,嬌嗔道:“他也是,怎麽這種事都說了?”
秦沛山假裝生氣:“這等喜事怎能不說?自從晉王出事之後,你又自去請了貞節牌坊,為父最憂心的便是怕你以後孤獨終老,如今好了,你總算有了後,也算是有了個給你養老送終的。”
“是男是女還未可知呢。”
“都一樣,生個跟你一樣乖巧的女兒,也會跟你一樣孝順,你這三天兩頭的給我這送東西,爹爹這書房都快堆滿了。”
雲歌笑了起來:“女兒還嫌不夠呢,爹爹,女兒有的是錢,你想要什麽,女兒都能給你弄來。”
秦沛山皺起了眉頭:“晉王府哪裏有那麽多銀兩給你揮霍?”
雲歌得意的笑著拿出了一枚印章,在宣紙上印下:“爹爹看看,這上麵刻著什麽?”
“寶順錢莊?這印章.……寶順錢莊是你開的?”
“還不止,看到這印章上紅葉了嗎?任何商鋪,印著這大小紅葉的,便都是我的產業。”
“你就是紅葉的主人?雲歌,你倒是瞞騙爹爹這麽久,你怎會建立起這麽龐大的產業?”
若不是看到這印章,秦沛山怕是還不能相信,她竟真的是紅葉的主人,產業涉及錢莊絲綢茶葉各大類,由江南地帶發家,短短一年的時間內,便已經蔓延至整個江南,並朝江北延伸,若不是他手中的情報,他倒不會察覺,有這麽一個富甲一方之人。
“金礦,我的人發現了金礦,其資本都是從那出。”
秦沛山驟然一驚,神色緊張的朝外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金礦?你真的讓人挖出了金礦?”
“是,先挖出了一部分,將之變賣,換成錢銀流通,這樣也好掩人耳目。”
“我竟不知,我的女兒如今竟有這般能耐了,私自開采金礦是犯法的,若是讓皇上知道了,怕是……”
秦雲歌笑了笑:“所以一切都在秘密進行,我讓幽九安排的人,不會讓人發現,況且如今開采的也差不多,已將人撤了出來。”
“你啊你,這麽大的事,怎麽也不跟爹爹說一聲?”
“女兒不想連累爹爹,這枚印章,爹爹拿著,以後,爹爹雲遊,無論去哪,隻要在紅葉之中,拿著這個,想要什麽便有什麽,一兩銀子不帶也行。”
秦沛山忍不住笑餓了起來:“你當爹爹是吃白食?”
“女兒賺的,爹爹怎麽花都是天經地義的。”
她這番話對其沛山而言,極是暖心,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眼圈有些紅,說了些其他事。
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走出來沒幾步,便看見了白氏,像是一直在那等著,見她出來,臉上便擠出一絲笑意,迎上來問:“王妃,不知我能否入王府,去看看雲珠?”
“夫人要去王府,也得先過問我爹爹才行。”
“這.……婦道人家不好出門,那能否讓我身邊的李嬤嬤去看一看雲珠?”
秦雲歌態度冷淡:“夫人若是不放心,自可派人去看便是。”
白氏尷尬的笑了笑:“那就打擾了,麻疹這病也的確難治,不如我再請個大夫過去看看?”
“王府中有個桃神醫,還是皇上親封的,怎麽,夫人不相信?”
她的確是不信的,後宅之中,那磋磨侍妾的主母多著,她可憐她的女兒,又總沒見著,自然不放心了。“
“自然不是,隻是,我請的這位古大夫對麻疹甚是厲害,不如就讓他去看看?”
言下之意識非要看看不可了,雲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還真應下了。
於是,白氏派來的李嬤嬤與古大夫便隨她回了府,去了秦雲珠的庭院,並為之診斷,而診斷的結果卻是,她果真是得了麻疹,李嬤嬤還留下跟她說了幾句話,待了近半個時辰之後才離開王府,回稟白氏去了。
碎玉軒內
“小姐,你就這麽放心?就不怕那雲夫人說什麽?”
“她不敢的,幽九威脅人的本事甚是厲害,她若不想牽連到白氏,自會清楚,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白芍與綠萼如今都是她的心腹,有些事自然據實以告,也好讓兩人有個準備。
“明日進宮,你們兩個準備些細軟,我們要暫離京城,帶上必用的東西,盡簡。”
“是!”
幽九來回稟的時候,正好楚琰也在,正用晚膳,他便沉默的立在一旁,一句話不說,楚琰看了他幾眼,用完晚膳之後,才道:“雲歌,既然你有事要處理,那我先走了,今晚早些睡,我就不過來了。”
“好,王爺慢走。”
楚琰走後,幽九將秦雲珠這邊的情況回稟給她聽,她點了點頭:
“你做的很好,派人時刻看著她,不許她跟外人接觸,至於她那兩個丫鬟,而一旦出現任何出逃或者私傳消息的苗頭,殺之。”
“是!”
“明個我進宮之後,便要離開京城了,楚琰會陪著我一起,紅葉以及王府的事便由你盯著了。”
幽九這才抬頭看她:“小姐不準備帶屬下去?”
“這邊的事,有你看著我才放心。”
“小姐,屬下為之建立的紅葉組織,已足夠應付各種突發事項,天地玄黃四位堂主,也都是萬裏挑一的高手,不需要屬下在這盯著,小姐有孕,雖有王爺一行人看著,可身邊到底有些自己人才好。”
雲歌看他一副冷凝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了,就帶你去,這可是你第一次說這麽多的話,好歹也是紅葉的老大了。”
“小姐才是紅葉的主子,也是我的主子,這點不會改變。”
雲歌心下有些許的感動,也不枉費她如此信任他了。
這一日,雲歌如往常一般進了宮,先去了太後那,多說了些話,她從小便沒娘,姨母對她來說,便如母親一般,所以,要離開京城,自然要跟她打聲招呼。
“要去別院養身子?”
太後疑聲問,拉著她的手,一直不撒開,神色間十分關切:“又病了?王府不是有桃神醫照料著嗎?”
“桃神醫說我為俗事所擾,最近頭疼之症又增,故才想去清淨之地,離京城也不算遠,待上幾個月,等身子好些了,我便立即回京城。”
“身子自是最要緊,你都這麽說了,姨母自然是答應的。”
“隻是,我怕皇上不答應,沒有他的命令,我出不了京城。”
太後一口應下:“哀家會幫你說話的,你放心便是了。”
“姨母真好。”
“傻孩子,就你嘴甜,等你出了京城可得趕緊回來,姨母可一直等著你呢,沒人陪哀家說話,這日子可少了不少滋味了。”
這邊說著話,高順總管走了進來恭聲道:“晉王妃,皇上有請。”
楚修讓太監來請她?這倒是稀罕了,雲歌不疑有它,起了身便隨他去了,養心殿中,雲歌一進去,那正殿的門便被關上了,一位宮女也沒有,再往裏走,擺放著一桌子菜與酒,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香味,細嗅之下,與那天香珠有些相似。
雲歌便暗自警惕了,走近之後,楚修已倒好了兩杯酒,朝她笑了笑:
“表妹,你過來。”
“皇上,有什麽事,你直說便是了。”
“你對母後說了,想離開京城去別院養身子?”
雲歌力持鎮定:“是的。”
“養身子何必非要離開京城?在皇宮內便好了,就在這養心殿內,如何?”
雲歌忙後退幾步;“皇上,你這是在說笑吧,我如何能住這養心殿?怕是會被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朕是皇上,朕說你能住,你便能住的,表妹,這麽久了,我給了你足夠的時間,可惜,你一直不乖乖聽話,今後就留在皇宮好了,如何?”
“表哥,你不能這麽做。”
雲歌後背都有些濕了,如是留下這養心殿,不出幾日,一定會露出破綻,若是楚修知道她有孕的事,隻怕會勃然大怒!要是再察覺到楚琰還活著,那一切就都功虧一簣了!
“不能?為何不能,朕如今是皇上,天下之間,沒什麽不能做,也沒有什麽女人是我得不到的,況且,雲歌,你本來就該是我的女人,是楚琰耍了心機而已。”
他步步逼近,她想逃,卻被拽住了,手一緊,便被擁入了懷中,楚修低頭看她,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皇上,你若是強迫我,我便咬舌自盡!”
楚修冷笑一聲:“你若死,王府內的一百二十一人都會被腰斬,包括你十分疼愛小六。”
“你竟連讓我死都不允了嗎?表哥,你說過不逼迫我的!”
雲歌這下是真的慌了,她高估了男人的忍耐力,這樣對持下去,對她半點好處也沒有,更甚至會讓她沒有半點退路!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表妹,朕該讓你徹底成為我的女人,這樣,慢慢的你就願意了,你放心,朕不會虧待你,等你生下龍子,朕便封你為後,如何?”
雲歌盡量保持鎮定,也不掙紮了,紅著眼抬頭看他:“表哥,我不想當什麽皇後,也不想被困在這後宮,你知道我病過一回,差點死了,之後便落下了頭疼的毛病,身子又弱,平日裏又極怕冷,三天兩頭便要病一次,上一次落水之後便病了,況且,若是在這後宮,更是容易惹來其他嬪妃的嫉妒與暗算,與其如此,不如在別院住著,若是……”
說到這,她的臉色微微有些泛紅,燦若桃花,楚修心底一蕩,她從未在他麵前這般嬌媚害羞過。
“若是表哥願意,也是可以來看看我,既能避人耳目,又不會讓人說什麽,這不是更好?”
楚修大喜,抱著她問:“你這話可是說真的?”
“自然是真的,表哥對我這般好,我自是不能辜負了你的深情,隻是畢竟人言可畏。”
“好好,就聽你的,朕立即給你安排別院。”
秦雲歌忙道:“地方我已經派人找好了,山清水秀,人煙罕至,離京城也不算遠,等我安頓好了之後,便飛鴿傳書給表哥,倒時,你尋個的機會來看我便是。”
楚修聽了她的話,激動的身子都有些打顫,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神色迷離,似有些情動,手還有些不安分了,雲歌連忙抓住了他的手,溫聲道:
“表哥,這是養心殿,我進來太久,那麽多人看著呢。”
“是朕想岔了。”
他按捺下情潮,多日的戾氣一掃而光,仿佛隻要她應下了他,便再無任何煩惱之事了。
將他安撫好之後,他這才讓人將雲歌送了出去,出了那養心殿,雲歌才輕呼了一聲,後背都已被汗浸透,臉色也冷了下來,雖然可以離開京城了,但剛到的一番說辭,都隻是哄人的,該怎麽避過他的眼目,還真要好好謀劃一番才行!
她這般想著,倒不曾料到,另一危機已逼近!
一出宮門,綠萼陪著她坐在馬車之上,行走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卻停了,等她撩開簾子朝外看,身下卻是一空,她與綠萼直接掉了下去!這停留的時間才幾個呼吸之間,根本就沒人發現其中的異樣!
而雲歌與綠萼就這麽憑空消失了,甚至連幽九都沒意識到,發現之時,已過了半個時辰!
雲歌的消失,讓所有人震驚,楚修下令全城戒嚴,挖地三尺都要將人找出來,秦沛山出動了護龍衛,而楚琰,則動用了他暫時所擁有的勢力,甚至差點暴露了。
可終究一無所獲!
秦雲歌仿佛一夕之間消失了,無跡象可尋,而蒙夭國與金澤國的聯姻卻依舊要繼續,雲歌失蹤後的第五天,迎娶九公主的隊伍拜別了皇上,蒙括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他新娶的王後離去。
楚琰一襲黑衣,立於山頭之上,看著那蜿蜒而去的送嫁隊伍,眸子裏泛著透骨的涼。
雲歌醒來的時候,並不知,已是五日之後了,她感覺她被裝在一個箱子裏,旁邊有孔,能透氣,箱子似乎很大,能容納的下她平躺著,身下是厚厚的一層細軟,她身子很軟,動彈不得,口中也不能發出聲音,隻有眼珠子能轉動,箱子在晃動,由此可判斷是在路上,到底是誰擄了她?
這般折騰,她的肚子倒沒有什麽不適的反應,隻是有些渴了,也有餓,身子沒什麽力氣,也不知何時,箱子停了下來,有人伸了個管子進來,將水灌入她的嘴裏,這才稍微解了下口。
之後,又灌入了一些參湯與流質入她嘴裏,她一一吃下,這種情況下,自然不會讓自己受罪,隻是,抓她的人到底是誰?
就這麽躺著,是不是有人喂水喂吃了,也不知是過了幾日,眼前一亮,箱子已經打開了,口中被人喂著喝下了什麽,身子有了些許力氣,被攙扶了起來,而此時,她卻在了船上,眼前一男子正盯著她看,麵色俊朗,眼神犀利,笑道:
“還記得我嗎?晉王妃。”
“是你?蒙王,是你將我擄走的?”她麵色雖詫異,但到底還是多了幾分鎮定,並未驚慌失措。
蒙括笑了起來:“不錯,果然是晉王的女人,有幾分膽色,可惜啊,晉王死的那麽早,想我蒙括平生戰無敵手,隻輸給了他,他卻死了,實乃終生之遺憾,隻要將你抓來,以慰我思念之情,晉王妃不必害怕,你跟本王回蒙夭國,我封你個左夫人,如何?”
秦雲歌這下徹底明白他這是動了什麽心思了,眼色極冷,沉聲道:“虧蒙王如今乃一國之王,怎會做出這麽無恥之事?我是守寡之人,你既敗於我夫君之手,視其為終生之敵手,更該對其敬之重之,怎能生出這等邪念?侮辱其妻,若是傳出去,隻怕世間之人,皆稱你是宵小之徒,行事齷蹉,無視綱理輪常,會被人恥笑!”
蒙括聽她這麽說,竟拍起手來,讚道:“果真口齒伶俐,叫人不敢小覷,你既如此的大意凜然,那自個又為何會做出那等髒汙之事?!你腹中的孽種,是誰的?”
雲歌臉上的血色頓時盡數褪去,他竟知道了?
“你若想保住你的孩子,最好乖乖聽話,我們蒙夭國,民風開放,縱然你已嫁人,且有孕,本王並不介意,左夫人的位置還是你的,到時候,本王會讓全天下的人知道,晉王妃成了我的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