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陰親
天還沒亮，蘇凡坐在屋前的台階上，看著清晨的露珠順著葉子一點點的滑落。
滴打在稍矮的蘭花之上，花兒將露珠盡數汲取，好像很美味一般。
這副場景的確安靜，且又祥和，蘇凡本就愛這般的畫面。
然而此刻，他卻無法靜下心是享受這般舒適的生活。
無論是梵若雨的不辭而別，還是青元閣突逢的異變。
原本他以為，只要回到青元閣，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如今卻看來，此事並不是那麼的簡單，甚至其內的隱秘，就連莫寒楓都不願隨便說出。
還有，莫合卻又突然提出要成婚，還是和已經逝去的欣夢成婚。
或許這事並不突然，莫合本就要和欣夢成親的，只是如今卻是這般模樣。
沉思許久，蘇凡被陣陣的鑼鼓聲驚擾，不覺發現天已大亮，隨即向外殿走去。
外面的裝扮依舊和昨日一般，極為喜慶的色調。不同的是，今日已經沒有多少客人。
而且青元閣的家丁似乎也已消失不見，招呼客人的家丁皆都是凡人，看樣子是臨時請來的。
蘇凡幾乎可以猜到昨夜青元閣發生的劇變，那一個個家丁修士，護院好手，內院長老此刻恐怕已經成為亡魂。
而莫寒楓，莫老爺子倖存下來，或許並不是由於他修為很高，而是達成了某種協議。
因為一個能先後除掉冉索門和青元閣這洛城兩大勢力的人物，必定修為也不低，甚至會高於莫寒楓。
莫合早已現在大殿外迎接著來的客人，這些客人皆都心照不宣的笑著，心中卻一萬個不願意。
無論誰也不願意得罪這樣，能滅掉青元閣的人，即使青元閣曾經給過他們無數的好處與庇護。
陽光照在大地之上，雨後的大地散發出陣陣泥土的芬芳。
客人已經到完了，今日的客人屈指可數，為數不多的客人也都幾欲先走。
莫合神色依舊如常，他淡淡一笑，看向遠方。
順著他的目光之處，可見兩個侍女穿著一身白衣，手中挽著一人。
那是一個女子，即使她蓋著白色的蓋頭，但是一身潔白的紗衣罩在她的身上，依舊襯出她曼妙的身姿。
蘇凡不敢去用神念探查，他此刻不知為何那樣的擔心心中的猜測。
然而那猜測卻已如洪水一般，湧入他的心頭。
不知何處傳來一個小聲的嘆息：「陰親。」
蘇凡不得不將那可怕的詞語在此回顧一遍，陰婚。
那是何等奇怪的風俗，蘇凡只在小時候聽王大爺提及過。
陰婚便是一些地方，青年男女到了婚嫁的年齡卻不幸死亡。
雙方家中父母因為痛惜子女尚未婚嫁，便就找到一樣遭遇合適的親家來成婚。
而此刻莫合便就要這般行事，死人是不能和活人成婚的。莫合不是死人，欣夢確已死去多時。
活人與活人可以成婚，然而欣夢確已無法救活。
此時唯有死人與死人成婚，那便是莫合死去。
蘇凡正要阻止，無論任何人都不願看到這洛城的驍楚便就這般死去，那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然而莫寒楓阻止了他，要是一個人的至親如此做的話，那便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因為他的至親了解他。
莫合輕輕的接過欣夢，溫柔的牽著她的手，忽的莫合好似有些不滿意。
他抬手一揮，整院的紅色皆都化作一片潔白。那是何等的白，是何等的煞白，白得就像此刻莫寒楓的臉一樣。
蘇凡忙跑過去攙扶著渾身顫抖的莫寒楓，一個父親要看著兒子，唯一的兒子赴死的老人。
那心中承受的痛苦，豈非言語可以描述。蘇凡緊握莫寒楓的雙手，卻無法止住他的顫抖。
莫合眼中含笑，向著場中的賓客一拜，忽又轉身看著莫寒楓。
他上前將莫寒楓摻入上座，又將欣夢扶到老人的身前。
莫合弓下身子，沉沉的跪了下去，欣夢也隨後跪了下去。
二人同時叩拜磕頭，每磕一下。蘇凡就可感覺到莫寒楓的心跳快了一些。
這個多年廝殺中存活的梟雄，卻也成這般模樣。蘇凡只得淡然處之，因為他可以感受到，這所有的面紗即將解開。
莫合緩緩起身，院內進入一行人抬進了一口巨大的棺材。
那棺材很大，足夠放下兩個人，兩個像莫合與欣夢這樣的人。
莫合走到棺材跟前，手掌輕揮，滿園的花紛紛飄進棺材內。
莫合伴著落花，將欣夢抱進棺材內，然後自己也一躍進入棺材內。
一聲巨響，沉重的棺蓋合上，莫合與欣夢沒進棺材。
莫寒楓出乎意料的平靜，他手中掐決，飛出一把飛劍。
飛劍在花園泥土中攪動片刻，一個數丈深坑出現。
莫寒楓大手一揮，棺材飛起落入坑內，四周攪起的泥土慢慢蓋覆蓋了棺材。
莫寒楓笑了，他笑道：「感謝各位來參加小兒的婚事，今天就到這裡吧。」
四周的賓客好像如釋重負般，慌不擇路的逃出了青元閣。
蘇凡看著那已經消失的棺材，不知在想些什麼。
莫寒楓輕拍蘇凡肩膀，淡淡道：「棺材內有我青元閣獨門的靈草，可保他二人的屍首萬年不腐。以後若是有機會了，回來看看吧，莫合早已將你當作朋友了。」
蘇凡並不知道莫寒楓說這話的含義，他也來不及去思考，就聽得院外傳來陣陣的慘叫。
蘇凡本想出去探查，卻莫寒楓攔住了。
蘇凡神色突然變了，變得那麼的凝重。他看到十個黑甲軍士進入到了院子。
莫寒楓神色冰冷的看著那些人，但卻透著深深的忌憚之色。
蘇凡還未開口，一個黑甲軍士已經開口，他指著蘇凡道：「你跟我們走。」
蘇凡眉頭一皺，說道：「你們是何人。」
黑甲軍士道：「將軍府。」
莫寒楓顯然已經看出來人的身份，他神色如常。
蘇凡倒反常的也神態自若，他道：「我為何要跟你們走。」
黑甲軍士道：「若不跟我們走你會死。」
蘇凡略顯詫異道：「哦？」
黑甲軍士依舊冷漠道：「你燃燒壽元，本就該死了。莫閣主救了你，卻只能延長你五十年的壽元。」
莫寒楓嘆了口氣，說明他說的話是真的。
黑甲軍士又道：「不過你竟然突破，達到築基期。然而你的壽元依舊不足，不足你達到下一個境界來提升壽元，你的資質卻是很差……。」
蘇凡打斷了他的話語，他道：「你以為我怕死嗎？」
黑甲軍士道：「你不想為你母親報仇了嗎？」
蘇凡不語。
黑甲軍士接著道：「三皇寨立派老祖三皇大仙，修為深不可測，就算莫閣主怕也無法匹敵。」
莫寒楓點了點頭。
蘇凡道：「報仇之事我自己會解決，不勞煩別人。」
黑甲軍士也不生氣，他道：「可是你重傷了他的孫子，殺了他那麼多的徒孫，如今他怕已經來尋你報仇了。」
蘇凡只得苦笑，他道：「那我便跟你們走吧。」
黑甲軍士向蘇凡一抱拳，將蘇凡圍在一起，向院在走去。
將軍府建在洛城的正中，蘇凡早就進入府邸。
將軍府說不上豪華，卻也處處透著威嚴。黑甲軍士幾番環繞之下，將蘇凡帶入了偏院。
偏院倒也顯得雅緻，處處翠竹蘭草，可以看出此地的主人也是風雅之士。
蘇凡步入殿內，黑甲軍士皆都立在門口，一副極為恭敬的樣子。
蘇凡也不客氣，坐在一張椅子上，慢慢的觀察屋子內的布局。
屋內擺放著很多的書籍，大多是記載著凡人間的俠義之士的故事。
就連牆上掛著的畫，也是一些江湖俠士快意恩仇的故事。
蘇凡不覺對這裡的主人產生濃厚的興趣，恨不得馬上能見到主人。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傳來，蘇凡收回眼神，看向門口。
蘇凡忽然呆住了，來人他很熟悉，卻又很陌生。
那人是一個中年人，胖胖的身軀顯得極為臃腫。
蘇凡幾乎叫出：「趙員外？」
那人淡淡一笑，說道：「是也不是。」
蘇凡又道：「你是說書人，還是修士。」
趙員外道：「都是。」
蘇凡神色微挑，含笑道：「那不知趙員外倒地是各種身份。」
趙員外道：「將軍府管事，洛城趙員外。」
蘇凡收回了笑容，道：「就叫趙員外？」
趙員外神色如常道：「你也可以叫我無名。」
蘇凡疑問道：「無名？何意？」
趙員外道：「本就無名。」
蘇凡又道：「是你叫我來的？」
趙員外道：「不是？」
蘇凡道：「那是何人要找我？」
趙員外道：「是將軍。」
蘇凡笑了，他笑道：「將軍是何人？他為何找我。」
趙員外也笑了，並不是迎合蘇凡，他笑道：「將軍是你的一個故人，你認識的。」
蘇凡淡淡道：「他找我何事？」
趙員外神色忽然變得凝重，說道：「殺你。」
蘇凡忙道：「為何殺我？」
趙員外道：「你的利用價值已經沒有了。」
蘇凡不語，他卻也想知道其中的故事。
趙員外道：「若是沒有你，怕是很難將冉索門和青元閣一併剷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