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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邀君一飲

  司馬勳指揮作戰的能力或許不怎麽樣,但是在最基本的抓軍紀方麵還是說得過去的。


  不然他也不可能統帶這麽多兵馬,穿越崎嶇的子午穀,又困守多日,仍然還有一戰之力。


  不能喝酒的時候,就是不能喝。


  不過男人聚會,不喝酒,氣氛自然也就顯得沒有那麽火熱了。


  所以杜英並沒有在司馬勳軍中停留太長時間,隻是和司馬勳軍中將領們熟悉了一下。


  以杜英現在的身份,這個熟悉的圈子也就局限在軍中高層,包括司馬勳的兒子司馬康,還有司馬勳的左臂右膀——參軍梁憚、梁州別駕雍瑞和西戎司馬隗粹等人。


  宴席之後,司馬勳親自將杜英送出營門。


  重視和親近之意,不言而喻。


  而實際上雙方在宴席上並沒有再達成任何協議、合約之類的,甚至絕口不談這些事。


  畢竟現在雙方還是單純的利益夥伴關係,這一戰結束之後,無論是杜英和司馬勳,都不知道下一次相見的時候,到底是因為要麵對氐人而並肩作戰,還是要麵對軍中的利益分配而互相攻訐。


  既然是利益夥伴,自然就不能保證每一次大家的利益都毫無衝突。


  不過這並不妨礙“賓主盡歡”,因為下一次大家還要攜手合作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臉上掛著笑容,雖然虛偽了一些,但是至少足以表明自己期望以後還能繼續合作的態度,讓對方明白。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而從司馬勳軍營返回的路上,杜英一直在思索日後應該如何和司馬勳這邊相處。


  其實從司馬勳軍中的上層結構,就可以看出來一些端倪。


  執掌出征關中兵馬的是司馬康,另外司馬勳的另一個兒子司馬龍子留守漢中,即梁州的可戰之兵幾乎都掌握在司馬勳的子嗣手中,從而確保司馬勳對軍隊絕對的掌控能力。


  而他所親信的梁憚等人,都是文官,平時或許能夠幫助司馬勳出謀劃策,但是當司馬勳想要行不軌之舉時,這些人手中沒有兵權,自然就沒有辦法抗令不從,到時候還不是司馬勳說什麽就是什麽。


  司馬勳在軍中搞一言堂,倒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在梁州的南邊,還有巴蜀,有益州刺史周撫在,是南渡開國那一代碩果僅存的老將了,其當初隨同大將軍王敦作亂,得到王導等人力保,方才留住性命。


  後來周撫一直在桓溫麾下搏殺,因為其豐富的經驗和赫赫戰功,成為桓溫也得以禮相待的重將。


  因此周撫可以說是江左世家子弟們在桓溫軍中立足的底氣之一,隻不過這位老將自從年輕的時候參與過王敦之亂、差點兒丟了腦袋之後,畢生的精力都放在了北伐和民治上,堅決和朝廷黨爭劃清界限。


  死了一次了,不想臨老的時候晚節不保。


  因此周撫並沒有參與到桓溫派係內部的鬥爭之中,超然於鬥爭之外,卻又震懾著司馬勳等人。


  以周撫年輕的時候受到王氏的恩情,而且本來就是王氏舊部的身份,一旦黨爭真的爆發,那麽周撫肯定不可能完全保持中立,更何況現在江左世家子弟在荊蜀明顯受到排擠,周撫於情於理都會伸手拉一把。


  而拉一把,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從巴蜀北上,奪走梁州之權。


  因此司馬勳堅決要把軍隊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不然的話,自己麾下的將領麵對德高望重的益州刺史,恐怕會怎麽選擇還兩說。


  這也就說明,司馬勳一個人,其實就可以決定這一支軍隊的態度和動向。


  杜英之前就已經大概揣測到,所以他也是單刀直入,有什麽利益,直接和司馬勳商量。


  不過這也意味著,很多事情都要取決於司馬勳個人的喜怒哀樂······


  “參見盟主。”門口站崗的親衛拱手行禮的聲音,一下子將杜英從思索中喚醒。


  他這才恍然意識到,不知不覺竟然都已經回到塢堡中了。


  夏收結束,夏播還沒有開始,再加上強敵已經自行退卻,塢堡中迎來了難得的安寧。


  隻是杜英也不知道,這安寧,是不是下一場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至少有了夏收的糧食,這個夏天,大家是可以安安生生的度過了。


  大步穿過前堂,杜英的腳步卻頓住了。


  院子裏,謝道韞一人捧著書,斜靠在樹下的軟榻上,借著桌案上的一盞燭台,慢慢的看著,又或許幹脆就在出神。


  “這樣太暗了,也不怕毀了眼睛。”杜英的聲音響起。


  謝道韞置若罔聞。


  杜英也不管她回答不回答,直接走到書房外麵,從窗戶伸進去手,拿出來燭台,擺在樹下的桌案上點燃:


  “這裏倒是涼快。”


  謝道韞這才平淡的說道:“不然也不會在這裏看書。”


  接著,她吸了吸鼻子:“怎麽沒有喝酒?”


  軍中當然是不能飲酒的,杜英正色回答:

  “深入虎穴,刀劍環伺,自然要小心為上,若是飲酒的話,恐怕招架不住,失了本心。”


  謝道韞放下手中的書,靜靜看著他。


  杜英一臉坦誠。


  謝道韞卻先忍不住了,輕笑道:“差點兒就信了。”


  “那可惜了。”杜英搖頭。


  謝道韞則很感興趣的問道:“所以關中盟又和梁州刺史達成了什麽共識?”


  “並未多說未來之事分毫。”杜英對此自然毫無愧疚,“關中盟與梁州刺史,此次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現在都得到了需要的,自然也就沒有糾葛了。”


  “真的?”謝道韞顯然並不相信。


  杜英翻了翻白眼,現在我的信譽度已經這麽低了麽?

  阿元妹妹越來越精明了,不再是之前初來乍到的時候被自己幾句話就忽悠著變成自己人的傻丫頭了。


  “下次再說下次的。”杜英索性光棍的承認。


  “杜兄還真是直白。”謝道韞無奈的搖頭,“歸雁!”


  小丫鬟從屋子裏竄出來,看這麻利的動作,讓謝道韞和杜英都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她剛剛應該就貼在門上偷聽外麵的動靜。


  “且去拿一壇酒來。”謝道韞微笑著說道,又看向杜英,“今日關中盟亦然險些陷入生死之中,危機既解,當為盟主賀。梁州刺史處不能飲,這裏,還是可以的。”


  說著,她伸手托住香腮:


  “杜兄可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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