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陳檬昏睡之前沒人知道經歷了什麼，總之回到家以後呼呼大睡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
那隻貓兒剛開始對肖敏幾個張牙舞爪的，後面也許是餓了，對著肖敏給他弄得蛋羹喵喵叫了好久，最後舔舔蛋羹，愉快得吃完，自己團了個小團在地上睡著了。
乖寶跟那團白糰子團在一起，睡得香香的，但是剛才也真是叫大人擔心。
雖然沒有遇到什麼危險，但是也夠叫人覺得害怕的，特別是肖敏，在找孩子的那一瞬間幾乎整個人都不好使了。
她把沈間叫來，並沒有責怪他，還說了好些感謝他的話，最後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看：「你還不打算說嗎？」
沈間身上有著一種沉著沉穩的氣息，顯得他跟平常的小少年不太一樣，他走出去的時候是不是也很擔心？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反正他已經下定決心了。
「你自己解決不了這個問題，你今天衝出去的時候難道不是在擔心她是被人拐走了，後山上有那些人，萬一哪天真的來村子裡面抓人。」
「不會的，他們沒有那麼蠢。」
肖敏心說他還是挺聰明的，現在在後山挖煤的工人大部分都是在這一帶招來的，他們倒是不敢在這一帶直接拐孩子去干苦力，但是不代表以後他們會真正放心，今天的事情如果再發生一次她會崩潰的。
「你也知道後山是些什麼人，為什麼不能讓公安介入？」
「事情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簡單，你有沒有想過簡單粗暴的報了警，到時候一出警，最嚴重的後果是什麼，他們只需要製造一次事故，裡面的人都會死你明白嗎，殺人的刀是不用沾血的。」
肖敏一愣，這個她倒是沒有想到過，這個孩子的腦子……真的是普通的孩子嗎？
沈間目光深邃的看著一旁，他自己從那個地獄逃出來，自然比她這個外人更加清楚裡面的情況，之所以不說，是因為連他都沒有想到解決這件事情的辦法，煤礦下面的情形非常複雜，一旦出事，就是人命官司，坍塌、爆炸、瓦斯，任何一個事故都能讓人在裡面不明不白的死去。
這裡面的孩子大部分跟他年齡差不多大，容易指揮，在附近沒有親人，有些因為長期的勞動體力上並不是很好，甚至受傷了，如果實在是勞動不了，這些孩子也不能活著離開礦區，他們會一直工作到死。
他們每天都在搶奪食物，爭取維持好自己的體力，也不過是一天天苟活而已。
其實最好的解決方法是讓沈間回去做個無間道，但是他不是聖父，不可能置之於自己的生命於不顧，而且他離開了礦區那麼久，一旦回去說不定會被嚴密的監視跟滅口。
這都是有可能的。
「我們能想到的就是找公安，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
「你想要怎麼做？」
「通知公安，這件事情不能私底下解決，如果要你去公安那裡說清楚裡面的情況，你能做到嗎？」肖敏加重了語氣：「你知道事情有多複雜，我相信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是沒有能力解決這件事情的，發生了今天的事情，你以為你自己能夠安然睡得著嗎，下一次乖寶再不見了，你再去找？」
不是每次都剛好這麼幸運。
沈間妥協了，第二天陪著肖敏去公安那裡報了案，錄完口供。
在公安局她看到了許久沒有見過面的黃旦旦。
「這個人我認識，我見過他跟煤礦負責人接觸過，負責人對這個人很是尊重。」
「你確定？」
「我真的確定，我見過他，他化成灰我都認識，現在的煤礦承包體系並不是很健全，有關係就能在後面採煤，我沒猜錯的話這個人應該在系統內盤根錯節很多年了。」
肖敏心說你知道太多了小夥子，小心被滅口的噢。
「我想等會兒我可能沒辦法走了，等下如果我被扣住，你看我的手勢行事。」
「小肖同志，你是在用生命保護我嗎？」這種獻身精神讓他精神壓力非常大，但是他知道肖敏不是那麼簡單的人，如果她覺得沒有必要，肯定不會說這種話，她這種熱愛生活並且熱愛家人的人，應該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才對。
「放心，我還沒有想好去死，我還這麼年輕，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呢，我也想黃旦旦頭疼，雖然不知道他想要怎麼對付我，可我知道我短期內不會有危險。」看來今天這一趟並沒有白來，能確定黃旦旦很有可能就是幕後的主謀，肖敏覺得這一趟沒有白來。
以前都是黃旦旦主動找她，這回她也可以主動出擊一次讓黃旦旦也吃點苦頭了。
「喂，你是女的，我不能把你一個女的丟在這裡。」
「你這孩子真是——」戳了一下小少年的太陽穴：「沒事的，你先回去跟你陳叔叔講清楚我這裡的情況，我估計如果黃旦旦要對我下手，應該會從村裡的場子著手，查貪污腐敗肯定不是他該管的，他最近在管社會治安，我擔心他會在我頭上扣一個投機倒把的帽子，你回去跟陳叔叔講，要他去市裡找柳書記，他能夠保我。」
八十年代初期，不少地方還是打擊投機倒把，在部分地區甚至是很嚴重的罪。
「肖阿姨你不能戳我的頭，男人頭女人腰，看得摸不得你懂不懂。」
「跟你說你這麼大的皮小子，放在我們村裡拖了褲子打屁股都是經常的事，還不讓戳頭，你跟我沒大沒小慣了是不是。」不過肖敏還真的從沒拿沈間當過孩子，他比一般的同齡孩子都要老成許多。
大佬就是大佬，這個時候還能冷靜的分析，她已經猜到黃旦旦的出現導致大概率自己是沒辦法從公安局走出去了。
肖敏成名以後從不諱言她是從賣雞蛋賣紅薯粉慢慢起家，逐步做到百億資產，陳氏成為京市資產凈含量最高的企業，看看人家這賣雞蛋的腦子怎麼這麼好。
如果說是二十多年以後那個在京市呼風喚雨的女人肖敏，沈間是一點都不用擔心的，但是眼前這個……
他心裡竟然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懼怕情緒，如果肖敏沒有回家，小丫頭找他要媽媽怎麼辦，畢竟他是跟著肖敏一起來縣城的，現在一個人回去。
這也太不爺們了。
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能在這裡耽擱下去，萬一肖敏出了事情，連回去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
果不其然，兩人分開了走，肖敏剛走到門崗那裡，就有一個小公安走了過來：「肖敏同志，你涉嫌投機倒把，麻煩跟我們過來一趟。」
沈間眸色漸深，看來這一切都在肖敏的意料之內。
黃旦旦當初打著大河村的主意，其實也是看中了大河村後面的煤礦，因為肖敏這樣強勢的幹部跟他如果不是一條陣線上面的。
她想的還是太簡單，煤礦老闆沒有後台是沒辦法在後山承包私人煤礦的，這些肖敏都是有準備的，來的一路上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只是沒有想到「內鬼」竟然跟公安系統的人扯上了關係，到底是誰？
沈間是個孩子，他沒有肖敏那麼惹眼，肖敏被扣住的時候他剛好在二樓，本來想要拉著肖敏一起走，但是肖敏給他一個眼神，她已經打電話通知了柳書記，哪怕這件事情想在她這個層面上壓下來，只怕也不會是容易的事情。
沈間騎著肖敏的自行車直接趕回了大和村，通知到了陳小軍。
「你說什麼，她被人扣住了？」這也出乎陳小軍的意料之外了，誰那麼大膽，竟然敢在公安局直接扣人，所以絕對是用正當理由扣押的肖敏。
沈間回來的比較著急，也忘記避開孩子，陳檬看見媽媽跟沈間哥哥一起出去的，興沖沖的過去找媽媽，結果就沈間一個人回來，又看見父親跟沈間神色緊張，就知道出了事，小姑娘嘴巴一扁哭著要媽媽。
小姑娘雪白的臉上掛不住金豆子，那眼淚成串串的往下面掉，沈間見過最牛逼的影后，估計也沒她來事兒這麼快，這還真是……
他不知道怎麼去安慰一個這麼能哭的人，手足無措，但很快見到陳小軍把軟綿綿的小姑娘抱了起來哄著，父愛柔情，絲毫不見幾十年以後那種商界大佬的鐵腕手段。
小陳檬掛在父親身上，也沒有剛開始的害怕，但是嘴裡細細碎碎的叫這媽媽。
陳小軍自然是扯謊，媽媽很快就回來了，你跟春妮姐姐還有沈間哥哥好好待在家裡云云。
無論如何現在要去一趟市裡，他就不相信現在都這個年代了，還在割資本主義的尾巴，擼社會主義的羊毛。
沈間有點彆扭的扁扁嘴，繼續說了起來：「她在公安局的時候說看見了黃旦旦，知道這個人肯定會報復她，至於具體的願意我不知道，但是她猜想可能是投機倒把，這個……投機倒把嚴重嗎？」沈間拿不準做做生意怎麼就投機倒把了。
「既然她說要找柳書記——」話還沒有說完外面開始吵鬧起來，仔細聽了一下竟然是從老宅子那個方向傳出來的，陳大嫂尖利的聲音尤其刺耳。
外面響起來抓人的聲音，緊接著陳家大房那邊亂了起來，然後看見春妮哭著往陳小軍家裡跑了過來：「叔，你趕緊跑，我媽都被抓起來了，磚窯跟豬場採石場都被封了，現在公安正在往這邊來。」陳大嫂無非也就是去縣城倒買倒賣雞蛋而已，都成了投機倒把份子了，那麼陳小軍開煤窯賺鄉親們錢的行為，著實可以槍斃十分鐘。
春妮也被嚇壞了，哭著沒有把話說清楚，但是總歸的意思很明顯了，陳大嫂是被抓了，這事兒是實打實的。
陳大嫂都算投機倒把要抓，那麼陳小軍進去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了。
這個時候陳小軍不慌不忙，先把孩子交給沈間和春妮，他現在最好馬上去市裡面找柳書記，看看上面是什麼意思。
五一的時候去縣裡開會，還授予了他跟肖敏「五一勞動模範」的稱號，怎麼才短短的幾個月，就成了投機倒把的罪犯。
「你能幫我照顧好陳檬小朋友嗎，沈間同志。」
「不卑不亢，不折不屈，堅決執行好這個任務。」
陳小軍已經沒有時間收拾東西，這個倔強的小男孩雖然脾氣有點怪怪的，但是是個能讓人信賴的人，相比來說春妮跟香妮幾個雖然年齡比他要大一些，遇到事只會哭鼻子。
「能從縣城跑回來通風報信已經是好樣的了，緊接著我會不在家，幫我照顧好家裡，倉裡面的糧食跟櫥櫃裡面的吃的你們記得鎖好，家裡不缺啥，缺的話跟乖寶大伯二伯說。」
「你自己要小心一點。」沈間叮囑。
陳小軍點點頭，抱著女兒親了一口，依依不捨的是要離開的架勢。
春妮顯然沒有見過這種陣勢，早就慌了神，只知道吧嗒吧嗒的落淚。
陳小軍猜想既然大嫂賣雞蛋都能被抓，想來黃旦旦是做好了要整死他們這群人的準備不留餘地了，也不知道肖敏現在什麼情況，抗不扛得住，不過既然是公安抓走的，也就是說暫時來說不會有太大的危險，這點他還是相信黨和政府的。
把女兒交給春妮和沈間，陳小軍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有時間跟老太太他們打，騎著肖敏的自行車就往小河村那邊趕去，他要看看大舅哥那邊情況是不是很危險。
不出陳小軍的意料之外，小軍那邊的情況確實不是很好，第一個被逮的就是他，這一翻甚至連肖軍在77年糧荒那年從隔壁新江縣倒騰了五千斤糧食給公家的事情，都成了一個罪證。
黃旦旦給人扣帽子一貫是裏手的，肖軍這一頂帽子扣的比肖敏和陳大嫂還高，說不定真的還有性命危險。
陳小軍找到了當初參與這件事情的村幹部，誰知道人家兩手一攤，只說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至於肖軍是不是給公家倒賣的糧食他是不管的，因為黃旦旦已經在威脅他們，如果參與到這件事情上來，說不定他們也會有危險。
「五千斤糧食，關係重大，不是我不願意給肖軍做這個保證，縣裡面最近抓投機倒把，特別是抓投機倒把糧食的尤其嚴重，當時肖軍從新江縣買來了五千斤糧食也是事實，我只是照實提供——」
話還沒有說話，那位翻臉不認人的村幹部就被陳小軍堵到了牆根上，陳小軍真的那個氣啊。
看來顛倒黑白的不止是一個人，村裡的這些幹部更是無恥，當年求著肖敏去買糧食，買回來糧食的時候說有救了，眼淚都要哭出來了，那畫面真的特別感人。
當年求著肖軍去新江縣買糧食的就是他本人，大隊還開了介紹信的，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介紹信也不知道在哪裡，現在想要翻臉不認人，會不會太無情了一些。
陳小軍這力氣非常大，那位村幹部被他猛的一把推牆上竟然半點都動彈不得，劇烈的咳嗽起來：「陳小軍，你不要胡來，我知道你肯定也是被抓的人，你就不怕我現在就給你扭送公安那裡去。」
「扭送啊，你要是有力氣扭送我，就不會被我按在這裡了，徐進我跟你說，這事等我回來跟你沒完，你他媽的就是個畜生！」
「肖軍本來就是投機倒把，我沒有說一句假話，不管糧食是誰買的，總之那種行為是犯罪的，這事兒你就別管了，肖軍出不來了，說不定判下來就是個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