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142章
「他是老子的兒子，老子打死他都是我們自己家的事情。」孟建國說：「這個是我妻子，住院的是我妻子的姐姐，她來接她姐姐出院有什麼不可以的，這個臭小子還未成年，老子是他老爸他就應該聽我的。」孟建國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沒有看到這部大戲的民警頓時就暈了，什麼妻子什麼兒子什麼姐姐什麼臭小子的。
陳小軍壓低了聲音在民警耳邊低聲說：「就是小姨子跟姐夫好上了結婚了，現在前妻生病了，前夫來接人，只怕是不肯給人治病了想讓人待在家裡等死唄，現在住院費是這個孩子掙的。」
民警認出來面前這個小小童星，就是前面一段時間央視一套熱播的大劇——《少年康熙》的主演孟年，一時之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電視機里的那個看上去氣宇軒昂的少年康熙，現實中竟然是個被爸爸欺負的孩子。
這也太過分了！
「同志，即便是你的兒子你也不能隨便打，再說患者是你前妻，那你妻子的身份就不是她妹妹那麼簡單的事情，在醫院這麼大吵大鬧的影響到了其他患者，你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哎喲喲，我的肚子，我的肚子都要疼死了，是這個臭小子撞了我的，民警同志趕緊把他抓去坐牢！」蘇梅捂著肚子大喊大叫，疼是疼，但是現在看著這個臭小子就來氣的蘇梅完全失去了理智，剛才還叫著要醫生快點來，現在連叫醫生都懶得叫了。
「民警同志，剛才我們都看見了，這個孩子為了保護媽媽是撞了她一下，不過當時她並沒有什麼事情，而是自己要去打孩子的時候給滑了一下，才出血的。」肖敏生怕孩子真的要被抓去坐牢，忙上前作證。
旁邊看熱鬧的也不少，大家都認出來被欺負的孩子是「少年康熙」的扮演者呢。
以前都在一個醫院裡面，怎麼就沒有注意到醫院裡面還有小小小明星呢，大媽們用神奇的眼神看向孟年，還真是電視上的那個小康熙爺，小夥子長的真漂亮，眼睛裡面亮晶晶的，有光！
一想到媽咪們喜歡的小康熙爺被臭男人欺負，這群大媽就坐不住了。
不少年長的大媽都是「少年康熙」的影迷，有些人放在今天就是妥妥的媽咪粉，麻麻怎麼能看見兒砸被人欺負，彪悍一些的大媽早就從狗血倫理劇裡面洞悉了一切，有些直接上去踹孟建國了。
「臭不要臉的搞小姨子，還要花兒子的錢，怎麼這麼不要臉呢，年年這麼出名的小演員，竟然連一件新衣裳都沒有，穿著這麼單薄的衣服過年。」
「你看看他身上滿身酒氣，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來醫院是要拿走兒子給前妻的醫藥費呢，怎麼這麼廢物呢，自己不掙錢要花兒子的錢，這種男人也只配搞搞小姨子的。」
「咦，孟年的媽媽是不是著名的舞蹈家蘇瑾啊，她還演過長孫皇后的，我很喜歡她演的長孫皇后，這樣的女人怎麼會嫁給這種渣滓。」
被一群大媽這樣奚落，孟建國當場就想找個地方鑽進去。
他當年好歹也是個新銳導演，跟蘇瑾其實少年時期很相配也很相愛，但是藝術渣就是這樣，很快他又注意到年輕貌美的小姨子，雖然說蘇梅沒有蘇瑾好看，氣質也沒有蘇瑾好，但是男人嘛就圖一個新鮮勁。
對於蘇梅來說，她從小就覬覦蘇瑾的東西，蘇瑾的一切都是好的，當年的孟建國不像現在這樣是個糟透了的酒鬼，新銳導演的光環還籠罩在他頭頂，蘇梅開始有意無意的跟孟建國接觸。
當然對於孟建國來說，剛好蘇瑾生了孩子，初為人母的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孟建國這樣的人自詡藝術人生，當然是需要新的感情滋潤他的藝術心靈的，這個時候有蘇梅似有似無的撩撥，對於孟建國來說確實是不小的誘惑，一來二去，乾柴烈火的就搞到了一起。
男人嘛其實偷偷葷，吃吃腥，對自己的道德標準要求永遠沒有對別人要求的那麼高，在蘇梅懷孕之前，孟建國都是本著送上門的肉不吃白不吃，既然蘇梅沒有下限的勾引，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偷腥後來變了味，因為蘇梅懷孕了。
蘇梅可是蘇母最小的女兒，是蘇母的心尖尖上頭的肉，這一懷孕就不得了，蘇母當時就嚇壞了，親自求蘇瑾放妹妹一把，跟孟建國離婚。
蘇瑾這樣的人高傲了一輩子，怎麼可能容忍自己的老公跟妹妹搞到了一起，別說她不挽留，這樣的男人哪怕跪下來求她，她都不屑一顧，就這樣蘇瑾帶著一歲大的孟年離開了孟建國，母子兩人一起生活。
孟年從小沒有在孟建國身邊長大，父子兩人當然沒有什麼感情，起先孟建國也想認認這個兒子，但是每次提出來，蘇梅都是哭鬧不已，直到孟年扮演了少年康熙走紅，蘇梅開始意識到原來孟年這個她一直嫌棄的繼子、外甥，竟然是個金蛋蛋。
這就是孟年身邊的故事。
醫院裡面的鬧劇沒有持續多久，一群人被帶到了派出所看熱鬧。
蘇梅沒能來，她留在醫院做手術了。
「活該啊，不來鬧事不就沒事了，好像挺嚴重的，這回麻煩大了，年年不會有什麼事吧？」熱心的媽媽粉有點擔心年年的新劇出問題。
「咱們都看見了呢，兩個大人欺負一個孩子，還好意思說肚子疼，真有意思，加起來都六七十歲的人了，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事。」
派出所熱熱鬧鬧跟過年似的，還從沒有見過打架鬥毆來這麼多人的，剛帶他們回來的民警小張進門就把帽子脫了掛在牆上：「別吵吵，一個個的講，到底怎麼回事。」
孟建國跳了起來：「臭小子把他小姨給打了，現在人還在醫院做手術呢。」
「放屁，是你跟那個臭不要臉的死表子來醫院鬧事，兩個大人掐一個孩子，看看這孩子多可憐了，臉都讓他親爹給打腫了，天底下哪有你這種親爹啊，這要是我的孩子我該多疼他。」
一直沒說話的孟年開口：「他不是我爸爸，我從出生以後就沒見過他，要不是我拍戲出名了，我媽出事了他也不會找我。」蘇瑾跟孟建國是孟年一歲之前就離了婚的，加上孟建國這麼多年都沒有露面，後面回去找孟年也是因為孟年出了名，拍戲賺錢，他經常讓蘇梅帶著孟年出去走穴，這一年因此富裕了起來。
民警的頭都被這群人給吵吵的要炸了：「一個個的來，報警人是誰，說說因為什麼報警。」
陳小軍站了出來：「我是報警人，剛才進了醫院看見這個人在打孩子，打的太凶了我當時害怕孩子出什麼事，你看著嘴巴都裂了，還出血了，即使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這樣打吧。」
孟年又重複了一句：「我的監護權在我媽那裡，他不是我爸爸。」
孟建國什麼時候受到過這種氣，這臭小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還要逆反了，他直接站起來一巴掌就劈了下來：「你想怎樣，你身上一半的肉都是我的，有本事就不要老子的骨血，給我一塊塊的把肉削下來，不然老子活著就是你爸。」
他這一巴掌下去打得相當狠，孟年故意沒躲，鮮血又從他嘴角流了出來。
小張也看不下去了：「派出所呢同志，在派出所你都敢這樣打人，還有沒有把人放在眼裡了，你這是非法使用暴力，給拘留起來，其他人說。」
孟建國也傻眼了，不過是打兒子，這年頭還有人不打孩子的，怎麼打孩子就成了非法使用暴力了？
直接被人給拘留了，大概是要在派出所過年。
「那孟年同學會怎麼樣，他不是故意打人的，那兩個大人太過分了，剛才非要把孟年媽媽給接出去，孟年也是著急了才激動了一些……他不會要坐牢吧。」
「我也作證，我看到了，那個女人很兇的，是她去推孟年的時候滑倒了，真的跟我們孟年沒有關係。」
「真是可憐，要是媽媽早點醒來就好了，不然以後孟年是不是真的要回爸爸那裡。」
「民警同志，剛才這個男人還說以後要孟年不讀書，給他們拍戲拍一輩子養他們，你們要管管啊，哪有這樣當人父母的，不過也是了，離了婚自己的兒子就是別人的兒子了，再說孟年又不是他身邊長大的，跟他一點都不親，當然沒有什麼感情了。臭男人就是這個樣子的，我們院子裡面也是有個男人離了婚，後面找的帶著的孩子，都比他自己親生的過的還好，真是黑了心肝的爹，有這種爹還不如沒有。」
「真有這樣的人，還真是禽獸不如啊……」
「安靜安靜，一個個的來做筆錄，不要講那些跟本案沒有關係的事情……」
「那年年到底有沒有事啊？」
「如果按照你們剛才說的，孟年應該是自衛，再說他現在還沒有十四歲，還在未成年人——」
「沒事就好，這我就放心了，那我們去做筆錄吧。」
「年年你放心，阿姨挺你！」
從派出所出來都到了晚上十點半了，孟年摸了摸肚子，他還沒有吃晚飯，剛出門就被民警小張叫了回去，說還有事，他知道報案這種事情一時半會兒肯定搞不完，本來想去買點東西吃填填肚子的……
民警小張從派出所拿來值夜班的速食麵火腿腸，給他泡上：「來，孩子，吃點東西。」
孟年吃驚的看著小張，不知所措。
「沒事，你快點吃，吃完了再回去，這麼冷的天耽擱到這個時候還沒有吃晚飯吧。」到底是整天看人的民警，早就看出來這孩子其實還沒有吃晚飯。
速食麵夾在著火腿腸的香味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孟年低頭看著紅燦燦的麵湯，再也忍不住了，挑起來一筷子，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肚子早就在抗議了，咕咕咕叫了起來。
孟年再也忍不住，低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熱騰騰的霧氣在他臉上散開。
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餓了多久了，速食麵火腿腸吃完了不算，連湯都喝了，才把頭抬起來：「多少錢，我給你。」他準備掏錢。
小張問：「沒事，公家的，我們值夜班的補貼不要錢，你吃飽了沒有，沒吃飽咱們派出所還有，要不要我再給你拿一盒泡上？」
孟年不解的看著小張，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世界上有這麼多好人，剛才那群大媽也是，一看見孟建國要打人，簡直想上來撕了他。
一直在他心目中威嚴的警察叔叔，原來是這麼可愛的人。
小張又問：「真的不要錢，還要不要再吃一盒？」
喝了一碗熱湯下去，渾身上下都暖和起來，孟年覺得沒有那麼冷了，當然更讓他覺得溫暖的是世界上的人心。
原本以為世界上沒有什麼好人，除了媽媽沒有人會愛他了，就連爸爸和外婆都是這個樣子的。
但是今天看到了這麼多的好人，他本來被陰影籠罩著的心靈漸漸明亮起來。
被人家關心的感覺原來是這樣子的，他真的很喜歡這種被人關心，被人關懷的感覺，難怪陳檬能夠笑的那麼開心，她是生活在陽光底下的人，跟他完全不一樣。
「我不吃了，媽媽說晚上吃太多東西不太好，謝謝你的速食麵，你人真好。」孟年眨眨眼睛，退下來銳氣，安靜下來的時候樣子十分乖巧。
「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改天如果能看見能不能講點你們拍戲的事情給我們聽聽啊，我們都很好奇，你演康熙的時候才多大，竟然把十四歲的康熙都演的那麼好。」
「那會兒我九歲了，是化妝老師化的好。」孟年看著小張說：「你還有什麼想要問的？」
「沒有了沒有了，趕緊回去了，好孩子要早點睡覺的，如果有事我去醫院再找你，以後要記得按時吃飯，這都幾點鐘了還不吃飯，這包零食你拿著，餓了填填肚子也是好的，不要拒絕我們，我們都是你的影迷哦。」小張幽默的說。
孟年低頭看著那麼大一包零食，有盒裝速食麵，這個年代近乎於「奢侈品」的東西，應該是民警們值夜班的加餐，他們捨不得吃都給他了，另外還有一些麵包什麼的，都是耐放的食品。
「謝謝你。」他把拿包拿在手裡很禮貌的道了謝，看見外面還有幾個民警在往裡面瞧，帶著好奇的眼神，他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以前在片場遇到了熱心影迷，也會給他送一包吃的，有時候還有人送花。
以前沒覺得自己是個名人，拍戲對於他來說只能算是養活自己的工作而已，就算是有些人好奇或者說是喜歡他，也很少會有人瘋狂的去表達，這個年代還不太流行追星。
「那我走了。」孟年跟民警們再次道了謝，就準備回去了。
到了媽媽病房裡面，裡面早就被大爺大媽們買的東西給塞滿了，有大棉襖，還有被子，陳小軍肖敏買來的東西在中間就不突兀了。
既然有了被子，孟年就不用睡光禿禿的行軍床，他晚上睡覺的時候只有一床被子，一邊墊，一邊還要拿來蓋，今天不一樣了，他現在有了肖敏的被子，可以把原本的被子拿來墊在下面，肖敏買來的被子拿來蓋。
原本只有一個熱水袋，要給媽媽用的，現在又多了好幾個熱水袋。
孟年回來之前已經有熱心的大媽給蘇瑾把身上擦了一遍，又把原本的睡衣給洗了，現在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躺在那裡，她還是跟以前一樣美。
蘇瑾知道自己睡夢中的事情，知道每天都有一個小孩過來跟自己說話，她知道那個孩子是她的兒子孟年，她很想睜開眼睛看看兒子，但是越想睜開眼睛，越覺得眼皮子特別沉。
她就像是溺水的人，越是想要抓住什麼，越是發現自己很絕望。
指導有一天，耳朵旁邊有個小女孩輕輕的聲音傳來：「阿姨是睡美人呢……你可以試著動動手指尖，或者嘗試眨一眨眼睛……孟年現在長大了呢，你就不想看看他嗎？」
她很想看看她的孟年，看看孟年現在的樣子，可是媽媽好睏，媽媽好累，媽媽真的起不來……
蘇瑾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不應該不自量力嘗試著蘇醒，或者現在這樣也不錯，她這輩子真的太累了，妹妹不懂事跟了她老公懷了孩子，媽媽哭著求她離婚，蘇瑾也不想跟這種男人繼續過下去，便離了婚帶著孩子。
其實離婚以後日子過的也非常舒服，以前工作之餘還要照顧老公照顧婆婆，後來這些事情都變成了蘇梅的事情，蘇梅自認為的愛情最後變成了墳墓，她跟孟建國結婚以後日子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好過，她每天都要面對著家裡的一大堆家務，久而久之兩人也會有爭吵，硃砂痣變成了蚊子血，白月光變成了飯粒子，而她蘇瑾，卻跟兒子過的越來越好。
是他們，是他們害了她，是他們……
「媽媽，剛才那個妹妹說你現在是睡美人，需要王子吻你你才會醒來。」一雙小小的手握緊了她的手，蘇瑾在夢裡面不再彷徨，她似乎看到了一道光。
「她很搞笑哦，還說自己是福星轉世，你說這人傻不傻，這天底下哪有福星這回事啊。」小王子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低沉起來，蘇瑾感覺到臉上有溫熱的液體，一滴兩滴，是孩子的眼淚，她感覺到面前有一束光，她只要朝著這束光的方向走，就能找到出口……
「雖然我覺得她講的話挺搞笑的，但是我還是希望她說的這些不是哄我，這些話都是真的，她說福星會給我力量，我真的希望她講的這些是真的，媽媽你會醒過來，會跟我講故事，會看著我長大，你知道嗎，今年香港那邊的一個劇組找我要我去香港拍喜劇片呢，我打算跟他們簽約了，我要去香港排片，要賺好多好多的錢，給你轉院找最好最好的醫生……」
蘇瑾走到光芒的盡頭，伸手努力的夠到了一個東西，她感覺有人在她額頭上親吻著，是她的小王子啊。
「媽媽，她說你是睡美人，只要你的王子到了，你就會醒來了，你以前就說過我是你的小王子，我親你一口，我們說好了，你要趕緊醒來，不要再睡覺了。」
「醫生說你要是再不醒過來，以後說不定真的不會再醒來了，媽媽，我求求你快點醒來吧，不然我真的撐不住了。」
蘇瑾朝著光芒的方向努力前行，終於推開了面前的門。
一道陽光從外面照射進來，她聽到了孟年的歡呼。
「媽媽，媽媽，媽媽……」這是她前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