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楊雙(2)
水潭邊走過來的那幾個女兵看見廚房外圍著堆人,隻是詫異的看了幾眼,卻沒有發問。“廚子,給我們準備些熱水,我們把這些洗幹淨的紗布燙一下”金發女兵操著一口標準的老北平口音喊著廚子。“好,馬上就來”不同於對待楊雙他們的凶悍,廚子滿臉堆笑的答應著,還拿出一個飯盒底給那個金發女兵,“這裏麵是剛做好的蛇肉,還是熱的,你們先吃一點,香著呢”
“那就謝謝了”金發女兵接過飯盒,領著自己的幾個人就圍在廚房外麵用手抓著蛇肉吃了起來,邊吃還邊誇廚子的手藝好,把個胖廚子樂的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你好,我是補充營的營長楊雙,能認識你嗎?”厚著臉皮湊到金發女兵身邊的楊雙,很紳士的問著,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那女兵豐滿的胸部。
“媽的,你那狗眼往那看呢?”一隻空飯盒隨著一聲暴喝狠狠的砸在了楊雙的頭上,眼睛瞪的溜圓的王田拎著一根長木棍竄過來擋住了那金發女兵。“咋了?王田,怎麽回事?”聽見王田的暴喝,端著盆開水的廚子從廚房裏出來了。王田一指正捂著腦袋跳腳的楊雙,“這狗日的盯著醫生亂看,一看就不是啥好東西”
“娘的,王田,你去喊人過來,老子今天倒要看看,這是些個什麽玩意?”廚子一聽不願意了,放下水盆,就讓王田去叫人來。琳達是趙誌的女人,那是先遣營裏公開的秘密,而且琳達平時待人寬厚,一口的京片子和大家也能聊到一塊。狗腿子們都很喜歡琳達這個直爽的美國姑娘,要是被大家知道琳達在自己的地盤上受了欺負,廚子日後可是有的罪受了。
補充營的家夥們一見楊雙吃了虧,也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幹什麽?想造反了?”吊著一隻胳膊的國舅最先趕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女兵,手裏都拎著大木棍子。有幾個沒有眼色的家夥還想著和國舅這個嘎巴老頭子理論一二,等看見國舅軍裝領子上的上尉軍銜的時候,便縮進了人群,齊齊的閉上了嘴。
“舅爺,您來了就好了,這幾個小王八蛋剛才想占琳達便宜來著,被斜眼砸了一飯盒”廚子自然是惡人先告狀,把王田動手的事情輕描淡寫的帶了一句,在旁人聽來就全是楊雙在找事了。自從王田一槍撂倒了趙誌,他就被狗腿子們叫做了斜眼,挖苦他沒有眼力見。
國舅瞪著楊雙他們瞅了一會,呲牙樂了,“看看你們那熊樣,被斜眼就收拾成這樣了,要是老炮和山羊回來了,還不得嚇死你們”猛吃蛇肉的琳達她們幾個直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個勁的拽著趕來的袁青青問個不停,逗的國舅直樂。
圍觀的家夥們見國舅沒有動作,便悻悻的散開了,沒有熱鬧好看了,自然是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好了。“剛才砸我的那個小子呢?人呢?把他給我叫來”頭上被砸了個包的楊雙不依不饒的喊叫著,捂著腦袋非要國舅把王田交出來。
“咋的?你還來勁了”見楊雙不依不饒的,本想著息事寧人的國舅火氣也上來了。那王田就是個愣頭青,他連趙誌都敢開槍打,眼前的這個小豆芽菜估計也不是王田的對手。“把斜眼叫來,看看他能把斜眼怎麽著?”國舅發話了,一個女兵應聲轉身跑開了,不大會功夫,領著王田回來了。“人來了,你想怎麽著吧?”國舅也很是光棍,把王田往楊雙麵前一推,看看楊雙想怎麽辦。
“不敬長官,毆打長官,打30皮鞭,關禁閉一個月”楊雙的嘴倒是不吃虧,連著給王田扣了幾頂帽子。他的話說完了,跟著袁青青過來的狗腿子們也笑噴了。拐著一條腿的嚴世軍湊在國舅邊上,嬉皮笑臉的看著楊雙,“哎喲喂,好家夥的,原來是個上尉”嚴世軍一口標準的北平口音,拉開架勢就要敬禮,不過他的右臂上還纏著繃帶,隻好用左手敬了個四不像的禮。
“報告長官。我們這沒有皮鞭,沒有禁閉室”嚴世軍一本正經的敬禮回答。
“那就用皮帶抽”
“報告長官,我們的皮帶不敢解,發的褲子太大,一解皮帶,褲子就掉了”唯恐天下不亂的長毛也拐著一條腿來湊熱鬧,不過看他那褲子的穿法,要是真的解了皮帶,褲子倒是真的要掉下來的。
到了這會了楊雙才頓悟了,這幫人是耍著自己玩呢,小臉被氣的煞白,都快要背過氣去了。“我要見趙誌,問問他是怎麽帶的兵?”楊雙索性耍開了無賴,在他看來,依著自己表哥的官階,趙誌隻是個小小的營長,是不敢得罪他的。
“媽的,給臉不要臉的玩意,長官的名字也是你隨便叫的”嚴世軍一條腿受了傷,可還有一條腿是好的,抬腳就把楊雙給踢翻了。這小子跟在趙誌身邊接連的打了幾仗,原本身上的那股子書生氣早就不知道扔到那裏去了,現在已經是和老炮他們一樣滿口的髒話滿身的匪氣。就向國舅說的一樣,莽夫不可怕,讀過書的莽夫就可怕了,他認字,會算計人呀。
本來嚴世軍他們過來,見琳達沒有啥事,就打算看熱鬧架秧子起哄鬧著玩的,誰知這個楊雙越來越過分了,扯著嗓子喊趙誌,一點臉麵都不講。趙誌是什麽,那是先遣營的主心骨,你個剛來的家夥站在先遣營的地盤上,扯著嗓子吼人家的主官,這不是找事嗎?
“這是怎麽了?書生,你小子皮子是不是又癢了?”懶洋洋的話語響起,圍觀的家夥們閃了開來,趙誌趴在擔架上被砍刀和饅頭抬了過來。趙誌的屁股中了槍,袁青青和琳達不讓他亂動,早就聽見這邊在吵吵了,心裏急得癢癢的趙誌就讓砍刀和饅頭把自己抬了過來。
“這是誰呀?”趙誌看著還趴在地上的楊雙,那楊雙滿身都是土,本來是趴在地上裝死的,這會子聽見趙誌的聲音,偷偷抬頭瞟了幾眼。
“你就是趙誌?”楊雙是看見趙誌衣領子上麵的軍銜,先遣營隻有一個少校,楊雙來的時候就知道了。不過看起來,這個同樣趴著的家夥年齡小了些,楊雙不敢確定他就是趙誌。
“我不是,我是他的勤務兵,我們長官前幾天戰死了”趙誌衝著狗腿子們眨巴著眼睛,這些天太悶了,這麽好玩的事情焉能半途而廢。
一聽說趙誌已經戰死了,楊雙來了勁了,翻身站了起來。把自己身上的灰土拍了拍,楊雙一甩自己的小分頭,“這麽說,你們先遣營是沒有營長了?”楊雙貌似無心的整理著自己的衣領,那上麵別著上尉的軍銜。
“營地裏還有一個少校,是司令部派來的美軍聯絡官,現在他是最高長官,不過被彈片打斷了兩個肋骨,還在養傷”趙誌倒是老實,先把愛德華推了出來。這個楊雙傻乎乎的,他的上尉咋得來的呀?看樣子又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棒槌玩意。
眼見著玩的差不多了,趙誌一使眼色,砍刀和饅頭忍著笑,把趙誌抬去琳達她們那邊了。“帶點酒和煙,我和砍刀、饅頭去拜祭一下弟兄們”趙誌語氣沉悶的吩咐著袁青青和琳達,營地裏所有的酒和香煙都是交給女兵們保管的,要不然早就沒有了。一說要拜祭弟兄們,先遣營的家夥麽扔下楊雙和補充兵們,一股腦的跟著趙誌的擔架去了北山坡。北山坡在營地的北邊,水潭的邊上,本來隻是一道土坎,被老炮硬是帶著人挖土堆成了一麵土坡。
鬱鬱蒼蒼的十幾個小樹苗下,是200多個新墳,那裏麵埋著先遣營自進入平原以來戰死的200多弟兄。每人都有墳,墳前有墓碑,這是趙誌目前唯一能做到的,相比那些戰死後連屍首都落在叢林裏的弟兄,長眠在這裏的家夥們是幸運的。趙誌有個小本,每個戰死的弟兄,他都會記著,記著他們的名字,記著他們的籍貫,記著他們的住址。趙誌就想著等仗打完了,能把這些弟兄們都帶回家去,能埋在家鄉的土裏。
跟著來看熱鬧的補充兵們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景象,在叢林裏不苟言笑的兩個少尉會哭的像個孩子一樣。每個弟兄的墳前都擺著一頂日式鋼盔,那破爛不堪血跡斑斑的鋼盔無聲的訴說著他們的戰績。和日軍交過手的老兵們是知道的,要滅掉200多的日軍,至少需要填進去兩到三倍的弟兄。可看眼前的情況,估計被先遣營打掉的日軍遠遠不止眼前的這些。
“這裏,埋著我200多個弟兄,都是戰死在這裏。我在旁邊還準備挖幾百個墳坑,有我的,也有你們的,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有一個。”趙誌咬著牙扶著狗子站了起來,眯縫起的雙眼看著慢慢聚攏過來的補充兵們。“我戰死的這些弟兄裏沒有逃兵,沒有孬種,他們都是好樣的。他們拚掉了三倍於他們的日軍,卻沒有一個是後背中彈的,為什麽?因為他們沒有後退,都是迎著日軍硬頂上去的,這就是我先遣營的兵。”
“我不勉強你們,給你們一個晚上考慮,想進先遣營的明天早上日頭升起之前在這裏集結。不想加入的,可以去工兵連,幫著修工事”趙誌硬邦邦的撂下句話,帶著狗腿子們走了,雖然趙誌是咬著牙忍著疼,走的一拐一拐的,但腰板卻挺的筆直筆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