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拒絕別人，有時候真的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
特別是一個男人在面對一個看起來柔弱善良而又貌美的女子，對著他溫聲相求，求他幫助的時候，縱然是心底有些猶豫，或者是不情願，但那一個「不」字，卻終究是難以說出口的。
龍傲狼是個男兒，說起來還是堂堂七尺男兒，所以碰到這樣的事情，龍傲狼心裡雖有疑惑，但也無法拒絕。
要是換作其他地方，以龍傲狼骨子裡的金系弟子的身份，可能二話不說，就助人脫困了。
只是此地實在比不得尋常之地，幾年來與魔為伍的經歷告訴龍傲狼，眼前這看似柔弱美貌的白衣女子絕非尋常女子，出身來歷一定要問個明白。
聽到龍傲狼的問話，莫雪笑意一僵，似憶起了心中往事，臉上的神色亦是一黯。
半響才低聲緩緩說道：「此事說來會累及師門聲譽，不過公子若是想知道，我便說於公子聽就是了，只求公子日後能替莫雪藏了這件醜事，因為這件事牽涉我師尊在內，實在不能讓外人知曉了……「
龍傲狼掃了一眼那白衣襲身的纖瘦身姿，心裡竟忽有些不忍。聽其言語，想來那往事定是不堪回首，而且還關乎到師門顏面，自己此刻問起，多少有些趁人之危，強人所難的意思。
只是若不問個清楚，龍傲狼也斷不敢貿然出手相救。
當下龍傲狼略一沉吟道：「姑娘儘管放心，此事再不會有第三人知曉。」
那莫雪再次深施一禮，道：「莫雪這裡先謝過公子了。」微頓了一下，又遂即說道：「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它時若能脫困，莫雪也好銘記公子大恩。」
龍傲狼微一猶豫，道：「在下龍傲狼。」對方話說的好聽，但龍傲狼知道，直到此刻才問及他的姓名，自然不只是為了日後報恩。
「哦，原來是龍公子。」莫雪微微點頭道：「龍公子年紀輕輕卻身負駭世修行，想來道心必堅，說出去的話也定是一言九鼎的。」語聲緩緩，但在龍傲狼聽來，隱有譏諷之意。
龍傲狼哼了一聲，卻並未多言。有心想說一句：「你若不信我，大可不必多說。」然後轉身離去。但話到嘴邊，待看到那雙清澈動人的雙眸時，卻終究無法說出口。
「莫雪原本是終南山木系弟子，只因……」
「什麼，你是終南山的弟子？」陡聞莫雪說出這句話，龍傲狼一驚，忍不住出口打斷了她。
莫雪點點頭道：「嗯。」
「敢問你師尊是哪位真人？」龍傲狼遂又問道。
「我師尊道號上天下筠。」莫雪答道。
「天筠真人。」龍傲狼心中默念一遍，卻不禁一愣。
龍傲狼身在青龍峰時，就曾聽二師兄花城說起過各大門派的掌門真人。記得木系當今掌門人乃是天中子真人，若論輩分，莫雪口中所說的天筠真人雖然沒有聽說過，但想來也應該是和木系掌門同輩的道門高人。
看龍傲狼不說話，那莫雪似看透龍傲狼心中所想，接著說道：「我師父自幼上山，幾乎沒怎麼下山走動過，所以不及我那幾位師伯名聲在外。」
龍傲狼微微點頭。
「我師父為人慈和，待我們這些座下弟子平日里亦是溫言善語，鮮有責罰，但是，這些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的一日，我師父在後山閉關修行，臨近出關之時，卻發生了變故……」說到這裡，莫雪忽然住口不說了。
停了片刻，才又接著說道：「不知為何，從那一日後，師父她就像變了一個人，對我們這些做弟子的動不動便大發雷霆，輕則叫罵，重則責罰，而且日益漸重。莫雪有幾位師兄，僅僅是說了幾句讓師父不悅的話，便被打斷了手腳……」
「不用莫雪多言，想必公子也猜到了，那一日我師父不知怎的就亂了真氣，以至於後來心智有些不清，行事也有些重了……」
莫雪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龍傲狼知道，事實絕非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修鍊一途豈能容得有半點差錯，特別是修行越深，習練途中也就越發驚險，出不得任何差錯。
稍有偏差，身死道消倒也罷了，因為死了也就死了，一了百了。
只是世事往往並非這樣，修道何來，說來不就是為了能長生不死嗎？所以出差錯的那一時，當事之人往往都是竭力補救，但求化逆為順。
但其時差錯已生，再想後補已經是難以十全，就像是體內長了個惡瘤，就算是切除了，也難免留下個疤痕，道理便是如此。
而且道理雖似，卻兩者卻又大有區別，畢竟尋常的病創服幾味藥草也就醫治了，但走火入魔之事，豈是普通草藥可以化解的了的。
特別是修行越深之人，一旦體內真氣紊亂，化解起來也就越困難，往往多是越來越深，甚至於後來癲狂如魔，人鬼不分了。
但這種事是少之又少，畢竟習道之人道行越深，道心也就越堅，很少有什麼事能使一個閉關修鍊的習道之人心神不和，除非是遇到了什麼驚人的變故，一時的錯不及防下亂了心神，以至於連體內真氣都無法掌控，而走火入魔。
至於那天筠真人出關的時候碰到了什麼變故，莫雪不願說，龍傲狼也不便深問，不過想來正是經此變故，那天筠真人才會真氣逆行，以至走火入魔的。
「我那幾位師伯對他們的這位師妹向來照顧，眼看我師父喜怒無常，行事越來越乖戾，幾位師伯也越來越擔心。雖然每日里靈丹妙藥用了不少，但始終不見起效，以至於到了最後，幾位師伯不得不聯手布了個法陣，將我師父困在了後山的一處崖下，無法外出半步……」
話說至此，想來那天筠真人走火入魔已是很深。
這種情況下，除非有集天地靈氣於一體的奇珍異寶，所蘊含的靈氣不僅要和天筠真人體內的真氣相輔相成，還要同出一脈，其靈性更要勝過天筠真人體內紊亂的真氣，否則若想化解，已是不大可能的事了。
一念到此，龍傲狼心中一動，道：「莫非莫雪姑娘也是為了三色花而來？」
莫雪點點頭道：「師父自幼收留我，育我教我，待我如師如母，莫雪怎能眼看著師父她老人家受盡其罪。」說到此處，原本清澈的雙眸隱見珠光閃現，語聲亦低咽了下去。
頓了頓，莫雪又道：「莫雪偶然間聽幾位師伯私下說起，傳聞昆崙山頂有三色奇花，集天地間的木之靈氣於一身，靈氣之足世間難出其二，若能得到此花，說不定就能幫我師父恢復如初。」
「只是說來容易，做到卻難。幾年來門中幾位師伯雖然三番五次的派弟子下山尋找那三色花，但都是無功而返不說，有好幾位派中的師姐師兄甚至葬身在了昆崙山中。」
「眼看時間又過去了幾年，我師父她也越來越嚴重，記得那一日我去崖下探望她時，甚至連我都認不得了……」
「莫雪一時心急下，再也顧不得門派中的規矩，獨自一人私自下了山。雖然明知昆崙山險惡重重，但恩師待莫雪的恩情，莫雪縱死難報。昆崙山就算是龍潭虎穴，莫雪也要闖上一次，縱然是死了，我也心甘情願。」言語切切，特別是最後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聽來無半點虛情假意。
「姑娘有這份心，已足以對得起養育教誨你的師父了。」龍傲狼默然片刻后，低低接道。
「只是莫雪一來修行低弱，二來也不知那三色花所在，無意之中竟到了這裡。」說著話，莫雪指了指龍傲狼身後的山谷，接著說道：「那山谷中的樹木實在怪異，想必剛才龍公子也見過了，莫雪不敵之下只得從那山谷中逃到了這裡，哪知道一時不慎卻誤入了這山洞裡，便再也無法脫身了。還望龍公子能仗義出手，救命之恩莫雪定銘記於心，日後當報。」說完，再次款款屈身，對著龍傲狼遙遙一拜。
龍傲狼搖搖頭，低聲說道：「莫雪姑娘不必多禮了，我助你脫困就是了。」
莫雪一喜，道：「那莫雪多謝公子了。」
「只是……我該怎樣才能助你脫困？」龍傲狼再次搖了搖頭后，望著那看起來似乎並無異樣的山洞問道。
莫雪似早知道龍傲狼會有此一問，當下說道：「龍公子，你看看便知道了。」說完，莫雪忽然往洞口的地方輕移了一步。
步子不大，甚至說很小，真的很小。
但就是這小小的一步，原本平淡無奇的洞口處已忽然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