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黃昏。
西部邊陲,一個小村前的黃土路上,龍傲狼帶著玉麒麟緩緩飛落了下來。
路,還是那條路,不過卻已經變了模樣。
月余前,這黃土路上還會有挑擔趕腳的行人來往,路兩旁偶爾還可以看到有村莊小鎮,隱身在一片炊煙楊柳中,但眼下早已經面目全非,慘不忍睹,一切都不成了樣子。
妖王大軍路過的地方就如同一場洪水漫過,沖毀了阻礙它的一切。
村莊不大,看樣子以前大約也就住著四五十戶村民,不過這都已經成了過去。
眼前的一切幾乎無法目睹——莊子里房倒屋塌,已經盡毀,一些大人的,小孩的屍骨散落在村莊及周圍,可以想象出在災難來臨時,那是一場怎樣的屠殺。
這一幕,和十年前南海邊的那一幕是多麼的相似!
就像十年前的那一天,善良而與世無爭的家鄉父老們,幾乎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就慘死在了那些鬼頭刀下。
龍傲狼頓時心血翻湧,一股無形的殺意漫過心底,讓他的雙目瞬間變得猶如血染——只是在那血氣的外緣,卻又多了一絲黑色的氣息若隱若現。
若仔細看便不難發現,那一絲黑氣竟然與那三色花池中的黑色氣息有幾分相似。
「沙沙.……」
村莊里突然響過一絲輕微的異響,聲音雖然微弱,聽起來又如風吹樹葉的聲音,但依龍傲狼如今的修行,卻知道那絕不是風聲。
龍傲狼微一猶豫,隨即掠起身形,朝著莊子里飛掠了過去。
村莊不大,僅僅一個飛身便來到了莊子深處,冷目掃去時,心中殺意頓生。
就見前方數十丈處,三隻模樣似狐似狸,但身如猛虎般大小的怪獸,正圍在一戶尚未完全倒塌的茅屋一側。
其中兩隻正圍著一具屍體撕拉咬扯著上面的血肉,大口吞嚼,而另外一隻,卻正低著頭用鋒利的爪子用力翻刨著一塊地上的大石。
龍傲狼的到來,引起了幾隻怪獸的警覺,它們猛然停下了動作,齊齊朝著龍傲狼看來——幾雙狹長的眼睛,閃爍出幽幽綠光,兇殘而貪婪。
「吼……」短短的停頓后,幾個怪獸便齊吼一聲,朝著龍傲狼惡撲了過來。
龍傲狼冷哼一聲,手中嗜血魔龍槍紅芒泛起的同時,就要橫掃而出。
但不等龍傲狼出手,從他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龍吟般的怒吼,一道綠色的身影如閃電般從他身後躍出,迎上了那幾隻怪獸。
幾隻看似兇猛的怪獸在撞上玉麒麟的那一剎,幾隻碩大的身軀被生生震飛出去數十丈遠,發出幾聲慘嘶后,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一命嗚呼了。
一舉將幾隻怪獸擊殺后,回過頭來,那玉麒麟還不忘向龍傲狼顯擺顯擺,昂首挺胸的在龍傲狼面前踱起了方步,那「趾高氣揚」的神態,不禁讓龍傲狼啞然失笑。
龍傲狼笑了笑,道:「等到了中原,我請你吃大餐。」
一說到吃,玉麒麟嘴角的哈喇子不由自主的又流下來了,顛顛的跑過來圍著龍傲狼搖著尾巴,咬著龍傲狼衣襟的下擺,催促龍傲狼趕緊帶它去中原。
這一幕讓龍傲狼有些哭笑不得,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這傳言中的通靈神獸,竟然是這麼個吃貨。
龍傲狼暗自搖了搖頭,便欲離開小村,但身形甫動,耳邊卻突然聽到一絲異樣,隨即又停了下來。
一絲微弱但又急促的呼吸聲從地下傳來,雖然常人根本無法察覺,但卻瞞不過如今的龍傲狼。
只是辨清方位時,龍傲狼不禁一愣,因為他發現那呼吸聲,竟然是從地上那塊大石的下面透出來的。
心念一轉,龍傲狼便到了大石近處,手掌揮出,大石應勢飛起,骨碌碌滾出老遠,下面卻露出一個小小的洞口來。
「呀……」一聲驚叫伴隨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洞里飛了出來,砸向龍傲狼的面門。
只是那東西來勢不快,又無光芒環繞,不像是什麼法寶利器,龍傲狼探手便抓在了手中。只是看清了手中的什物龍傲狼不禁一呆——竟然是一塊沾滿泥土的地瓜。
接著,大大小小的地瓜接二連三的從洞口裡仍出來,朝著龍傲狼砸了過來。
龍傲狼微微搖了搖頭,隨手將那些地瓜掃落在地,倒是一旁的玉麒麟,看到地上的地瓜,撿起一個拍掉上面的泥土扔進了嘴裡大嚼特嚼,只是嚼了半天后,感覺並不是什麼美味珍饈,也懶得再吃了。
「你沒事吧?」龍傲狼一邊將地瓜掃落,一邊對著洞里問道。
洞里的驚叫聲嘎然而止,半響后才響起一個弱弱的女聲:「你是誰?」聽聲音年齡似乎並不大,清脆中還略帶著幾分稚嫩。
「我?一個過路的人。」龍傲狼道:「那幾隻吃人的怪獸已經死了,你要不要上來?」
「怪獸都死了?真的嗎?」洞里的女子似乎還有些不相信。
「嗯。」
「可是這地窖太深了,我上不去.……」片刻后,洞里的女子又道。
「那我幫你上來吧?」龍傲狼又道。
「嗯。」
聽到她答應了,龍傲狼這才五指屈指成爪凝聚真元,掌心之中光芒閃過的那一刻,陡生一股無形的吸力,將洞里的人給吸了上來。
一個灰頭土臉的女孩,一張小臉被蓬亂的頭髮遮掩了,看不清容貌,似乎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一身粗布衣衫的上面也沾滿了泥土,看起來活脫脫就像是一個小乞丐。
站在龍傲狼面前,小姑娘還有些發獃,不知是因為驚魂未定,還是因為龍傲狼剛才施展的那一手法術,讓她輕飄飄的就從地窖裡面飛了出來。
看了看龍傲狼,那小姑娘剛想說什麼,但側目卻看到了一旁趴在地上的玉麒麟,小姑娘臉色驚變:「啊……有怪獸……」接著,兩眼一翻,竟然昏死了過去。
那尖銳的驚叫聲,好懸沒把玉麒麟嚇的從地上跳了起來,就是龍傲狼也被她嚇了一跳。
不過龍傲狼眼疾手快,一手扶住她將倒未倒的身子,一手探上了她的脈搏。脈跳微弱紊亂,看來是受驚嚇過度,並無生命危險。
龍傲狼忙從身上拿出一顆雲雷真人賜給他的「雪蓮清心丹」,給她服了下去。
道家的靈丹妙藥豈是尋常之物,何況這「雪蓮清心丹」還是雲雷真人所賜。丹藥服下,不過是片刻之後,那小姑娘便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負手站在眼前的龍傲狼張嘴便問:「那怪獸呢?」
龍傲狼搖搖頭,笑著伸手一指跑遠了一些的玉麒麟道:「不用怕,它不是怪獸,它叫麒麟。」
「它不吃人?」小姑娘還有些心有餘悸。
「嗯。」龍傲狼壓低了聲音道:「它是通靈神獸,能聽懂你說的話,要是讓它聽到你說它是怪獸,它會不高興的。」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相信。
不過也難怪,就玉麒麟龍頭牛尾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古怪,說它還能聽懂人話,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當然不相信了。
龍傲狼笑了笑,隨口喊了聲:「小麒。」
玉麒麟還以為有什麼事,「噌」的一聲,便竄到二人近前。龍傲狼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個地瓜向它問道:「這地瓜好吃嗎?」
玉麒麟頓時將一顆大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邊搖還一邊直閉眼,那憨態可掬的模樣把那小姑娘都逗樂了。
「來,小麒,我給你介紹一下.……哦,對了,你叫什麼名字?」龍傲狼才想起還不知道這小姑娘的姓名。
「我……我沒名字。我姓蘇,有兩個哥哥的,平日里爹娘都叫我三丫頭的。」見那玉麒麟雖然長相兇惡,但確實並不是什麼吃人的怪獸,那蘇三的心情放鬆了下來,此刻聽龍傲狼問起,忙答道。
只是說到爹娘親人,蘇三悲從心來,不等龍傲狼再問,便接著說了下去:「前天那些吃人的怪獸到了我們村,我爹娘將我藏到了地窖里,又和我哥哥將地窖封住,我才……可是我爹娘和哥哥……」說到這裡,在看看四周散落的白骨,蘇三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一旁的龍傲狼觸景生情,回想前十年前自己家鄉的那一幕,爹娘拼了性命,把逃生的機會留給了自己。
也許,人世間所有的父愛母愛都是一樣的吧!都是這般的偉大吧!
也許正是因為有了這種愛的存在,人世才會延續至今吧?
這一刻,龍傲狼心底忽然沒來由的一陣衝動,一定要幫這位和自己幾乎遭遇相同的小姑娘好好活下去。
因為她和自己一樣,都是自己的爹娘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希望!
在災難來臨的那一刻,爹娘也許只是簡單的希望,希望他們的孩子能夠活下來。
等蘇三哭夠了,龍傲狼才問道:「你爹娘和你兩位哥哥可能都已經.……你以後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