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龍傲狼原打算在「家鄉」多待上幾日,但經此一事後,顯然南海邊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
只是南海邊不能待了,哪又能去哪裡?
想來想去,還真如小綠說的,天下之大似已沒有他龍傲狼立足之地了。
能回五龍山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雖然穆嘵夢曾說過,一切有她師父雲蝶真人,但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就算有雲蝶真人出面,但也未必能一帆風順,恐怕只會給師門帶來麻煩。
另則,龍傲狼也沒臉就這樣回去不說,他心裡還有一件事。
「龍,你怎麼了?」看龍傲狼久久未語,穆嘵夢忍不住問道。
龍傲狼遙望著南方,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那些魚怪被誰滅的族?」
「我聽我冷師妹說,五年前她和楊帆幾位師兄到了炎州查探時,那些魚怪已被盡數毒死了。」
穆嘵夢想了想道:「下毒解毒這種事只有木系一派擅長,冷師妹曾告訴過我,當日炎州之行時,同行的兩位木系師姐是終南山我們這輩弟子中的師姐,但她們亦不知道那些魚怪中的是什麼毒……」
言下之意龍傲狼自然明白,這種奇毒非正道所有。
「我想去看看。」龍傲狼默然片刻道。
「嗯。」穆嘵夢點點頭。
炎州和南海邊相距不遠,只不過隔了其間的怒海狂濤,再則又有種種傳聞,傳聞炎州之上多有猛獸出沒,尋常人根本無法也不願踏足而已。
自龍傲狼修道小成就不止一次的想起要到炎州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查出一點蛛絲馬跡,但幾年來不是眾事纏身,就是多有不便,想不到時至今日才有機會。
隅中時分,二人踏上了炎州地界。
有風迎面而來,帶著一股隱隱的燥熱。
入目處,沙岩遍地,荊棘枯黃,多顯蒼涼。
龍傲狼聽楊帆等人說起過炎州之行的經過,所以和穆嘵夢徑直找到了那個狹長的山谷。
山谷中螭吻巨大的屍骨依舊,只不過只剩下了一根根骨架,縱然是無頭的骨架,龍傲狼仍一眼就認了出來,那骨架的樣子和魔主手中怪鼎上的刻圖如出一轍。
二人在屍骨前略作停留,隨後便走到了山谷盡頭,看到了那個黑漆漆的石洞。
本以為洞里堆積著無數魚怪的屍體,到了這裡一定會腐臭難當,可龍傲狼卻沒察覺出任何異味。
心中起疑,龍傲狼忙緊走幾步到了洞口附近,才發現時隔五年,洞里的一切似乎和楊帆當初所說的一樣,根本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洞口是那具魚頭人身的屍體,此時看來竟然沒有絲毫腐爛的跡象,變成了一具乾屍。而裡面黑壓壓疊壓堆積的魚怪屍體除了僵硬變黑外,和龍傲狼噩夢中的樣子幾乎沒有兩樣。
「龍,五年了這些魚怪的屍身都沒有腐爛,這毒性可見一斑。」穆嘵夢皺眉道:「這樣的毒藥絕非尋常人能煉製出來的。」
龍傲狼點點頭,邁步又走近了一些,低頭仔細看了看那具魚人的屍體。
他之前並不曾見過這魚人,也不知它原本什麼樣子,只知道當初那些追殺他的魚怪是渾身青色的鱗甲,而此刻看來,那魚人全身猶如墨染,黑漆漆又如火燒過,連身上的鱗甲都是黑色的。
龍傲狼微一猶豫,遂凝出一片五色光幕護住手掌,想剝下一片鱗甲看個仔細。
「小心!」身後猛然傳來穆嘵夢的驚呼聲。
與此同時,從前方的山洞裡突然射出一道如絲般詭異的黑氣。如果不是那黑氣破空帶起的微弱響聲,根本無法察覺。
那黑線來勢之快前所未見,依龍傲狼的修行竟然也避無可避,只能勉強將身形移開了三分。
眼看著那道黑氣就要撞上龍傲狼的胸口,斜刺里一道月光華彩般的劍芒在間不容息間飛射而至,正撞在那道黑氣上,生生將黑氣再次撞偏了幾分。
但饒是如此,下一刻,那道黑氣仍「嗤」的一聲刺中了龍傲狼的左肩。
龍傲狼「噔噔噔」倒退幾步才站穩身形,身後的穆嘵夢已到了近前,探手就要去扶龍傲狼。
「別碰我,有毒!」龍傲狼低喝一聲,急忙閃身避開。
穆嘵夢一呆,這才發現僅僅剎那間的工夫,一團帶著腐朽氣息的黑氣如濃霧般從龍傲狼左肩擴散開來,眨眼間便遍布了龍傲狼的全身,只剩下胸口處巴掌大的地方還沒有被黑氣侵染。
「龍……」
「我暫時沒事。」龍傲狼搖搖頭,盤膝坐下,雙手結法決環攏在丹田處,盯著山洞道:「司空堂主何不現身?」
「嘿嘿,沒想到龍堂主還記得老朽。」前方黑漆漆的山洞裡突然傳出蒼老的話語聲。
話音未落,一個身著黑衣,幾乎與山洞一色的身影從洞裡面飄了出來,正是青龍堂堂主司空木。
「依龍堂主的修行一時半會兒應該無事,不過一盞茶過後,恐怕就難說了。」
司空木打量了一眼龍傲狼和穆嘵夢道:「龍堂主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行和見識,老朽也是佩服的很。若不是逼不得已的話,我司空木實在不願與龍堂主動手。」
「實則我也不願與司空堂主動手。」
龍傲狼淡然一笑,道:「十年前這些魚怪屠殺我家鄉親人,而司空堂主將這魚人一族數千之眾盡數毒殺,也算是替我報了仇,說起來我還要向司空堂主道聲謝的。」
司空木背負雙手,神色之間頗為自負:「不過是舉手之勞,龍堂主又何足掛齒。」
「在司空堂主看來這或許是小事,但在我看來,卻沒有什麼事比報仇更重要了。」龍傲狼緩緩搖了搖頭,道:「不過有些事我卻想不明白,想向司空堂主問個明白……」
「何事?」
龍傲狼盯著司空木默然片刻,再開口時語氣已陡然一寒:「如果我猜的不錯,五年前司空堂主毒殺這些魚怪並非要替天行道,而是要滅口吧!」
司空木雙眉猛皺,眼中精光一閃而沒,看著龍傲狼默然片刻道:「老朽只是奉命行事,不曾過問緣由。」
「好一個不曾過問緣由!那今日司空堂主也是奉命行事,不知緣由了?」龍傲狼又問道。
司空木轉眼看了一眼龍傲狼身旁的穆嘵夢,冷笑一聲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聖教和五派本就勢不兩立。」
頓了頓,司空木又道:「當日在昆崙山,畢堂主手持「烈火珠」仍和龍堂主不分高下,老朽有自知之明,唯有行此策了。」說著話,司空木緩緩逼近了些許。
穆嘵夢玉顏變色,橫劍護在了龍傲狼身前。
「曉夢,我有話要和司空堂主說個明白。」
穆嘵夢一愣,但還是側身移開了半步。
龍傲狼抬頭看著司空木又道:「司空堂主不會等不及這一盞茶的工夫吧?」
看著盤膝坐地,雙手結著法決,但胸口仍只剩下拳頭大小的地方沒被黑氣侵染的龍傲狼,司空木略一猶豫,遂止住了身形道:「不知龍堂主要和我說什麼?」
龍傲狼接著道:「十年前我爹娘和我全村的人都被這些魚怪所殺,司空堂主可知此事?」
司空木默然不答。
「我已是將死之人了,司空堂主何不讓我死個明白,告訴我又有何妨?」龍傲狼又道。
「世間傳聞的凶煞之地困龍谷都奈何不了龍堂主,我只怕我的這點小毒未必能傷得了龍堂主。」司空木不為所動,言語之間滴水不漏,絲毫不提魚怪的事情。
「縱然我能僥倖在困龍谷中不死,卻躲不過司空堂主的奇毒。」說話間那團黑氣幾乎已將龍傲狼盡數籠罩,連臉上都如罩上了一層黑紗,只有胸口處還剩下嬰兒拳頭大小的地方有異光閃爍,勉強擋著四周侵染的黑氣。
「龍……」穆嘵夢玉顏變色,探手拿出一顆丹藥,就要喂龍傲狼吃下。
「不要碰我。」龍傲狼奮力將身子挪動了些許,躲過了穆嘵夢扶過來的手臂:「曉夢,這葯吃了也沒用。」
穆嘵夢貝齒緊咬著嘴唇,看著龍傲狼道:「龍,你不會有事的。」
說完,冷月劍寒光乍現,指向了司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