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四 殘雪
“哈哈哈。”
秦大爺終於不再廢話，手中狼牙棒繼續東一錘子，西一錘子的砸向王莫。
太陽漸漸落山，秦大爺終究年紀太大，歲月不饒人。蒼老的身體就算返老還童，卻也是假冒偽劣，終於開始有點不利索了。
……
陳賢之忽然眉頭一皺，朝著天空看了起來。
初冬時節，日暮西沉之際，天空中居然開始下起雪來。西下的太陽被蒙上一層薄薄的輕紗，像是個蓋上罩子的火爐。天邊的月亮漸漸升起，陳芝麻心中莫名的悲傷起來。
他忽然想到了曾經擦肩而過的小師妹，如今已經嫁給了胖師弟。
星星點點的雪花像是陳賢之心中偷偷掉下來的眼淚，落在陳賢之的肩膀上化了，卻是滴進了陳賢之的心裏。
突然間，這手裏的瓜子就不香了。
“哎”
陳賢之歎了口氣，看向場中。
……
王莫和秦大爺分立小院兩端，秦大爺氣喘籲籲，哪裏歲月能擾人。就算是魔道中人，活了三百多年，也已經到達了極限。
更何況，蒼老的身體返老還童，本就違背了天地規則。
秦大爺年輕的麵龐上開始出現了奇怪的皺紋……
“謔……”
王莫歎了口氣，
“你已經到極限了嗎？”
王莫手中銀色長刃的殘雪一揮，空氣中發出冰淩的聲音，好像銀色的劍刃劃在了片片雪花上，彈奏出了美妙的樂符。
順著空氣中片片裂開的雪花，秦大爺手中的狼牙棒突然間支撐不住，四分五裂起來。
……
“啊，這……”
陳賢之有些看不懂了，20萬靈值的王莫為何能夠使出這樣的招式。這已經和自身的實力沒有關係，而是已經境界的碾壓。
就像，自己師父陳芝麻當年突兀破鏡，隨手便可隕落星辰！
……
“噗哧！”
秦大爺噴出一口老血，頹然坐在了地上。
狼牙棒一碎，秦大爺所有的精氣神都隨著地上碎裂的狼牙棒消失的無影無蹤……
“年輕真好……”
銀色的劍刃在寒冬落日下濺射著明晃晃的亮光，天空中雪花飛揚，簌簌而落，將碎的比塵埃更小的狼牙棒徹底掩埋。
王莫單手持劍，起手就是當年跟著陳大有學的最普通的劍招……然而隨著殘雪之劍，王莫好像變成了劍靈，縱身千萬片白雪之中，分不清哪個才是自己。
懷中的冊子散發著隱隱的光芒，像一個熱暖帶。
王莫促然收劍。
如今的秦大爺已經是空中殘雪，隻等太陽消融成雪水，沁潤這片土地了……
……
“誒，王莫……”
王莫抬起頭來，他早已看到了陳賢之。
“何事？”
陳賢之拍打拍打手上的黑灰，這劉記的瓜子現在做的越來越不講究了……不說這瓜子殼越來越薄，就是這一口砂土，也沒清理幹淨。
“呸呸……”
陳賢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口。
“近日裏來，夢都恐怕要不太平了，你……”
沒說出口的話是，你還是不要到處走動為好。
“謝謝……不用了……”
如果說過去的王莫像是一個搖擺不定的燭火，還能有淡淡的餘溫。能夠被冷暖所感，現在的王莫就像是手中的殘雪，銀色光刃中隻倒影著片片雪花。
“啊……這……”
看著王莫離開城隍廟，秦大爺的身體轟然倒地，陳賢之總感覺空蕩蕩的。
這是為什麽呢？
……
離開城隍廟不久，夢都城隍爺噗通跪在地上，
“多謝上神，多謝上神，多謝上神幫助小老兒完成心願……我我我……”
同樣上了年紀的城隍爺跪在地上，依舊老淚縱橫……
王莫看著手中的冊子發出一陣光芒，似乎有一道看不見的絲線從城隍爺身體中鑽入到冊子裏……他便明白了天書的原理。
“果然是慨他人之慷的好手段……”
“但是……”
王莫眼瞳中出現一道銀色光芒，手上殘雪更是輕輕一揮。殘雪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從天書之上一閃而過。
什麽靈值，什麽等級，什麽任務……
冊子出現龜甲紋路一般的金色光芒，就連跪在地上的城隍爺都開始發抖起來。
還未離開城隍廟的陳賢之也走出城隍廟，站在一旁，神情凝重。
……
金色的光芒之中，原本就要裂開的天書並沒有完全裂開。麵容變化莫測的老者時而展現出年輕人的青春，時而如同夢都城隍廟旁的千年老樹，臉上滿是斑駁。
“我們還是朋友呢……王莫……何必這樣絕情……”
“是你……”
跪在地上的城隍爺神色惶恐，好像看到了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
眼前的老者看不清麵容，臉上似乎帶著一層千變萬化的人麵，他似乎沒有看到城隍爺的惶恐，隻是將目光集中在王莫身上。
“我們從來都不是朋友……你見過朋友還會給人下套的？”
王莫眉毛一挑，再次揮劍指向地上的天書。卻看到老者伸出手指直接對在了王莫的劍刃之上。
“做事何必這麽絕，留一條後路不好嗎？”
“我不喜歡給別人演戲……更不喜歡……留什麽後路……”
天空之中，紛揚的雪花變得越來越大。今天大街上出奇的安靜，老人也不生氣，另一隻手還有餘力撿起放在地上的冊子。
就看到冊子在老人手中再次打開，原本烙印在冊子上麵的最後幾行文字化作流光衝進了老人身體。
事到如今，他便是那三屍幻境中從未出現過的北海城隍爺。
就看到手中的冊子慢慢變形，最後變成了神庭敕命的樣子。
“既然你不想要，那我收回便是……你我曾同朝為官，不必生死相向。就算……你記起了不少的回憶，但現在的你也還不是真正的自己。”
“千萬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後悔？”
王莫想到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最初的樣子，不就像老王家院子裏的混沌少年一般，渾噩執拗嗎？夢境如斯，人亦如此。
多少年來，自己一直在變。
現在，他不想變了……
“今日，便是你我一戰，要一個勿論生死的結果吧！”
……
月夜淒冷，雪如殘片，紛紛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