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聰明行商
薄開嘆了一聲兒,很鄭重地說道:「妹妹,什麼東西能比得過咱自己的性命呢?」
「若我說啊……富貴與否都不重要,只要人能好好兒活著,沒什麼差池就行了」,他也知道,他妹妹從小兒就有主意,不好勸,「就算她那孩子生出來,咱們到底是良家出身,與她那出身比起來,還是高貴得多。她再怎樣,在府里的位份也越不過你去。我看宸王待你倒還好,不是那種被狐媚子給迷去了,分不清輕重的人……」
「哥哥」,果然,薄馨蘭聽不進去她哥哥的勸,「你不懂這其中的干係。現在的處境,是半分不由我。並不是我不想爭鬥,就能安穩得了的。如今王府里有身孕的只有我們兩個,不是我除掉她,就是她除掉我,你以為我這樣做是在殺人,可如果我不殺人,被人殺掉的,就是我的孩子。」
她又何嘗願意讓自己變成這副模樣?可她……沒有選擇。
最初,她從沒有想過要害人,她只是想讓自己在王府里的日子能安穩些,只是不想讓自己被掃地出門。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一步一步變成這樣。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從她踏進宸王府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由不得她自己。
薄開早知道薄馨蘭主意正,也知道妹妹一個人兒在這王府中,的確不容易。再說下去,非但不能勸說得她放棄,反而會加重她的心煩。因而便只得作罷。只是這事兒,還需要從長計議。
暫時先答應了妹妹,讓她能放心養身子。至於到底辦不辦……他還需要自己一個人兒的時候好好想一想。
他雖不在宸王府里,但也知道,這王府里女人們的爭鬥,一定是相當激烈的。激烈不在表面上,而在暗地裡。妹妹說,如果她不害人,就會被人害,細想想,他是相信的。
就如妹妹想要除掉福美人肚子里的孩子一樣,福美人也一定視妹妹肚子里的孩子為眼中釘肉中刺。王府里有身孕的只有妹妹和福美人兩個,除掉了妹妹肚子里的孩子,這福美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成為宸王府中天尊地貴的獨一份兒了?
擺在眼前的榮華富貴,沒人捨得扔出去。
如今他妹妹的處境是,害人很危險,不害人,也很危險……真讓他這個做哥哥的,不知該如何幫忙,不知該如何支招取捨。
晚膳前,宸王身邊兒的大丫鬟雲裳來傳,說是府里給老夫人和舅老爺的屋子已經收拾出來了,讓他們過去瞧瞧,可有哪處覺得不舒坦的,儘管提出來。也說了殿下近日身子不適,便不陪著他們用晚膳了。但是殿下特意吩咐了廚院,讓廚院的奴才們特意做一些名貴的好菜,莫要怠慢了薄妃的娘家人。
薄開千恩萬謝,帶著母親一起,隨著雲裳往宸王給他們安排的院子而去。
「為了讓老夫人和舅老爺能方便見娘娘,殿下特意吩咐了奴婢,將老夫人和舅老爺安置在後宅。說舅老爺的品性讓人信得過,不必避諱什麼。」
「草民多謝殿下信任。」薄開道。
略微頓了下,還是把自己想要說的話給咽下去了。宸王做如此分配,他本應該推辭一下,以表示他懂得避嫌,不是那不懂規矩的人。但一想到,雲裳既然說宸王身子不舒服,如果他再推辭了這住處,少不了要讓宸王再安排,便是給宸王找了個麻煩,也是不妥當。因而便並未把這推辭之言說出口。
宸王府的后宅里院子很多,但卻並未都住滿了人,想要給他們尋出一個院子來是很方便的。而且這院子,怎樣也會遠離夫人們住的院子一些,不然可就不是宸王對他的信任體諒,而是在故意為難他了。
一路隨著雲裳往後宅邊兒上走,因著是第一次來宸王府,且周圍都是院子,又沒哪一個夫人在院子裡頭站著,薄開便也不過分避諱著,而是隨意看一看這宸王府後宅中的景緻。
漸漸,「香來院」三個字映入眼帘。即便是在外頭,都能看出,這院子明顯要比其他院子華麗得多,可見這院子的主人,的確是個受寵的。
聽妹妹說,如今香來院正是那福美人住著。
福美人的封號,再加上這院子的華貴程度,可見宸王殿下對福美人的確用心。雖說不至於到專寵的地步,可也絕對比其他姬妾要好出很多。
見院子里沒人,也便很坦然地往這院子里打量了幾眼,想要看一看景緻。忽地,目光落在院子里的那株柳樹上……
已是四月末,這一路走來王府里的樹木都抽了嫩芽兒,怎的這株樹木卻是乾巴巴的?瞧著這樹雖然挨著院牆,但卻也並未緊貼著院牆生長,之間還是有相當寬裕的空地兒以供施展的,且陽光有很充足,周圍沒有什麼遮擋之處,怎的就不抽芽兒呢……
但也不好多看,看了兩眼,確定不是自己眼花之後,便收回了目光。
隨意看上兩眼,只做欣賞景緻,自是無妨。但若看得多了,目光久久收不回來,便是冒犯了這院子里的夫人,他可不能給妹妹招是非。
薄夫人就一直低頭走著,大氣兒不敢出。生怕自己說錯了話、做錯了事,給女兒丟臉。
雲裳引著薄家母子到了后宅最邊緣的一處院落,歉然道:「是偏僻了些,但也總比到前宅的客舍那邊更方便。還望老夫人和舅老爺莫要怪罪奴婢安排不周。」
「豈敢豈敢……只是……」薄開道,「草民想要讓姑娘幫忙帶一句話給殿下,不知姑娘方不方便?」
雲裳笑道:「舅老爺有什麼話兒儘管說就是。」
「殿下體恤草民和家母,將我們安置在後宅之中,草民心內感激不已。但因著這后宅到底是夫人們居住的地方,草民住在這裡,的確有些不妥當。所以雖然殿下體恤,但我們自己個兒,卻理應固辭。然又念及殿下身子不適,若草民說出推辭之意,殿下定然要再為草民安排房舍,難免勞心傷神……」
「草民不想給殿下添麻煩,便只好應了下來……草民說話糊裡糊塗的,有些啰嗦了,只願姑娘能將草民的意思轉達給殿下……有勞姑娘。」
薄開很仔細地措辭,將自己的意思,在避開了不領情之嫌的情況下,說得明明白白兒的。
雲裳笑道:「舅老爺放心,奴婢一定將舅老爺的原話轉達給殿下。」
「多謝姑娘。」薄開抱拳施禮道。
「舅老爺客氣了……要是沒什麼其他的事兒,奴婢這就退下去回稟殿下去?老夫人和舅老爺也好生安頓下來,等下會有奴婢過來服侍。若有什麼缺的短的,老夫人和舅老爺直接吩咐來伺候的奴婢,她們會去告訴給靳嬤嬤的。」
「有勞姑娘費心了。姑娘去忙吧,這邊沒什麼事兒了。」薄開道。
雲裳施了一禮,盡足了禮數方退下。
這一番交涉下來,心裡頭對薄妃娘家未免高看了幾眼。原本以為是沒見過世面,行事怯懦畏縮的庄稼人,卻不想她這哥哥,竟是這麼一個行事大方利落的。又很有些腦子,半點兒錯處都不出。她那母親,雖說的確是農婦模樣,但舉止上倒也還過得去,不算怯懦太過。且這般不言不語的,也不會出什麼錯兒。
難怪薄馨蘭的思量要比后宅里的這些夫人們強出許多,原是一家子聰明人兒呢。
辦完了宸王吩咐的差事,回到昭賢院,將薄開的話原話兒轉達給殿下。
宸王笑道:「難怪馨蘭這麼聰明呢,原是這一家子都如此。」
雲裳聽著,心裡顫了一下……
殿下竟和她想到一處去了。
「你回房歇著去吧。」宸王道。
「是。」雲裳應了一聲兒,垂首後退著出去了。心裡頭,卻是久久不能平靜。
晚膳過後,薄開和母親各自在房中休息。薄夫人累了一天,早早兒便睡下了。薄開卻是躺在床上望天兒,想著妹妹的處境和囑託,想著這事兒一旦失敗,可能有的後果。
聽說之前住在香來院里的那個夫人,就是因為假孕,才被宸王給賜死的。只是撒一個謊便如此,若真的害了人呢?即便最終沒成功,只要有這個心思,宸王就是不會饒恕的吧?
他可不想讓妹妹也落得個被賜死的下場。
可……若是一直拖著妹妹,直到福美人的孩子生下來呢?妹妹會不會反而被福美人給害了?
妹妹一個人在這王府里,無依無靠的,若是真被人給害了,想要求救都找不到可幫忙的人。
睜著眼睛想了一個多時辰,依舊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按照妹妹的吩咐做,有可能會害死妹妹;不這麼做,也有可能會害死妹妹……
這可如何是好……
腦子裡很是混亂,閉上眼睛,今日在宸王府里的所見,就一齊湧入腦海匯中。忽地,腦海中出現一個分外清晰的畫面,將其他場景都驅趕出去了,只剩下它這一個。
一個華麗的院子,一株沒抽芽兒的,乾巴巴的柳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