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規避之計
事情要由他來做,但卻不能從最開始就直接由他出面,而是要有人代他做這個出頭鳥兒。事敗之後誰背黑鍋,誰自然就是這個最初的出頭鳥兒。
如今曲福城被關在刑部大牢,等候秋後問斬,正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求生機之時。若有人能給他一個可得生的機會,他豈能不牢牢抓住?
而且當時讓曲福城咬死了他,給曲福城的承諾就是,「一定會救你出去,不會讓你真的死了」。現在再讓曲福城去做什麼,曲福城自然以為,這是對他得生有利的事,自然樂不得去做。
在心裡細細謀劃了一番,便讓人叫秦穎月過來。
趙康現在是刑部行走,做的不過是一些傳文書、查牢房的瑣碎差事。但這樣的差事,反而對他有利。
依舊不由他自己出面,而是讓秦穎月去做。這樣一旦事發,就算父皇順藤摸瓜摸上來,依舊只說,是秦穎月恨老三移情別戀,故意讓曲福城嫁禍給老三,和他可沒有半點兒關係。
……
刑部大牢。
「趙大人。」幾個獄卒見趙康來查牢房,施禮道。
正值午飯時候,趙康在牢房裡轉了一圈兒,看了下犯人們的伙食。走到角落裡一個牢房的門前停住腳步,向裡頭看了看,笑道:「呦……這不是曲大人嗎?怎麼人都瘦了一圈兒了?要不是記得你的牢房號兒,本官還認不出你來呢!」
守牢的獄卒們聽了這話,都覺得趙康是之前和曲福城有什麼過節,或者只是看不上他,見他落難了,故意奚落一番罷了。
正在就著菜湯啃干饅頭的曲福城看了趙康一眼,冷笑一聲,不願意搭理他,繼續埋頭吃飯。但心裡也有些納悶兒……他被關到刑部牢房有一陣子了,之前這位趙大人也過來查過幾次牢房,可每次他都是轉一圈兒,完成差事就行了,未見他對自己有什麼格外的「關照」。今天忽然這麼陰陽怪氣兒的,卻是為何?
「哎」,趙康頓在牢房前,叫曲福城,「曲大人,聽說你可是因巨貪進來的。原先在三淮那邊,你可是福得流油啊!你過來,你和本官說說,三淮那邊都有什麼好玩兒的?你要是說得好,本官沒準兒會給送你一道小菜兒呢!」
趙康說著,用手指穿過牢房的柵欄,指了指地面:「你看看你這裡,光禿禿的,連個野菜都沒有,一定想吃菜想瘋了吧?你放心,只要你的故事說得好聽,本官一定說到做到,絕不會賴你那一道幾文錢的菜。」
曲福城看到,趙康的手指張開之時,手裡,明顯有一個白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字條。
因而冷哼一聲,上前來道:「趙大人,我和你無冤無仇的,你為何要這般羞辱我?」
「嘿……」趙康笑道,「曲大人,咱話可不能這麼說啊!你說你,食君之俸就理應忠君之事,背地裡搞一些貪贓枉法的勾當,算什麼事兒呢?如此惡行,自然人人得而誅之。不過呢,我可沒心思給你小鞋兒穿,我是真沒有惡意,真的只想要聽聽三淮的事兒罷了。」
「從前看你腦滿腸肥的,一看就覺得噁心,不願意搭理你。這一陣兒你總算瘦下來了,讓人看著舒坦一些,我這才賞你個臉。不然你想要這個被本官羞辱的機會,本官都不能給你啊!」
說話間,曲福城已經雙手抓著鐵柵欄,憤怒地看著趙康了。
趙康故作勞累得轉了轉脖子,見周圍沒人,獄卒們都各司其職地守在這長長大牢的牢房門口兒,便放下心來。
「呦呵!曲大人,你這是要咬人哪?這麼看著我幹嘛……哎喲……瞧你穿的這身兒衣裳,這個『囚』字兒怎麼就這麼難看呢……」趙康說著,還在曲福城的腿上拍了兩下,摸了下他囚服的衣料,「呦……粗布的啊,曲大人,你穿得慣嗎?」
曲福城原本跪坐著的腿動了下,壓住了從趙康手裡掉下來的東西。
「得!本官好心給你個沾油水兒的機會,你還不稀罕!你也別這麼要殺人似的看著本官了,本官可惹不起你!不愛說就不說,我可怕狗咬!走了,你接著啃干饃饃吧!」
趙康見事成,也不在這兒多啰嗦,起身邊走。
甩一甩衣袖,看起來頗有幾分正氣瀟洒。
「狗賊!不用你笑話我,以後有你哭的!咱們做官的,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你還年輕,不懂官場險詐,以後只怕你下場比我還慘!咱們走著瞧!」曲福城怒氣沖沖地向趙康的背影喊道。
趙康回身冷笑道:「你還走著瞧?曲大人,做夢呢?你秋後就要被問斬了,哪有走著瞧的機會?」
說完,擺擺手:「你自求多福吧!萬一你要是真有機會活著,咱們有的是時候斗!」
瀟洒地走到牢門口兒,嘴裡還很瞧不上地嘟囔著:「魚肉百姓,什麼東西……」
好一副血氣方剛的年輕官吏模樣。
不過是大人們之間的鬥嘴,獄卒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在牢房裡時間久了,見識自然也不少,什麼叫「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們自然再明白不過。只是沒想到,原來趙大人竟然是這樣一條讓人喜愛敬重的好犬。
趙康走後,曲福城躲到牢房裡頭的角落裡去,將字條坐在屁股下。等獄卒們收完了碗筷,這才將背對著鐵柵欄那邊,將字條拿出來看。在昏暗下勉強看清楚了字條上寫的東西,直接送到嘴裡吃了。
好在太子沒忘了他,還記得他在刑部大牢中呢。
這一陣子他總在擔心,覺得若是太子食言,不救他了,由著他在這刑部大牢中自生自滅,他該當如何?翻供咬死了太子,他仍舊不得活。他要的可不是咬死誰、也不是拖誰下水,他要的,就是讓他自己活。
太子能給他活命的機會,他就幫太子;宸王能給他活命的機會,他就幫宸王。現在看來,能幫他、他能幫的人,依舊是太子。他和宸王向來沒什麼交情,也沒什麼牽扯。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他為了活命而咬宸王一口了。
……
兩日之後,夜深。
原本安靜的刑部大牢里,忽地起了一聲大喊:「來人……我要見太子……我要見太子……」
「大半夜的吵吵什麼哪?見什麼太子?說夢話呢!安靜點兒,別打擾老子們睡覺!」一個犯人帶著睡音喊道。
「我要見太子……來人……我要見太子!」
「哎哎!行了啊。還當你是三品大員呢?你現在是死囚,死囚你懂不懂?還見太子,太子認得你是誰啊!」
「這位小哥兒,勞煩你去找魏大人,就說我要見太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求見太子。」曲福城很誠懇地請求道。
大半夜的,獄卒哪裡能聽他的安排?一擺手,用配刀敲了下牢房的鐵柵欄,發出刺耳的聲響:「再瞎嚷嚷,老子現在就送你上西天!」
「小哥兒,勞煩你去通傳一聲兒,我真的有很要緊的事情要和殿下說。你幫個忙,事後殿下一定會重重賞你的!」曲福城嚇得坐在地上迅速往後蹭,卻還是不忘請求道。
獄卒做了個拔刀的姿勢,狠狠道:「放你娘的狗屁!消停兒地!」
曲福城很害怕地,連滾帶爬地跑到了牢房最裡面去,不敢再說什麼。
第二天一早兒,又開始嚷嚷:「我要見太子……我要見太子……」
獄卒依舊是一番恐嚇,嚇得他不敢再說。
第三天,仍舊是這麼嚷嚷了一通兒。
這一次,獄卒們恐嚇他一番之後,心裡也有些犯嘀咕。心想這位曲大人可不是普通的死囚,要是真有什麼事兒讓他們給耽擱了,回頭兒也是不好交代。
因而幾個人商量了一番,還是去告訴牢頭兒,讓牢頭兒做定奪。
張牢頭兒聽了,細想了想,也覺得不敢怠慢了他。便說幫曲福城層層稟報上去。至於上頭兒來不來人,那是上頭兒的事,至少他們稟報了,可不是辦事糊塗怠慢了。
下午,魏東啟便在刑部衙門的後堂,私下裡提審了曲福城。
「曲大人,聽說你在牢房裡吵嚷,不知道是何原因?可是牢房裡住得不舒服啊?」魏東啟十分關懷地問道。就好像曲福城是客居在他們家,他有責任盡到地主之誼似的。
「我要見太子,勞煩魏大人幫忙通傳。」曲福城道。
「哦?」魏東啟一聲驚訝之後,隨即便為難道,「以曲大人現如今的身份,想要見太子殿下,怕是不容易……有什麼事兒,曲大人先和我說說,回頭兒我幫你稟報了太子,若是太子殿下覺得這事兒重要,自然會過來。」
雖然說不容易,但還是很幫忙。
曲福城到底是為宸王做事還是為太子做事,或許旁人看不清楚,但他卻心明鏡兒似的。曲福城咬了太子,看起來是太子吃虧,實際上吃虧的卻是宸王。所以這位曲大人,自然是為太子辦事的。
官場上,只要沒到被殺頭的那一天,只要沒到頭和身子分家的那一刻,就算不得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