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耳聽為虛
小桃忙將她攔住了,而且還是毫不客氣的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教訓下人一般,把她的手腕甩開了。
「放肆!主子的身子豈是你能碰得了的?」綠芍見此,忙斥責道。
小桃不以為意,很不願意和他一般見識似的,直接對秦穎萱笑道:「我家娘娘身子不舒服,難道夫人沒聽見么?真的這麼沒眼力見兒呢,怪道在哪裡都不受人待見。」
「你……」綠芍聽了,揮起手來就要給小桃一巴掌。
從前在丞相府里,哪怕是秦穎月,她都是想教訓便教訓。如今秦穎月也不過依舊落魄,她如何能由得一個半路才跟了秦穎月的小丫鬟耀武揚威?
秦穎萱見綠芍要打小桃,也不管,就當做沒看見了。小桃哪裡能由著她打?猛地躲開了。冷笑道:「果然是一條沒有教養的狗!和你主子一個德行的!」
「小桃……不得無禮……」床幔里,傳來了秦穎月的斥責之聲。
秦穎萱也不想把功夫都浪費在這倆丫頭的胡鬧上,因而也便給綠芍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作罷。
綠芍白了小桃一眼,聽命地退到一邊兒去了。
秦穎萱笑道:「妹妹這是怎麼了,只不過是生病了而已,怎的還不能見人了?」
「妹妹,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啊……」秦穎萱說得推心置腹的,「只不過是被夫家趕出來了而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千萬不要覺得見不得人。那些個被夫家休掉的女人,不還好好兒活著呢嗎?我看庸王一時半會兒也不會休了你,畢竟他也是個要臉面的不是?只不過就這麼一直晾著你罷了……」
「你若真的在外頭有個三長兩短的,反而應了他的意,他巴不得見到如此呢。」
秦穎月也不說話,只是安靜地等著秦穎萱說完,才從床幔裡頭緩緩開了口:「秦穎萱,說你蠢,還真不是冤枉了你。讓你進來,不為別的,只是為了告訴你一句話……你的死期到了。」
秦穎月的聲音不高,但是說得十分篤定,且陰測測的。聽得秦穎萱一陣頭皮發麻。
她本是來氣秦穎月的,豈能被她嚇唬了去?
因而又要上前去掀開床幔,想要看看秦穎月變成什麼樣兒了。還未及動手,就聽得秦穎月道:「小桃,把人轟出去。」
「是。」小桃應了一聲兒,便開窗子喊道:「快來人哪!有人要打主子……快把這人給轟出去!莫要讓她傷著了主子!」
「呵呵……」秦穎萱一聲冷笑,並不把小桃的話放在眼裡,猛地掀開了床幔,狠狠道,「秦穎月,你這輩子可是毀了,我看你還能神氣幾天!」
秦穎月背對著她,面沖著床里躺著。秦穎萱一個箭步衝上前來,就要將秦穎月的身子給扳過來。
但是說話間,屋外的幾個侍衛已經沖了進來,拉住了她。
「夫人,請吧。」語氣已經相當不友善了。
因著是宸王的人,秦穎萱也不敢太過蠻橫。只能道:「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那兩個抓著她的侍衛,果然放開了秦穎萱,四個侍衛同時站到秦穎萱身後去,生怕秦穎萱再冒犯了秦穎月。
秦穎萱一見此架勢,就知道今兒自己是見不到秦穎月的樣子了。但見此架勢,也能知道徐康安說的不是假的,秦穎月的臉是真的毀了。不然這主僕二人也不至於緊張成這樣兒。秦穎月一直以自己的容貌為傲,何曾有這種不敢見人的時候?
因而也不再掙扎什麼,曼然地叫了綠芍一聲兒:「綠芍,咱們走……」
「等等!」還沒走到門口兒,小桃就攔住了她,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家主子的臉出了事兒?這事是剛發生的,若不是你做的,你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知道了?」
秦穎萱略一回頭看向那四個守衛,尷尬道:「不知道你胡說什麼?什麼頭啊臉啊的,莫名其妙……」
說完,推開小桃:「你主子沒教你行事的規矩么……」
小桃也不追上去,由著她帶著綠芍走了。原本就只是為了在這四個侍衛面前問她一句罷了。而不是真的以為能就此而定了她的罪。
她的罪,只要主子自己心裡有數兒就行了,沒必要非要讓她承認下來。主子要的,又不是她的懺悔,而是讓她付出代價。
秦穎萱帶著綠芍出了門兒,迎面見著一個拎著藥箱的老者快步進來。那老者頗有幾分傲氣,看也沒看她,直接往秦穎月的房間去了。秦穎萱心內暗喜,心想這一定是宸王派來給秦穎月醫治的。秦穎月這臉,妥妥兒的毀了。見這老者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就知道這傷可不好治呢。
可明明她也算出了一口惡氣,但為什麼心裡卻這麼不踏實呢?明明她是過來氣秦穎月的,怎麼反而讓秦穎月佔據了上風似的?
一想起秦穎月那句恐嚇她的話,就覺得心裡一陣發毛。
「哼……什麼叫我的死期到了?」秦穎萱冷冷嘀咕道,「都成這樣兒了,她還能折騰出什麼名堂來?我倒要看看,宸王對這麼個醜八怪的耐心,能有多久。」
「是啊小姐,但凡是男人,哪有不愛美色的?宸王殿下是個好人,剛發生這樣的事兒,自然不能拋下她不管,但是等過一陣子,便不會這麼關切了,怕是連看她一眼,都覺得煩呢。」綠芍低聲道。
「哼……」秦穎萱冷哼一聲,頗為得意的樣子。
主僕二人,都壓著心底里的懼怕。
……
下了朝,宸王便直接往杏雨巷子里來,一進門兒便聽小桃正和秦穎月說道:「大小姐也實在太過分了。把主子害成這樣還不夠么,居然還有臉過來嘲笑主子,居然還要打主子!怎麼就這麼蛇蠍心腸兒呢!好歹主子也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啊!」
「有什麼辦法?她從小兒就是這樣的。看到旁人好,就嫉妒得不得了,看到誰有遭難了,必要過來落井下石一番。以她的性子,若是事後不來欺辱我一番,豈不是白做這事兒了?」
「難道主子就由著她這樣欺辱了去嗎?她竟然如此害主子,就是沒把主子當親妹妹來看待,主子又何必非要顧及著姐妹情分?主子,如此大仇,我們可不能就這麼算了啊……主子的臉被她給毀成這樣兒,這輩子……」小桃說著,哽咽起來卻是又忙止住了,急著安慰秦穎月道,「奴婢的意思是,主子因著這事兒,要多受多少苦頭兒呢!好歹也要個一年半載的才能好呢……」
「哎……」秦穎月長嘆了一聲兒,道,「你也不必安慰我,我知道我這臉……怕是治不好了。只是宸哥為我如此盡心,我若這就了結了自己,未免太對不住他……而且,我也捨不得他啊……我還想多看他幾眼呢……」
「至於秦穎萱……」秦穎月的聲音越發凄然,「她從小兒就欺負我,我豈能不恨呢?我恨得牙痒痒……在太學的時候啊,我就想著,日後跟了宸哥,有宸哥護著我,我就可以不再受人欺負了。可……世事弄人啊……如今,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只求死後能化成厲鬼,日日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小桃聽得,哽咽之聲更重了,一陣抹眼淚兒:「主子這麼好的人,怎麼就這麼命苦呢……既然主子這麼愛宸王殿下,為什麼就不跟殿下回去呢,殿下是個好人,一定會對主子好的。」
「你不懂……」秦穎月嘆息道,「我想要的,不是他對我好,而是他能像從前一樣愛我啊……可是,我能察覺得到,他已經變心了……若是我的容顏還在,如果他願意、如果不給他添麻煩,我或許真的會同他回去。一年等不回他的心,我就等兩年,兩年等不回,我就等三年……反正我有一輩子這麼長呢……」
「可現在……我這副模樣……我相信他,他不會因為我丑而嫌棄我。正因為這樣,我才不能跟他回去啊。只要跟他在一起,只要看著他,我就希望他能愛我,我就希望能得到他全部的真心。可若有一天,我真的等到了,他……他會因此而被世人嘲笑。放著那麼多美人兒不愛,偏偏愛一個醜八怪?我不能讓他被人嘲笑。」
床幔半掩著,宸王站在小廳的月門邊兒上,這主僕二人在床幔裡頭說話,自然是看不到他的。主僕二人不疑有其他人在,說得自在,可是他聽著,卻哪兒能自在得了?
若不是今日親耳聽到,他還不知道,月兒對他的情意,竟然這麼深重。
可此時知道,卻已經為時已晚。他已經把她害到了這步田地。
若是沒有他和大哥的爭鬥,大哥也就不會將她趕出來,也就不會讓秦穎萱鑽了空子。若是他待她還如從前那般,便不會忽視到連找人保護她都忘了……
一切,都是他的錯。
是他移情菀汐在先、是他害了她在先。
宸王但覺無地自容,直覺得在月兒面前,無法抬起頭。
往昔之錯已經鑄成,她如此愛他信他,難道還換不回他的回心轉移嗎?難道還換不回他的一個用心挽回嗎?
是否真的能回心轉意……他不清楚。他只清楚,這已經鑄成的錯、因他而起的錯,他必須挽回!如若不然,何以稱得上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這點兒擔當都沒有么?
不管會因此而帶來什麼麻煩,他都必須堅定地去做。不能再畏首畏尾地辜負她。即便無法還給她同樣的深情,至少也該護她一世周全。
「主子,奴婢愚鈍,想事情不似主子這般聰慧通透。奴婢還是覺得……主子應該同殿下回去。奴婢瞧著,殿下是真的挺關心主子的。主子不是說過嘛,如今朝中局勢很緊張呢。主子住在外頭,殿下難免要為主子懸著心,怕是會分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