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毒不入體
鍾萃宮裡,薄馨蘭在吳嬤嬤的服侍下喝著太醫送來的湯藥,一碗喝盡了,由著吳嬤嬤服侍著擦了嘴,感嘆道:「如今嬤嬤在側,本宮又想起之前在王府的事兒了。那時候本宮懷有身孕,就是嬤嬤和敬敏姑姑照顧著……若非有嬤嬤和敬敏姑姑,本宮還不知道興兒當是個什麼遭遇呢……」
吳嬤嬤陪著笑了一聲兒,道:「都是娘娘自個兒的福氣,奴婢們不敢居功。」
薄馨蘭歉然道:「進了未央宮,卻還是少不了勞煩嬤嬤,本宮心裡著實過意不去。」
「娘娘寬心,這都是奴婢分內之事。太皇太后閉宮禮佛,將奴婢給了太後宮里,幫太后做事,奴婢自然當聽太后的吩咐。」吳嬤嬤恭敬道。
意思卻是很明顯,是在說,我來照顧你,並不是我自個兒願意的、也不是因為我和你有什麼交情,只不過是聽主子的命令行事罷了。
薄馨蘭環顧了一下宮裡,道:「往日里有小孩子在,本宮和冬雪逗他玩兒,日過得倒也和樂。如今興兒不在宮裡、冬雪也不在,外頭又有那些侍衛守著,本宮但覺心裡空落落的,難受得很。」
「娘娘這一覺睡得可好?如今娘娘的身子才是最要緊的。冬雪姑娘那邊,想來並無大礙。才剛兒娘娘用膳之前,奴婢已經吩咐了侍衛去慈安宮幫忙通傳,太后心裡,也記掛著娘娘呢。」
薄馨蘭後半夜醒的,進了些清粥、進了些葯,因著身子虛損,不多時便沉沉睡了去,直到一個時辰之前才醒。吳嬤嬤哪敢耽擱?薄馨蘭醒了,便急忙差人通知太後去了。
昨晚上的事兒,宮裡頭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漪瀾宮、鍾翠宮、霜露閣,再加上霍貴妃那邊,可是當朝後宮裡最重要的四處,如今四處里,三處都牽扯在這件事情中,三處里的掌事大宮女兒都被送進了慎刑司里,怕是有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能使得闔宮動蕩。
縱然茲事體大,卻也不能拖延著。越是人人都關心的事兒,才越是該儘快了結了,以免這醜事綿延太久。想來太后那邊,很快便會處理慎刑司的事兒,冬雪出來了,她也就可儘早離了鍾翠宮這是非之地,不必再和薄馨蘭周旋。
屋子裡正安靜著,忽聽得門口兒有人道:「太后駕到……」
薄馨蘭忙起身,作勢要去門口兒迎太后。
「娘娘……」吳嬤嬤緊忙扶住了薄馨蘭,道,「娘娘身子這樣虛弱,可別勞累著,想來太后定然不會怪罪。」
薄馨蘭的確覺得身子難受得緊,說不清楚到底哪裡疼,只覺得一動彈,五臟六腑里好像都被什麼東西揪著似的,疼得冷汗直流。
「禮數總是不能錯的……」薄馨蘭掙扎道。
這掙扎的確盡全力,並不是做做樣子而已。吳嬤嬤已是宮裡的老人兒了,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為之,吳嬤嬤定然一眼就能看出來。真切些,回頭兒吳嬤嬤稟報太后的時候,自然也能說得真切。
吳嬤嬤見薄馨蘭堅決,便也只得扶著薄馨蘭起床。眼瞧著薄馨蘭腳步飄忽,冷汗淋漓,心底里,對她倒是提起了幾許由衷的敬佩。這女人對自己,可真是下得去狠心啊。
薄馨蘭剛咬緊牙關走了兩步,太后便已經進了屋。見薄馨蘭如此,忙阻止道:「你這孩子怎的如此生分?無需多禮,快快躺下!」
吳嬤嬤聽得太后如此說,邊忙將薄馨蘭往床邊扶。薄馨蘭強撐著施禮道:「臣妾給太后請安。」
「無需多言,快快歇息,莫要顧及著哀家。」太后道。
薄馨蘭隨著吳嬤嬤的攙扶到床上躺下,忙吩咐吳嬤嬤道:「快服侍著太后坐下……」
不忘趁機歉然道:「如今本宮病著,冬雪又不在,宮裡那些小奴才們都是不經用的,恐怠慢了太后。」
「無妨,哀家豈會計較這些?」太后道。
瞧著薄馨蘭已經能起床了、且聽她說話還算清醒,太后便知道,這砒霜的中得相當少。如若不然,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怎樣也要昏迷個三五日。但昏迷一事是最難裝的,更何況還有吳嬤嬤在身邊兒服侍著呢?薄馨蘭既然醒轉過來,便不好隱瞞著。
如此小量的中毒,未傷及根本,薄馨蘭掌握得恰到好處。這可真是讓人想不懷疑都難呢。
「昨晚到底怎麼回事兒?你若有力氣,和哀家細說說。」太后隨著吳嬤嬤的服侍坐在床邊,問道。
「昨晚臣妾只是與眾姐妹們一起在蓬萊殿宴飲,但因興兒一直都是臣妾自己帶著,臣妾不放心把興兒扔在宮裡給乳母和小奴才們,便也將興兒帶去了。這是臣妾早就告訴皇後娘娘的,以便膳食上的安排……原本都是好好兒的,臣妾不過抿了一口興兒的粥,想要試一試溫度,卻是忽的覺得身體中極不舒坦,之後的事情,臣妾便不知道了。」薄馨蘭虛弱道。
太後點點頭,道:「是哀家叨擾你啦。你從昨兒昏迷至此,能知道些什麼呢。幸而你只抿了一小口,若是稍稍喝得多些,只怕這條命便去了。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太后說得和緩,薄馨蘭也擔憂太后是在懷疑她,但卻並未趁著太后的話而繼續解釋什麼,只是心有餘悸地后怕道:「承蒙列祖列宗庇佑,如若不然,以臣妾的福薄,如何能逃脫此大禍呢?」
不管真是薄馨蘭命好、還是她有意為之,此時都未能見分曉。太后便也不再探尋下去。
見太后含笑點頭不語。薄馨蘭問道:「太后,不知臣妾宮裡的冬雪,可是做了什麼錯事兒?那丫頭對臣妾很忠心,見臣妾中了毒,怕是一時失了分寸,若是對太後有什麼冒犯之處,太后可千萬要饒她一命。」
這時候若不提起冬雪,那才叫奇怪呢。所以她不必避諱什麼,只是心裡怎麼想,便怎麼說。如此,反而能然太后將心裡的疑慮打消一些。
「哀家瞧著,冬雪那丫頭行事穩重,很不錯。只是知秋指認她,說是她給了一張字條,引知秋去御膳房的。那霜露閣里的小桃指認知秋、知秋指認冬雪、冬雪拒不承認且又反指知秋,知秋自然也不會承認……昨兒哀家被她們仨吵得糊塗,哪裡有問下去的心思?便只能將她們仨都關押了。」太后道。
其實太后對薄馨蘭並無什麼敵意,在皇上的這些女人里,她最不待見的只是容菀汐和秦穎月,對薄馨蘭,是無關喜好的。即便今次之事是薄馨蘭做的,她並不覺得自此便要對薄馨蘭怎麼樣。因為倘若真是薄馨蘭這邊所為,罪魁禍首,一定是秦穎月無疑。
「冬雪給了知秋一張字條?什麼字條?」薄馨蘭滿是詫異。
「據知秋所說,是那潛邸中的小總管,卓酒的字而成的字條。」太后道。
「這怎麼可能呢?」薄馨蘭不解道,「卓酒雖然是潛邸里的總管,但之前在潛邸之時,都是殿下去哪兒,他便去哪兒,殿下從來都是去王妃娘娘那兒,不曾常到臣妾院子里來。臣妾和卓酒雖有些情面上的往來,但卻並不相熟。他如何能讓冬雪幫他傳字給知秋?」
「但知秋一口咬定,言語確鑿。」太后簡短道,想要看看薄馨蘭如何應對。
「這……」薄馨蘭一臉疑惑地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冬雪應該不會欺瞞臣妾什麼……不知冬雪怎麼說?」
「冬雪只說知秋冤枉她,除此外便沒什麼。」太后道。
薄馨蘭細想了一會兒,方才確定道:「臣妾是不信的。多年來,臣妾身邊兒最親近的人便是冬雪。我們主僕二人相依為命,凡事臣妾對冬雪無所欺瞞,臣妾也不相信冬雪會欺瞞臣妾。這事情中,或許有什麼誤會……」
說到這兒,薄馨蘭的臉色冷了些,有些發狠地說道:「或者,直接連誤會也沒有,就是皇後娘娘那邊的推脫。」
這時候有什麼可避諱的?越是說得狠一些,才越能讓太后認為她是無辜的。誰人經歷了這樣的事兒,還能為那行兇之人說話呢?那不是太假仁假義了些?即便放在慣常虛情假意慣了的容菀汐身上,容菀汐也不可能姑息對方。畢竟歹人要害的,並不是她,而是她的兒子。
「求太後為臣妾做主……」薄馨蘭頓了一瞬,便要起身施禮。
太后忙示意芳菲阻止了她,說道:「身子要緊,哀家已經說過了,這時候莫要講求這些虛禮兒。」
「太后,如今臣妾母子被有心之人給惦記上,是在刀尖兒上活著的,隨時都有可能真的被那把刀給傷著了。這一次臣妾和興兒能得以僥倖逃脫,全都仰仗這太後福澤庇佑。可畢竟歹人在暗處,臣妾和興兒在明處,防不勝防之時總會有之。若不將那歹人捉出來,臣妾的性命是不要緊,可是興兒他還小啊……」薄馨蘭哽咽地說著,配著她那蒼白的面容,看起來甚是可憐。
太后道:「興兒是哀家的孫子,哀家豈能不心疼?只是哀家畢竟已經上了年歲,很多事情都力不從心了。但是今次之事,哀家絕不能姑息。只是哀家如今頭腦混亂,不及你們年輕人腦子清楚,這次的事,哀家打算交由你來處置,你看如何?」
「這……」薄馨蘭有些猶豫……半晌才道,「臣妾知道太后多有不便,但臣妾畢竟是局中之人……如若太后並不想管這事兒,可否勸一勸陛下呢?畢竟……太后和陛下才是不會偏袒的局外之人。」
太后道:「如今諸國來使都在京都城內,陛下朝中之事還忙不過來,哪有心思操勞後宮之事?陛下怕是不會插手。」
薄馨蘭知道太后是個說一不二之人,既然已經和她說了讓她去查打算,想必是在心裡決定了之後才過來的。且太后也知道,她並不是什麼蠢笨之人,若是再推脫下去,反而顯得虛假。